这条手臂，一看就是男人。
苏凉末震惊，脸上却没有显露。
占东擎手还维持着抓住被角动作，苏凉末仰起小脸，“还要看吗？”
他五官深刻，一股子阴沉聚拢眉宇间，韩增挥手将门口人招进来，“见过有人进来吗？”
“没有，我们一直守外面，也没人出来过。”
占东擎修长手指慢慢紧握，苏凉末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到他小指上戴着黑色指套，她视线别开，“我地方统共就这么点，根本不了人，你们说宋阁中毒，不是有两个女人吗？为什么非揪着我不放？”
旁边被窝内动了动，被窝被双手推开，露出个顶着头凌乱碎发脑袋，流简睡眼惺忪，看到占东擎吃了一惊，“怎么了，这仗势？”
苏凉末一口气憋喉咙口，她拽着被子，人往床头靠，“他说我床上着个女人。”
“女人？”流简挑起眉尖，模样带着些轻佻，“别啊，你跟女人睡了我怎么办？”
他掀开被子起身，苏凉末一看，气血上涌，他宽阔背部她跟前一览无余，就穿了条黑色子弹头内裤，苏凉末忙别开眼，流简又自顾走向衣柜，从里面取出裤子套上。
柜子门是开着，流简侧开身，“看看，里面有女人吗？”
占东擎仍旧站苏凉末床前，逼人气势令人感觉心头放了个大石块，流简穿好裤子再随手抽件衬衣，系起扣子后将衬衣下摆塞进裤腰内。
这是第二次他当着占东擎面做出这个动作，占东擎眼里仿佛长了根刺，流简又回到床前，“昨晚没睡好，刚才就想这补一觉，怎么了，外面出什么事了？”
韩增欲要冲上前讨要说法，占东擎退后了步，床上凌乱被子团出道道褶皱，看眼中暧昧丛生。
“人还赌场二楼，让人把她搜出来！”
“是！”韩增说完大步出去，门口碰到赶来保镖，“擎少，还有个女人逮到了。”
占东擎看了眼苏凉末，转身出去。
流简见一干人全部离开，这才坐向苏凉末身边。
她立马起身，“人呢？”
流简敛起玩世不恭笑意，他俊脸阴沉，眸色冷冽肃然，眼睛扫向苏凉末。“你找死是不是？”
她闭紧了嘴巴没说话。
“要真被他搜到人，或者到时候那女人反咬你一口，苏凉末，你有几条命能送进去？”
“我以为她想杀是占东擎。”
流简目露难以置信，“你，你想他死？”
“我不应该有这样想法吗？”
流简望着她半晌，然后点点头，“应该。”
苏凉末掀开被子起身，“她人呢？还有，你是怎么进来？”
流简带她来到旁边小书房内，伸手拍向其中一个插座，却见墙壁缓缓拉开，露出一道门及一个小型电梯。
“她三楼33房间，伤了占东擎人怎么都要给个交代，我先过去趟，你别逗留太长时间，省得他怀疑。”
“好。”苏凉末走了进去。
按着流简所说，苏凉末进入三楼房间，果然见女人穿着她衣服正如坐针毡地背对门口，听到开门声她立即起身，“怎么样了？”
“你同伴被人抓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就算我能把你送出赌场，你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御洲。”
“不，我们彼此都不会出卖自己伙伴。”
苏凉末走到窗前，冷笑声将窗帘拉上，“生存与死亡之间做出选择才是本真，你别抱太大希望。”
“李斯不会这样做。”
苏凉末别过头，“她叫李斯？”
女人点点头。
“她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姐？”
“你认识？”
苏凉末头疼地将手抚向额角，“你戒指上是不是有毒？”
“是，因为不敢用枪。”
“解药呢？”
女人站起身来，“这是我们接生意，对方要就是宋阁命，我不可能把解药交出来。”
“连命都要没了，你还想着钱？李斯这会可能已经把你咬出来了，你们平时接生意也就罢了，居然敢把脑筋动到占东擎身边人身上？”
“心姐死后，一幢接不到活，瑞姐带着我们出去，像我们这样只能做这些，来钱，这次对方出价两百万，别人都不敢接，也是李斯胆子大，拉着我出来干。”
苏凉末想到两年前，那个战战兢兢依偎李丹后面说害怕小姑娘，如今却也杀人不眨眼了。
“解药呢？”
女人犹豫几下，“没带身上，解药瑞姐手里。”
“我先把你送出赌场，你回去找瑞要来解药，她要是不肯你就说占东擎迟早会知道这件事和她有关，拿了之后你别出面，找个不相关人将药送回赌场，能保住宋阁一条命，兴许还能压得住些占东擎火气。”
“好。”
苏凉末带她往外走，“到了门外当心被人跟踪，还有，李斯命还握你手里。”
“我知道，”女人看眼苏凉末，“谢谢你。”
苏凉末不知道李斯为什么会回到一幢，当初解散时候并没看到过她，但这会她来不及细想这些问题，进入电梯，苏凉末回到房间后再出去，占东擎套房门敞开着，苏凉末进去时保镖也没拦。
才走两步，女人细微无力呻吟声传入苏凉末耳中，坐沙发内流简转过头看她眼，苏凉末加脚步，房间内一幕充斥至眼中。
李斯已经被打得半死，匍匐地上动也不动。
长发凌乱地遮住整张脸，她左右手分别被两名保镖踩着，浑身伤痕累累。
苏凉末走到流简身侧，“问出什么了吗？”
男人摇头，“嘴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韩增上前照着女人软肋地方踢，每一记重击，李斯都只是哼一声，身体犹如被电击般颤抖，苏凉末把目光别开，看到占东擎坐床沿，视线远远投递过来，双手抱胸前满面阴鸷。
“这样打也不是办法，重要是找出解药。”流简建议。
韩增停下动作，他蹲下身去撕李斯衣服，眼看着上半身被剥，韩增将褪下衣物丢给保镖让他们检查，他手拉开李斯拉链，要将她裤子脱掉。
屋内站着十来名保镖，苏凉末开了口，“等等，她应该不会将解药身上。”
流简看她眼，伸手将她拉到身边，他坐起身，人状似不经意地挨向苏凉末，“别多嘴，能找个人折腾是好事，至少跟我们没关系。”
苏凉末也想冷眼旁观，可监狱内近两年时间，李丹天天念得都是这个妹妹，她眼见韩增将李斯裤子褪去，保镖几乎轮番找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想要东西。
韩增站起身，伸手将其中一个保镖推开，他坚硬鞋底踩住李斯小指用力，十指连心，李斯痛得惨叫声扬起脑袋，韩增左右碾压，“你要再不说，我就把你手指一根根碾下来！”
李斯浑身抽搐，苏凉末定定看着韩增动作，踩着得也是左手小手指，苏凉末左右手握一起，脸上匿不住焦急，她小动作没躲过占东擎眼睛。
她恨他是应该，但占东擎没想到苏凉末会狠到想让他死。
说到底，他们之前感情也没深到哪里去，苏凉末跟他身边应该也看习惯了这个世界生存该有规则，至少占东擎从出生起就被教授要以自己为中心，别人死活，永远要自己之后。
流简完全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态度，翘着条腿看热闹。
苏凉末人挨过去，他耳边轻语，“这人我认识，我想救她。”
流简眼色一凛，扫过去视线带着几许警告戾气，他薄唇逸出话语，“别多管闲事！”
流简一本正经时候同平时判若两人，连苏凉末看着都有几许顾忌，她目光落向被打得奄奄一息李斯，流简察觉到她腿动，他伸手适时搂住她腰，“别乱动。”
苏凉末看着他近咫尺脸，“我不能眼睁睁见她被打死。”
流简按住她腰间手用力，“你跟她什么关系？”
“她有个双胞胎姐姐坐牢，这两年时间，多亏她陪着我。”
流简半晌不语，韩增松开脚，蹲下身拍了拍李斯脸，苏凉末刚要开口，就听到流简说道，“看来是真不知道，也别这浪费时间了，既然事情出我赌场，我来负责，解药事我已经安排人出去找，擎少，你先带你人离开，这女人交给我。”
韩增看向一旁占东擎。
流简搂着苏凉末手臂自然呈现出一种拥有霸道姿态，占东擎站起身，“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况且宋阁也等不了。”
“现医学这么发达，我不信小小毒药都解决不了，”流简将手回，“这件事错凉末，赌场是她管辖却出了这种事，我替她跟你道歉。”
“你怎么不说是她成心要我死，是她找人来对付我？”
流简一听，勾起唇角，“那不可能，她只是疏于防范。”
占东擎冷笑声，“可是是她亲口承认了。”
“再怎么样，她也不可能找人杀你，这点你还用怀疑吗？”
“为什么不可能？”
流简放下搭起长腿，“为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你是想提醒我们两之前关系？”
苏凉末脸色不好看，流简替她周旋，“凉末没理由这样做。”
占东擎走过去，一把拎起李斯胳膊将她按向茶几，他伸出右手，韩增将枪交到他手里，“不管跟苏凉末有没有关系，不该留人肯定不能留。”
苏凉末动作迅捷，起身扣住占东擎手腕，“我认识她。”
“你承认了？”占东擎咬牙说出几字。
“她是一幢人，两年前我救过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就是她，沈心黎死后一幢也解散了，她姐姐还牢里面，我答应她出来后要替她找到妹妹，要是宋阁死了，我不拦着你，可要是宋阁能抢救过来，你能不能放她一条命？”苏凉末五指用力，生怕占东擎趁她不备开枪。
“你这话什么意思？”韩增怒不可遏，“你咒宋阁死是不是？”
“这道上混人还怕别人咒吗？命都自己身上，”苏凉末推开占东擎手，“我用钱买她命，说到底她也不过是替别人卖命。”
李斯听到两人说话声，她侧着头别过去看向苏凉末，嘴里早已疼得喊不出来，苏凉末看到她双眼通红，“或者你想要什么条件，你提。”
占东擎居高盯着她，“是不是任何条件都可以？”
“我量。”
他却选择了用她深痛去狠狠刺她，“我想要你爸身具体地方。”
苏凉末眼里弥漫着微微嘲讽，“两年前，你把我推进监狱都没能把他逼得现身，我要是真知道他哪，那时候就告诉你了，不过也幸亏我不知道，对不起，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流简略带吃惊，没想到苏凉末入狱还有这层含义。
占东擎倚着沙发，他点了根烟，“要说你爸还真是狠心，当年闻铺天盖地都是。”
苏凉末站李斯身侧，“他回来也没用，难道要我们两个都被关进牢里吗？占东擎，你再厉害，心里却始终有根刺没法拔出，你爸死前样子我见过，确实很惨，不过致命伤脑门，应该没吃多少苦。”
占东擎抿着烟动作僵住，流简明显察觉到他周身聚起阴寒，这两人，还真是会利用彼此痛楚下狠手。
他握着枪右手抬起，黑洞洞枪管直抵苏凉末前额。
流简急得豁然起身，“擎少，有话好好说。”
苏凉末却没有丝毫吃惊，她眼神淡然，黑白分明瞳仁甚至没丝毫避闪，她走上前一步，却不说话，占东擎手臂受力，虎口处竟颤抖。
他拿枪向来稳，也不知怎么会突然这样。
苏凉末抬手将枪拨开，“你哪天找到了我爸爸，劳烦您也告诉我声。”
占东擎看到她额前一个清晰圆形印痕。
那是枪管痕迹。
流简伸手将苏凉末拽到背后，“不过是件小事，何必闹大？”
外面传来阵敲门声，占东擎喊了声进来。
一名保镖手里拿着个盒子，“擎少，这是刚才有人送来，说要亲手交到您手里，还说是解药。”
占东擎将东西接过去，苏凉末看向李斯，她咬紧牙关，这顿打总算没有白受，她伙伴并没丢下她不管。
“既然解药找到了，人你就交给我吧。”苏凉末适时上前。
占东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阵注射剂。苏凉末脱下外套罩住李斯上半身，她十指张开没法动，占东擎将东西递给韩增，“送到医院去，看看有没有用。”
“是。”
流简也出来圆场，“我这边会给你个交代。”
占东擎看了眼李斯，“想让我这么放过她？”
“擎少，你不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况且真正下手并不是她。”
占东擎将目光投向苏凉末，“你答应我件事。”
她下意识皱眉，占东擎将枪交给边上人，“以后我需要时候，替我赌一局，我借你双手一用。”
“什么时候？”
“总有那天。”
苏凉末想了片刻，“我不保证输赢。”
“那我要你做什么？”
苏凉末退一步，“我不赌命。”
占东擎点点头。
门外再次有人进来，“擎少。”
“说。”
“我们外面果然看到有个女人出去，一路跟着到宏天酒店，不多久见到她拾东西离开，追到三封口时候被一枪击杀。”
占东擎点头，“做得好，出去。”
苏凉末脚底窜起股凉意，她费心思到底也没救起她命。
占东擎放过李斯已经算网开一面，而对宋阁真正下手人，他定然要追究到底。
李斯听到这个消息，悲痛欲绝，她撑着后力气起身扑向占东擎，多亏苏凉末及时拽住，李斯裂开唇角往外淌血，朝占东擎嘶吼，“我要杀了你！”
苏凉末一个巴掌用力挥去。
啪地声音干脆有力，手掌震得寸寸发麻，李斯被她扇得摔倒地，通红五个手指印肿老高。
占东擎紧盯苏凉末垂身侧手，她反应力出乎他意料，若不是苏凉末这一巴掌，旁边保镖早已开枪，苏凉末手掌握了握，到这会还麻。
以前，他总说苏凉末没法适应这个世界，她有她坚持和善良，监狱里两年时间，他没法想象她经历过什么，这一巴掌狠绝却有用地救回了李斯命，占东擎朝她摆下手，“带走，我不想再看到她。”
苏凉末想要将李斯搀扶起来，无奈力气太小，她朝流简道，“你抱她出去。”
“我不抱，”流简满脸嫌弃，“脏死。”
苏凉末抓起李斯手臂，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顾着干净，“你抱不抱？”
流简朝占东擎看眼，终还是无奈地过去将李斯拦腰抱起，红色血渍涂抹上他衬衣，流简眉头皱得很紧，苏凉末用衣服替李斯挡着，两人相携往外走。
占东擎目光胶着苏凉末背上，直到她身影完全消失，有种说不明感觉体内滋生，她喊流简那一声分明没把他当外人，而向来桀骜难驯流简，也乖乖听了她话。
这种互动，让他心里隐约泛出不适感。
苏凉末让流简将李斯抱回她休息室，放到床上后流简又打电话给她安排医生过来。
苏凉末方才那一巴掌险些将李斯打晕，她这会躺床上动也不动，流简拿衣服换好又出来，苏凉末盯着他看，“这不是我休息室吗，为什么有你衣服？”
“房间太紧张，我们俩共用个，你想休息时候我睡沙发。”流简系好扣子，坐不远处沙发上。
鬼才信。
这么大赌场还能空不出个房间，流简系起袖扣，眼睛看向床上李斯，“说说吧。”
“李丹下个月就出狱了，我想让她跟着我，现她妹妹找到了，我也算帮了她一个忙。”
流简点下头，“那些日子，对不起，我没能陪你身边。”
“今天要换成别人，我可能真会冷眼看着她去死，你没法想象牢里几百天，要不是李丹逼着我天天开口讲话，我可能出来后连语言功能都会丧失掉。”
流简站起身，苏凉末看到他正走近身影，“别安慰我，”她坐李斯床沿，“这些都和你没关系，是我该受。”
流简脚步慢下来，但还是径自走到她跟前，“谁要安慰你，”他伸手按住苏凉末肩膀，然而微用力，“你这样我赌场无法无天可不行，做事不能由着性子。”
“就这么一回。”她垂下脸。
流简这种相处方式，让苏凉末舒服，他该训她时候毫不嘴软，也不会让她仗着他对她不同而肆意妄为，至少让苏凉末明白做事还是应该要有所顾忌。
“这可是你说。”流简语气带有警告。
他看了眼床上李斯，“你留这，占东擎那边我还得过去趟。”
“做什么？”
“医药费总不能省掉吧？”
“以后二楼也装上监控吧。”
流简耸下肩膀，“这是休息区，我可不想被监控室人盯着，以后当心点，赌场不太平是常有事，你把心练成钢铁一样，凡事跟你无关就不要紧了。”
苏凉末摆摆手，让他赶紧走。
流简亲自去占东擎套房给他送支票，男人拾好东西正准备去医院。
流简将支票递给他，占东擎看了眼，接过后丢给旁边保镖，“给宋阁一半，其余分给今天赌场兄弟们。”
“谢谢擎少。”
流简跟他一道走出套房，将门锁上后把钥匙交给占东擎。
“我有一串，这个留这，以后用得着。”
流简见占东擎面无神色，他忽然倚门口，言语中带着极力压抑愤怒和疼惜，“对了，你知道凉末身上印子都是怎么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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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父债子偿，这是苏凉末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