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似乎单铁文确有许多可疑之处!
比如这几日单铁文在得知程剑修炼进境神速的时候,看程剑的眼神,除了震惊之外,似乎隐约之中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情绪,程剑当时并不怎么在意,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似乎……那是一种……羡慕嫉妒的眼神……
还有!
最初在传授程剑玄冰诀功法的时候,曾经在提到魔道功法的时候,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再还有!
程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程剑问单铁文,什么叫七相的时候,单铁文除了解释七相是人的七情六欲在魔道中的叫法之外,还斩钉截铁的问过程剑一句话——“没有修炼过魔功,便无从知晓这七相的叫法”!
当时,单铁文还问程剑是从何处得知这七相,程剑推说用是听说书先生说书的戏文里面听来的,这才蒙混过关。
如今想来,程剑这般就蒙混过关,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如果单铁文真是一个作风正派的正派弟子的话,为什么不追问下去呢?
而且既然单铁文说过没有修炼过魔功,便无从知晓这七相的说法,他自己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最重要的!
当程剑询问单铁文,太玄剑派中是否有一个名叫孙思南的剑仙前辈时,单铁文的回答竟然是不知道!可蓝蝎妃明明留下遗言让继承她遗宝的程剑去太玄剑派找孙思南,死人可没必要说谎!
程剑越想越是一团乱麻,那黄衫女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如今的情形看起来似乎裘姓的黄衫女子所说更可信一些!
至少那女子长得美貌而且英气逼人,从外表上看更像是一个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的剑仙侠女!
可是单铁文这几日与程剑相处,那做派让程剑怎么都无法相信,单大哥是个修炼邪法的恶剑仙、邪修士!
程剑悄悄脱离了围观的人群,独自一人思考着。
程剑在脑中不断的比较单铁文和裘姓女子两个人的言语与行为中,哪一个更可信,可是越是比较,越是令程剑一脑子浆糊。
最后程剑脑子里越想越乱,怎么都没有头绪,心情烦躁得一阵猛的挠头。
“哎!到底谁的话是真的!”程剑心里堵得慌。
程剑一口气跑到小清河边,看着这清澈流淌的小清河,他忽然有种错觉,感觉此时他再也没有以前那种能够猜测别人心里想法的把握感和自信。
这是程剑头一次有这种无力感,头一次觉得人的心思是那么的不可捉摸。
就如同这小清河的河水,明明看着挺清澈,人人都能看见河底的一块一块的卵石,可是当你想把河水一把抓住时,却最终会一滴不剩的从指缝中流出去,流的干干净净,抓不住也捏不住。
程剑以前自以为自己是那个隐藏心思的人,可是如今却发现,自己竟然蠢得如此相信他人。
就比如他十分尊敬单大哥,那位自称是太玄剑派的正道弟子单铁文,他到底有没有对程剑说实话?
经过这十几日的相处,程剑每日给他送水和食物,单铁文每日将自己的修炼心得传授给程剑,可以说单铁文是程剑最尊重的人之一,可是……
更可怕的是,单铁文求救的符纸鹤,是程剑帮他放飞的,这如果单铁文真的是一个恶剑仙恶修士,那他岂不是替他招来了其他妖人魔徒当帮手?
程剑从内心中实在不愿意相信他这位相处了十多日,他敬如兄长的单大哥在骗他,就好像没有人愿意相信如此清澈的小清河河水是不能喝的,更不愿相信有人在上游浆洗衣物,有人不断在中下游倾倒屎尿一样。
怎么办?
到底谁说的是实话?
到底谁说的才是实话?
到底谁说的话我才能相信?
这个念头在程剑心中反复的回荡着。
就在此时,小清河对岸有几个六七岁大的顽童站在岸上,每人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在水里搅来搅去,把清澈的小清河水搅得一片浑浊。
这个游戏程剑小时候和刘胖子他们也玩过,其实就是为了把河水搅浑,然后看着河水从浑浊逐渐变得清澈。
对啊!把河水搅浑!
这些顽童的行为给程剑提了个醒!
现在程剑不知道谁说真话,谁说假话,但其中必定有一个人说的是假话,也必定有一个人是真正行侠仗义斩妖除魔的剑仙侠士。
如果贸贸然将单铁文的行踪告诉黄衫女子,若万一黄衫女子是和单铁文所说的妖人是一伙的,那岂不是害了单铁文,而且万一这些妖人给程剑来个杀人灭口,那程剑不是死的冤枉?
若是不将单铁文的行踪说出,可万一单铁文真的是个修炼邪法的恶徒,让他给逃了,到处抓活人炼制什么血精丹,程剑的一家老小可全都住在这姑苏城内!
不仅如此,单铁文现在可就藏在他们家赌坊一墙之隔的后院里!
但若是此时给他搅上一搅,想办法让他们自己露出破绽,说不定就可以知道到底谁说真话,谁说假话了。
计议已定,程剑决定先试一试那个黄衫女子。
回到城墙边张贴榜文处的下方,程剑混进人群之中,只见此时仍是裘姓黄衫女子站在高处,而且他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其中不乏姑苏城内的一些武林人士,程剑甚至见到了六合门里的几个学徒。
程剑混在人群中,那黄衫女子仍然在高处提醒百姓警惕单铁文,程剑见人多眼杂,此时就算是呼喊一声,转眼间便也找不到是谁喊的,便高声道:“你说你是剑仙女侠,露一手给我们看看呗!”
程剑这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只是围观的人群,顿时被程剑勾起了好奇心,纷纷叫了起来:
“女侠,给我们露一手!”
“对啊,不然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你是剑仙,难道就凭你用嘴说吗?”
程剑混在人群中,这一声喊话在嘈杂的人群中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围观百姓听见,裘姓黄衫女子也能听见,但是程剑所站的位置,在裘姓黄衫女子的侧后方,裘姓黄衫女子一回头,只见乌压压一片都是人头,人群里每个人都在喊着要裘姓黄衫女子露一手。
最初的一声喊话是谁喊的,裘姓黄衫女子根本无从分辨。
……
果然不出程剑所料,人群之中应和之人占了绝大多数,纷纷想先看看这位自称是剑仙的女修士,有没有通玄的本领。
那裘姓女子一看情势汹汹,面现犹豫之色,但随即便从腰间取出一个布囊,伸手从布囊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这张符纸和程剑见过的用来叠成符纸鹤的符纸有些相似,符纸上同样用朱砂描绘了一些既像纹路又像文字的字体。
只见那裘姓黄衫女子并指成剑,那张黄色的符纸则夹在他的并指成剑的两根手指中间,口中念念有词的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双眼忽然睁开,一个回身,用手一甩!
那符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团炽热金黄的火焰,顺着裘姓黄衫女子甩去的那个方向飞去,那个方向上的尽头是一根旗杆的杆顶,那团火焰转眼间便飞到了旗杆顶上。
姑苏城承平日久,这旗杆原本是县衙里用来标示宵禁之用,已经长久无人使用。
只听“呼啦”一声火焰爆燃之声,旗杆的顶部瞬间开始剧烈燃烧起来。
在程剑以及周围围观之人的亲眼见证之下,那旗杆剧烈燃烧,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便彻底的消失,在地上只留下一堆白灰,被贴地而行的风一吹,连白灰都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