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2016.12(1 / 1)

季维珍:“……”

季维珍自从跟齐王去了封地,多年再未回京,久不和李承祚打交道了,自然不知道皇帝陛下在他看不见的岁月里长成了怎样一个根正苗红的混账,此刻被他拿刀指着,看他谈笑风生,突然有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仿佛那个曾经只被人称作“命好”的太子,似乎从没真实地存在过。

李承祚本就和他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名份上的东西到了皇家,空口白牙一张嘴,他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攀亲戚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跟皇帝攀亲戚,他高兴地时候是恩典,不高兴的时候是僭越。

季维珍只看了李承祚一眼,当即就放弃了和拿刀架着他的皇帝陛下叙旧讲理的想法,这样一来,他反倒放松了些——人就是这么奇怪,能谈钱的时候千万别聊感情,能谈条件的时候千万别说交情,这样无论好人坏人都能自在许多。

“皇上。”季维珍很有胆色的在李承祚刀锋逼迫之下将自己调整了一个不那么僵硬的姿势,声音喑哑,“丞相心思缜密,能将在下的小动作猜得一清二楚,但如今您与我同在一条船上,针锋相对下去,除了玉石俱焚,不会有其他的结果了。”

李承祚挑眉看着他。

季维珍露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笑:“在下已是油尽灯枯之人,或早或晚的事儿罢了,就算三娘能为在下等来当世神医,也不过是在延缓那个时日……可是皇上您不一样,您有牵挂您有未酬之志,您不会愿意和我这将死之人一起同处困顿的。”

李承祚闻言抬了抬眼皮,不客气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季维珍。

“朕确实不想。”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倨傲的轻蔑,居高临下地眯起了那双桃花眼,“但是也不代表朕就要因此向你妥协——你凭什么确定朕找不到破解‘血牢’的办法,就因为它困死过无数脑子不好使的倒霉鬼么?”

“皇上固然聪慧睿智。”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些十分傲慢的讽刺,平白让人不舒服起来。

李承祚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觉得虽然很碍眼,但全然没有到值得愤怒的地步——他很早就懂得,愤怒是没有用处的,除了让人变得不冷静,也会让人脑子不清楚,让人最终沦落到与废物一张高下的窘境,十分的掉价儿。

比废物的程度,一个正常人是永远战胜不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废物的,这也是激将法百试百灵的原因。

然而皇帝陛下显然不是个平常人,他十分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动手顶了顶季维珍那已经瘦到不太明显的脖子。

“有话快说。”皇帝陛下顾及到丞相在场,才勉强忍住了后半句‘俗谚’,“天还没亮,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季维珍被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晃了一下,若不是笃定除他之外,真的没有人能够破解这要命的牢笼,他几乎以为李承祚已经知道了解决之法,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李承祚真的知道的话,就不会在这里跟他讨价还价了。

想起这些,他安心了不少。

“差点就被皇上骗过去了。”季维珍道,“当年我确实没有看错,如今恐怕也有很多人不信,诸位皇子之中,只有您最具先皇遗风……”

书读得多了的人总能将好话也说成骂人,李承祚有时候很烦这种腔调儿,但到底皇帝不是几代以前金銮殿上那些被诗书教条捆死了的帝王,而是个混过江湖看过市井的纨绔,可以不动声色地耍、流、氓。

唯一的意外,就是李承祚没想过,自己这点儿流氓气质,还有机会用在别人身上。

“你想让朕说什么呢?”皇帝露出了一个十分缺德地笑容,“……谢谢啊?看在你这么夸朕的份儿上,先帝的棺材板儿朕就先替你按着了。”

季维珍:“……”

他是真的想不到皇帝居然是这么一个混不吝,这种情况下连好好说话都懒,当即让他产生了一种“秀才遇见兵”的荒谬之感。

到底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是他季维珍,而不是吊儿郎当的皇帝陛下,他只好换了一种说话方式,在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只能跟着李承祚的意愿走。

“齐王要反是必然的,区别只是什么时候反。”季维珍道,“先帝爷胜仗打得多这无可否认,但是亏空留下的也多,皇上未必知道,但我想丞相是清楚的——这才得了几年太平,皇上又马不停蹄地收拾了一番契丹,您现在若是在朝中,户部哭穷的折子恐怕已经将御书房淹了。”

蒋溪竹被季维珍提及,不冷不热的看了他一眼,面上不显,却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穷兵黩武导致的军费庞杂,确实是国库空虚的原因,但是季维珍心知肚明却也没有明说的另一个方面原因——户部至今还在林立甫的手里。

再聪明的人一辈子也难得犯点儿糊涂,先帝这辈子翻得最大的糊涂就是在人伦方面,蒋溪竹至今也想不明白,先帝这样的千古一帝,怎么会让外戚干政到有些无可挽回的程度。

林家那些年大权在握,六部之中有四部官员皆出林氏,世家之中有半数要凑林家的姻亲,以至于齐王选妃的时候林氏原本凋零的人丁里都选不出个人选,愣是轮到和林氏关系不亲不疏的许三娘。

户部官员就是那个时候被林立甫不声不响的全部换成了自家的门生与亲族,以至于有些水泼不进雷打不动的趋势,直到先帝晚年意识到林氏问题,开始有意瓦解其部分势力,将户部官员裁撤了三分之一,却仍然没有改变户部还是林立甫说了算的事实。

钱袋子在别人手里攥着,李承祚这皇帝当得没法儿不束手束脚,这也是李承祚其实早看林立甫不顺眼,却又不能立刻把他扳倒的原因——林立甫确实是个老狐狸,只是年事已高,行事早已越发带出了年长者求平稳的小心,不到非常的地步,绝对不会破釜沉舟,但是齐王年富力强,可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万一动作冒进,齐王卷了户部的财来和李承祚打一场鱼死网破的逼宫仗,李承祚到底觉得有些吃不消。

蒋溪竹也隐约明白一点儿李承祚的打算。

林立甫求稳,齐王求进,外祖孙俩在这一方面恐怕没有达成一致。林立甫想要等李承祚腹背受敌,自己折腾不动这个朝廷的时候在趁虚而入,趁机拥立齐王,得个名正言顺;而齐王不愧是李氏后人,继承了李家一贯的传统——不折腾会死,野心勃勃的想要马不停蹄的将李承祚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

这之间的矛盾是不言而喻的。

到如今,只看齐王与林立甫的矛盾先激化,还是看李承祚与齐王之间先闹到水火不容。

然而话说回来,齐王与李林甫的矛盾纵然激化,但林妃还没死,仍然还在皇宫里不显山不露水的颐养天年,齐王想跟外公撕破脸,也得估计一下他娘尴尬的地位。

李承祚这些年装疯卖傻扮昏君,一方面加重林立甫求稳的心,一方面刺激齐王想要取而代之的心,无疑是在往激化这两人的矛盾上靠拢的;然而契丹一事中有人横插一脚,将那传说中可造神兵的矿石源源不断的运进了邺城,显然是在为齐王谋反做准备——这是在李承祚和齐王的矛盾之间狠狠浇了一锅热油,并且逼得李承祚不能再坐山观虎斗,将齐王置之不理了。

李承祚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鹬蚌相争”,原来是这个意思。

季维珍说的是户部,明面上只是在说钱的问题,然而后面有更多利害关系,是只有细想才能想明白的。

李承祚闻言毫无波动,只是深深看了季维珍一眼。

季维珍却知道他心里是明白了的。

“当然,皇上知道户部缺钱的事情不是没有办法解决,皇上之前对契丹异常坚决,就是为了解决这打仗烧钱的后顾之忧。”季维珍道,“官道上那些钱财来路的办法被户部堵死,皇上想要另辟蹊径走江湖的路子不可谓不对,只需要几年的时间,钱财就不再是掣肘,而皇上也能趁机聚拢一些江湖势力,不至于在朝在野都束手束脚。”

他说到这里,仿佛有一些自得其意,短促的笑了一声。

“只是您这次出来的时机太不凑巧了。”他道,“也不怪您,您能在朝野上下的眼皮子底下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步步为营小心为上,难免要亲力亲为很多事情,以至于另外的事情会顾不上……您真的知道,您的贵妃中毒,究竟是谁下的手么?”

李承祚闻言,脸色陡然变了。

季维珍却露出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之意,缓缓呼出一口气:“齐王有反心是必然的,但是时机很重要,如今已经箭在弦上……皇上自己考虑,是要一意孤行地将一个明知道错误的事情进行到底,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解决眼前的麻烦,以求来日方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晚点发。

本文开了晋江的自动防盗系统,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这个防盗对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基本没有影响。

一直追文的大家还是能第一时间看到最新章节,新来的读者如果按照正常阅读顺序一章章看到这里,也不会被自动防盗系统纳入防盗对象,其实是个相当人性化的系统,因此我就就默认开着了(虽然这玩意成功阻止了我自己用作者号阅读最新章节,摊手……)

自己之前说不防盗,一来是本文断更过一段时间,让大家久等很不好意思,因此不想给读者们再设置阅读障碍,第二就是因为懒……

但是没料到晋江出了这么个设置,出于尝鲜心态还是用起来了。

不过这也算某种程度上的食言而肥吧……

为了找回“说话算话”的人设,本文完结后会附送个免费的番外放在完结章的“作者有话说”里,就当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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