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苏暖的这个问题,凤七娘的笑容消失了,语气也变得十分沉痛:“兽潮,是从千年前开始出现的灾难,之后每百年便会爆发一次,至今仍无人知晓那些邪物是从何而来,只知道每次兽潮爆发时,铺天盖地的邪物会突然出现,它们仇视所有的生灵,肆掠之处绝无活物,若不能及时阻止,兽潮过处便是一片死地。”
苏暖一直生活在消息十分闭塞的三江镇,从来不知道看似平静的世间竟还有这样的灾难,凤七娘看着苏暖,缓缓道:“暖儿,不论你是为何要成为修者,但你要记得,对抗兽潮是每一个修者必须扛负的责任,当兽潮出现,我派凡是能自由行动的弟子若不努力抗敌,轻则逐出门派,重则毁去道基再无修炼的可能。”
凤七娘与苏暖的目光撞到一起:“修者,不仅仅是强大的代名词,更是这个世间的守护者。”
苏暖一时间竟被凤七娘的目光所震,片刻后她默默移开目光,低声道:“嗯。”
凤七娘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始终有些沉重,二人默默行在路上,直到青石大道被一条河流截断,凤七娘才终于又露出一丝笑容道:“河的那边便是修者和妖兽的聚集地了,因此这座桥被称为升仙桥。”
苏暖朝河对岸看了看,果见对面景象不同,路边店铺不再是烟火气十足的世俗铺子,而是各种法宝、丹药店铺,苏暖甚至看到了一只还未化形的小妖兽从店铺中走了出来。
过了升仙桥不远,凤七娘便带着苏暖进了路旁一间名为“五更”规模颇大的药铺。
苏暖第一次进入修者的店铺,尽管小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睛却已经骨碌碌转个不停。
这铺子乍看下与普通的药铺子没什么区别,靠墙处皆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屉,不过多看了两眼苏暖便看出不同来,那她几乎要抬头九十度才能看到顶的小抽屉,寻常药铺可不会有这么多。
有身着褐色短打的伙计在接待客人,苏暖看着那名身材肥硕,浑身不知戴了多少金光闪闪饰物的男客人不由抽了抽嘴角,实在无法将这形似三江镇土财主的人与修者联系起来。
那客人小声嘟囔着,右手在腰间一摸,手中便多了一只玉简,苏暖眼也不眨地盯着,仍然没发现那玉简从何而来,客人看了看玉简,摇摇头,将玉简往腰间一塞,玉简又突然消失了,苏暖微微张了嘴,眼看着他一会摸摸手上的戒指,一会碰碰脖子上的吊坠,出现在手中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什么玉简、竹简、皮革、石头……
凤七娘正准备找个伙计说话,回头见到苏暖震惊的模样,站在苏暖身后低声道:“那人一看便是隐元秘宝会的人,也只有他们身上才会带那么多的储物法宝。”
苏暖正想提问,那位客人手中出现了一张看上去像是破破烂烂的叶子的东西,他猛地一拍脑袋,大声道:“找到了!”
他将东西递给面前的伙计,道:“这上面的药材,一样给我来五百斤!”
站在客人面前的伙计神色淡定地接过那张东西,看了看,张嘴便念出一串名字来:“七星草、月下枫、石莲……各五百斤。”
伙计每念出一个名字,便会有个小抽屉仿佛被无形的手打开来,一束束药材从抽屉中飞出,落进伙计手中的袋子中。
凤七娘继续给苏暖科普:“这些并不是真正的药材,而是一种芥子法术,一棵中有一百斤药材。”
苏暖闻言仔细瞅了瞅,果然发现那些药材都是五棵一束,不消片刻,十数种药材都已经装好了,伙计将药材袋和那片“叶子”一起递给了客人,那客人看来早已熟知价格,接过药材的同时也递了个袋子过去,伙计随手掂了掂,便满脸笑容的将客人送出了门。
凤七娘这才带着苏暖走到一名伙计面前,伙计对着凤七娘笑容可掬:“这位客官,不知您有何需要?本店乃神农山庄开设,无论是新鲜的药材还是成品的丹药本店都有,也可代为炼丹,或是定制您所需要的特殊丹药。”
凤七娘待伙计说完方道:“我叫凤七娘,五日前曾来订过寿元丹。”
伙计点点头:“您稍等。”
说罢,伙计对着墙角一方狭长的青色玉石打出个法诀,道:“五日前,凤七娘,寿元丹。”
话音刚落,那玉石表面的纹路蠕动起来,片刻后便出现了一行小字,伙计看了看,点头道:“您需要的寿元丹要求特殊定制,其中需要一味十年份的白绒草,只是我们店中最次等的白绒草也是百年份的,故而商定您自己提供白绒草,并且抵掉五铜灵币的价格对吗?”
凤七娘点点头,掏出三棵巴掌长的植物,苏暖侧头看去,三株植物细长的叶子和茎上布满了细细的白色绒毛,难怪叫白绒草了。
“这是十年份白绒草,按照规定我带来了三株。”
伙计小心接过,细细检查后点头道:“确实是十年份的白绒草,”他脸上堆着笑容,“白绒草虽然十分常见,不过这么小年份的很少用到,辛苦您了。”顿了顿,伙计又道:“我这就请我派丹师为您炼制,一炉寿元丹炼制时间约要两日,还请您两日后再来。”
说罢,伙计取出一块木牌,掐着法诀向那青玉上一印,青玉中飞出光芒击在木牌上,光芒过后,木牌上已经多了“凤七娘,定制寿元丹,十年份白绒草三株抵扣丹价五铜灵币”这三行字。
伙计双手将木牌送上,道:“两日后凭此木牌取丹,您若不得空,让其他人持着木牌来也是一样。”
凤七娘笑着接过木牌放好,带着苏暖离开了五更药铺。
苏暖忍不住频频回头,凤七娘笑着看到苏暖终于露出一点孩子气,边走边悠悠地介绍起路边各具特色的店铺来。
“万物生是万兽山庄的妖兽铺子,专门出售各种兽仆、玩宠和相关用品,偶尔也会拍卖没有驯服好的奇珍异兽。碧水连天是虞家的产业,虞家擅长水行法术,铺子里卖的也多是水行物件,以及出海的船只。藏兵阁是藏剑山庄的店子,专门出售各种武器,藏剑山庄打造的武器质量上乘,深受修者喜爱。天工开物馆是天工阁开的,天工阁最爱钻研各种机巧,卖的东西也最是奇特别致。至于那家……”
凤七娘指了指路旁一家占地极大,装潢极尽奢华的店面,嘴角抽了抽:“珍宝楼,就是隐元秘宝会的铺子了,修者界有一句话叫:世间钱财分十斗,众生占两斗,虞家占一斗,余下七斗皆在隐元。可知隐元秘宝会是多么的财大气粗……”
苏暖想起五更内那位形似移动土财主的男子,也跟着抽了抽嘴角,将目光从那闪瞎眼的珍宝楼移开。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凤七娘续道:“除了修者界这些大势力开的铺子,其他店铺也或多或少跟他们有关,比如这家……”她指了指前方一家看起来很像绣庄的店铺,“那家店子是我的产业。”
苏暖微微张嘴,完全没想到凤七娘居然还有自己的店铺。
凤七娘微微一笑:“当年兽潮大灾后,凡间掀起了修行风潮,只可惜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无法真正踏入修者大门,仅仅只能进入比普通人略强的炼体、炼气期罢了,然而这些人极易被魔修盯上,他们作为炉鼎比修者差些,得手却很容易,许多人因此陷入十分悲惨的境地。我多年在外游历,遇到了也便顺手救下,想着救人救到底,便开了这家铺子,给他们谋一条生路。”
苏暖心中有些震动,抬眼看向凤七娘,却见凤七娘神色淡然,并没有向她炫耀的意思,只是单纯解释了她开店的原因。
路过自己的店铺,凤七娘却没有进去的意思,只是很平淡地说:“其实很多修者都有自己的产业,毕竟修行拼的不仅仅是资质,还有资源,门中能提供的资源有限,自从兽潮大灾后修者界严禁各派弟子私斗,杀人夺宝这些事情几乎绝迹,大家为了资源也不得不动点脑筋了。”
苏暖感觉心中对修者界的想象有点崩塌,果然三江镇的人们还是太单纯了,说好的神仙般的存在呢?
二人又行了片刻,渐渐靠近了城市正中的巨大神殿,苏暖早在入城前便注意到了它,如今离得近了看,神殿上方宏伟的女娲神像更加震撼,神像双手托举,其上悬浮着一枚成人头部大小的五彩神石缓缓转动,每转一圈便有五色神光向四面八方散开。
凤七娘看着苏暖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恭恭敬敬地向女娲神像行礼,微微皱了皱眉,待苏暖礼毕,方轻声道:“修者不信神。”
这是凤七娘第二次说这句话,苏暖抬头看着凤七娘,神色坚定:“我从小不知父母,收养我的人便是女娲大神的祭者,如今她们已不在人世,不管我是不是修者,她们的恩情和信仰我都不会忘记。”
凤七娘微微一怔,看着苏暖因为想起往事而又伤又痛的表情,片刻后岔开话题道:“这么长的话你也说得很利索嘛!”
感受到了凤七娘想转移自己注意力的心意,苏暖对她有些揶揄的只是抿了抿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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