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扑中文)()曾瞎子曾直元的眼睛并不象算命先生柳瞎子那样是真瞎,只不过右眼稍微不怎么好使而已。再则柳叶坪的那些个“三个蛋”(与普通话“恶作剧者”意义相近)的人,就好给别人送诨号,久而久之便将别人的真名都给喊掉了。如果曾瞎子是十足的,百分百的一瞎子的话,即使有钱,也不一定能够娶到号称如“映山红”一般美丽的邓红红了。
盘坐在蚊帐中的邓红红,口中还在嘀咕:“曾经是那样低三下四地追过女人,今天倒露出这么一副样范,到底心里打得是么子鬼主意哟。”她越想越气,复跳下床来,重新套上刚才脱下的一切,更将那牛皮皮带,使劲地勒了扣了卡死了,大有这一辈子都和衣而眠之势,绝不让该死的曾瞎子有所得逞。不过,她量死了曾瞎子这只“不偷腥的猫”,这个暂时的“假正经”永远都不会不来碰她。
她不是个放浪的女子。象漫山的自开自谢的映山红一样,她不希冀凭那出色的容貌去招蜂引蝶,而换取她想得到的一切。从她刚刚懂事的时候起,寡居的母亲和四邻嫂娘们,就潜移默化地教导她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地做一个女人;如何如何、怎样怎样地心安理得地在一个男人的臂腕下,本本份份地过日子——洗衣浆衫,相夫教子······受改革潮流的冲击和鼓舞,她曾试图走出母辈们为她界定的生活圈子,去自力更生去拼搏一番,但她很快就作为一名弄潮儿,被变幻莫测、险恶横生的潮流荡得筋疲力尽,荡回了原地。因此,她这样一朵含苞欲放的鲜花插在曾瞎子这坨牛粪上,虽然有一丝戏剧性的偶然,但更多的是因条件而造就的必然。
初闻邓红红要嫁给曾瞎子的消息,乡里乡亲无异于听到柳叶坪的河水倒流了。张嘴后的第一句话莫不是:“红红被鬼摸头了?!”但也有人说红红的娘有眼光。
“有眼光个鬼咧!自己才是正儿八经的睁眼瞎呢。”至此她那晶莹的泪珠,才尽情地,连成串地,从面庞上滚落:“第一个晚上就是这情形,妈妈晓的后,也不知道有多伤心······”她咬着被子,缀泣开了。
她老子死得早,好强的娘含辛茹苦,年复一年,倍极艰辛的将红红盘大,把一个频临支离的家勉力维持住了。然而,终因辛劳过度,等她刚刚长成时,已经是病魔缠身了。一年到头,就有七、八个月是蜗在火箱里的,如此以来,光木炭一项的开支就得二、三十块钱——对于她这样的家庭来说,三十块钱是一笔何等巨大的数目啊。幸得她不光长了一副漂亮的脸蛋,还生就了一副极其善良孝顺的心肠,省吃简用,把那半身不遂的母亲照料、侍奉得人见人夸——就象往昔妈妈怎样盘她那样,时常萦饶在她心头的是怎样让受了半世艰辛的妈妈,过得舒心惬意。
为此他什么样的“苦”都尝过。甚至破天荒地干起了山里女人,从未干过的筑窑烧炭的活。那些日子,满手血泡、通身泥汗,象抽尽了骨头的肉身,仅存着疲软,比白居易的《卖炭翁》中的男主人公还堪怜得多。
当她挑着第一担,凝聚着血汗和希望的木炭,到城里出售之后,就再也鼓不起第二次勇气了——上百斤的重担,三十几里的路程,不是她那柳条样纤弱的身体能长期承受的住的,更兼城里那些无聊的“款大哥”那饿狼样的目光,以及不怀好意的在炭担旁磨磨蹭蹭的闲人,把她当成外星人样地对待,单从那三步一回头的路人眼中,流泻出来的惊异之光,就象一把把利刃,硬生生地扎向她那信念的气球——结果不言而喻。她也想到过搞养殖、种植,却没有场地;她也知道跑生意很赚钱,但她怯于那令她想来,连脚板底下都能聚起一曾鸡皮疙瘩的饿狼样的目光,她知道那是一条危机四伏,荆棘密布的路——尤其对她这样颇具姿色的山里女子来说,应当慎之又慎。
当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远不如一些同性那样,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凭自己的力量实现人生的愿望的严峻现实之后,便明智地,却也是无可奈何地缩回母辈们,经历过的模式中来。开始设想着能够觅到一个有庇护能力的男人:“只要他能够让我的妈妈过上好日子,其他的都可以将就一点······”猫扑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