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醉人,夜色醉人,酒更醉人。
华贵却不大的酒楼里,浑然不知沐北宁一直在焦急地等着他回去,北堂墨宸独自一人喝着酒。
桌面上,已经摆放了几个空酒坛子。
最初,他还是一碗碗的喝着酒的,可最后,却换成了抱着酒坛子喝。
酒楼里的小二进去几次,最后,索性一下子将店内所有的烈酒都抱出到大厅里,因此,他一坛接着一坛的喝,醇香带着烈味的香味在酒楼内经久不消,酒香弥漫整个酒楼乃至门外的大街上。
北堂墨宸抱着酒坛子,猛地一口灌入,想浇灭心中的烦闷。
酒醉能解千忧,可为何他越醉,就越能清晰地记起上官逸的话呢?
他从来都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自控力极好,却唯独遇到了宁儿,让他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智和自控力土崩瓦解。疼她,爱她,照顾她是他想对她做一辈子的事,可如今,她却突然冒出一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未婚夫来,这要他如何能释怀?
“宸,你别喝了,咱们回去吧!”慕容千叶劝说道,伸手夺下他手中的酒坛子,跟随在宸身边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地放纵自己酗酒。
北堂墨宸没有理会他,他推开慕容千叶的手,继续抱着酒坛子喝酒。
两只狐狸爪子攀上他的手臂,在他袖子上刨啊刨。
北堂墨宸垂眸与那双紫眸对视,“你要喝?”
皮皮的脑袋晃了晃,皮皮不要喝酒,主人很讨厌人酗酒的,不对,主人很讨厌狐狸酗酒的。
“那就别打扰我喝。”北堂墨宸大手一挥,毫不留情地将它扫于地上,继续将坛中的酒液灌入腹中。
“嗷呜!”狐狸屁股一着地,皮皮立刻发出嗷叫声,皮皮屁股好痛。
它蹭蹭地从地上爬起来张嘴,尖锐的牙齿撕扯着北堂墨宸的衣角,主人的男人,皮皮要你别喝酒了,主人很讨厌人酗酒的。
北堂墨宸垂首望了它一眼,没有将它踢开,也不在意它是否撕扯烂自己的衣服,继续喝。
慕容千叶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将不情愿的小家伙抱起,却见它两只前爪扯着他的前襟,一双紫眸盈盈地一下子盯着他,一下子又盯着自顾喝酒的某人。
“宸,很晚了,我们回去吧!”慕容千叶读懂小家伙眼神的意思,劝道,见北堂墨宸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现在你还没回去,王妃会担心你的。”
果然,这句话终于奏效了。
北堂墨宸抬起猩红的双目,望着他,声音暗哑,“她应该睡得很好!”是的,此时他在外面借酒消愁,而,她,应该是在睡觉,沉睡在美梦中,她一定会梦见她的逸哥哥了吧?!
一想到她多次梦中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她的表情,是痛苦的,是不舍的,是绝望的,他的心,就痛。
他不介意她是千年后的灵魂附身,还是一个纯纯正正鬼魂,哪怕此时她就是一个鬼,他都不介意,因为他爱她,真的很爱。
可他介意的是,她是那个人的未婚妻。
她是那个人的未婚妻,这意味着什么,他怎能想不明白?
当日金銮殿上她能做到火烧圣旨拒婚,那在她与上官逸的年代,若不是爱,她又怎会与上官逸订亲?
他拎起酒坛子,仰头便喝,完全不介意酒液沾湿前襟,他只想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是,酒醒梦醒了,他还是难受,怎么办?
“够了。”慕容千叶再也看不下他如此颓废地模样,手劲发狠地夺下他手中的酒坛子“啪”地摔在地上,坛子碎了一地,酒液溢了一地,染上一层深色,散发着浓郁的酒味。
北堂墨宸不悦地皱了皱眉,没有答话,从桌面上又拿起一个封了口的酒坛子撕开,再度喝了起来。
“你这样没有节制地喝下去,就算喝死了,王妃也不会心疼你的。”慕容千叶再度去夺酒坛子,只是这次却没有成功地将酒坛子夺过来。
“放手。”低沉的嗓音冷冷地响起,声音嘶哑,八成是酒伤了嗓子。
慕容千叶也火了,他放开手,俊脸上妖孽不再,而带着隐隐地怒气,“你喝吧,使劲的喝吧,最好喝死,这样也好成全了王妃与那个人再续前缘。”
北堂墨宸握着酒坛子的手一顿,眼神冰冷地瞪着慕容千叶,成全宁儿与上官逸再续前缘?不可能,就是死,他也绝不会放手。
“既然你心里不甘,介意她与上官逸的过往,介意她爱着上官逸,你又何尝独宠她一人,上官悦也罢,洛流灵也罢,她们任何一个人,心里装的可都是你,你何不要?”慕容千叶继续劝导道。
“嘶---”话音刚落,他手背猛然被利爪刺入,他倒吸一口气,猛然将手里的小狐狸丢出去。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作恶的小狐狸,靠,王妃养的这是什么鬼狐狸,竟然能听懂人话。
皮皮身子敏捷的落在地上,抖了抖身上凌乱的皮毛,一双紫眸警告性地瞪着慕容千叶,竟敢教唆主人的男人去找别的女人呢,皮皮讨厌你,皮皮利爪抓死你。
“除了宁儿,我谁都不要!”北堂墨宸仰头喝了一口,才说道。
“那不就结了!”见他终于冷静了些许,慕容千叶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是绕定主意不放手,也坚定除了王妃,不会要其他女人,那你在这里喝得要死要活的算什么事?你觉得痛也好,不痛也好,这辈子,王妃都只会是你的,只会是你孩子的母亲的。”
“孩子?”北堂墨宸眸光原本是落在酒坛子上的,听到慕容千叶这么一说,他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和宁儿的孩子?
如果宁儿有了他的孩子,那即使她与上官逸相认了,有着孩子的牵绊,她就不会离开他而选择上官逸,对吗?
一定是这样的!十月怀胎,母子间的感情是难以割舍的。
可是……,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的眼神瞬时黯淡了下来。
“宁儿还不能怀孕。”他失落地说道。她还小。
慕容千叶摇头,“宸,你与王妃已成亲数月,她为何就不能怀孕?”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虽说王妃未满十五,但怀胎十月,待生产那日,她少则也接近十六,这年纪看着虽小了些,但不也是平常的吗?”
“你是皇室中人,应该知道,皇帝选秀,女子年纪约十三到十九,妃嫔未满十六便产子的例子并不少。”
慕容千叶的话确实很有道理,古代女子早熟,一般及笄之后不久便嫁人了,成婚不到一年便生产是正常的。
北堂墨宸默然,千叶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宁儿她……
见他神色犹豫,慕容千叶沉默片刻,说道,“宸,其实只要属于适孕年龄,女子来了初潮,难产与否与年龄真的没关系。”
“你说什么?”北堂墨宸蓦然抬眼看着他。
慕容千叶与他对视,“我的意思是,即使现在王妃就有身孕,她也没有生命危险,王妃也精通药理,她应该明白的,你完全不需要担心她年纪尚小不能孕育子嗣。”
北堂墨宸如遭雷击般的顿住了,眼底浮现一层痛色,宁儿说,还不想要他的孩子是因为她年纪尚小,要孩子会有危险,可千叶说的却不是这一回事。
千叶不会骗他,那么,骗他的人,是宁儿。
他痛了,内心里涌上无以言明的痛,她骗他,是因为知道他害怕她受到伤害吗?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是因为她并不爱他,还想着逃离他吗?
她不想要他的孩子,是因为她心里还在等上官逸吗?
她不爱他,可怜他却以为自己早已融化她的心。
北堂墨宸只觉得心口被扯得生疼,他俊朗的脸上有着无尽的痛色。
“砰”最后他竟一拳打在桌面上,声音带着不尽的痛苦,“她怎能骗了我?”宁儿,你怎能忍心骗了我,我是那么地爱你。
桌子轰然倒地,碎木一地,巨大的声响惊得皮皮皮毛乍立,四肢奋力一蹬,跳离三尺以外,巨大的声音惊得内堂里的掌柜和小二跑了出来。
“这……”掌柜看着那化为碎木的桌子,身子悄悄往后移,恐怖,太恐怖了,那公子竟然一拳将他整张桌子给打成碎屑,要是一拳打在他身上,他岂不是变成肉酱,好奇心害死猫,他还是快逃吧!
掌柜都逃了,小二自然也紧随着他。
“宸……”慕容千叶未料到他一席话会引来他巨大的反应,却见,北堂墨宸望着他,眼底一片猩红,甚至是阴鸷,他冷冷地开口:
“千叶,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