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2016.12(1 / 1)

影卫在宋璎珞小姐手下备受摧残,最最青出于蓝的一个本事,大概要属“察言观色”。

眼见他家陛下和丞相对这条线索感兴趣,不用丞相发话甚至也不用皇帝陛下递眼神儿,十分有眼色的顺着这个思路问了下去,很快,从这些吓尿了的官员嘴里源源不断的吐露了齐王与江湖,与契丹私相授受的各种细节。

李承祚和蒋溪竹在堂上听着,面上毫无波动,却从这些鸡零狗碎儿的话语里,猜测出了齐王究竟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邺城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动作,齐王用这些年封地就藩的时间,在邺城的经营已经到了旁人难以想象的地步,如今已经隐隐成了气候。

蒋溪竹不敢想象,如果再过些年,齐王手里握着乌金矿的炮火,操纵着江湖的人心,那时候他若是举旗造反,天下究竟有多少地方能抵抗住这样覆灭的战火。

就在这时,李承祚一边听着堂下泣泪俱下的“交代”,一边不动声色地在一个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碰了碰蒋溪竹,蒋溪竹感到李承祚的动作,反应也不大,只是状似不经意的顺着李承祚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里原本站着一个小兵,眼见影卫连吓带问说得热火朝天,而堂上两个人听得若有所思,转了转眼珠,撒腿就跑。

李承祚的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看蒋溪竹,而丞相大人心照不宣的闭了闭眼,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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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兵就是惊慌失措的跑到陈澄那里传信儿的那一个。

他确实很有眼色,知道去陈先生那里搬救兵,却不想,陈澄刘智两人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一连串儿地炸到面如土色,此时竟然也露出了几分惶然。

陈澄此人能被齐王尊一声“先生”,到底还是有谋有略,沉稳之上也比旁人多了几分,哪怕眼前的状况已经交织成一团乱麻,他仍然还能勉强镇定下来,分个一二三。

他负手在原地站了一刻,刘智在他身后不敢催他,好几次欲言又止,急的一圈一圈儿地打滴溜儿,三个传信的兵丁主意全无,拿他当了最后的指望,半晌,四双眼睛八个窟窿全都眼巴巴瞧着他拿主意。

陈澄抬起头,皱眉道:“无论如何,先救王爷。”

“怎么救?”刘智急道,“那个京城来的什么钦差已经控制了邺城军政,恐怕此时要不出人了!至于王府中,半数人手都随王爷车驾去了,那么多人都没守住王爷?废物!”

“现在不是怪东怪西的时候!”陈澄咬牙,“王爷回来,还怕镇不住一个稀松二五眼的钦差?他们手里有多少人?”

刘智恍然回过味儿来:“对对对……还有过几天……”

眼看他口无遮拦,陈澄立刻瞪了他一眼:“都这时候了还多说什么!”

刘智被他一瞪,登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无光只好自己把话说圆了:“陈先生心思细,老哥听您的……刚才那个小兵,你速去探路,我和陈先生带人即刻就去!”

陈澄心神不宁,右眼皮直跳,打发走了探路的兵丁,他站在原地,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倒是刘智在一边仿佛终于找回了神志,安排人手安排的不亦乐乎,待到人手安置整齐,刘智一回头,这才发现陈澄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好,不仅脸色不好,而且眼神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陈先生。”刘智试探的叫到,“人手齐了,现在走吗?”

陈澄被刘智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阴沉的脸色缓了一缓,依然不轻松,心里依然七上八下锣鼓喧天,抬头扫了一眼列队齐整面无表情的兵丁,忐忑不安的心绪稳了一稳,定了定神,一挥手道:“走!”

浩浩荡荡的兵丁看着他俩翻身上马,跟在其后列队而出。

刘智在前,陈澄在后,不知为何,已经走上邺城南纵横相连的大路时,陈澄犹自不安地回头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齐王府牢狱。

艳阳在上,普照大地的光芒却无端令人心焦,光晕刺眼,阴森的牢狱在夏日烈阳的照射下都仿佛成了远去的透明的海市蜃楼,隐隐约约像是不曾存在过的旧影。

陈澄静默一瞬,调转马头,义无反顾的出城了。

大队人马绝尘而去。

在城门口像是轰隆而去的闷雷。

蒋溪竹与扮成影卫的李承祚一前一后地从转角儿处拐出来,左侧是大部队行军扬起未落的滚滚尘埃,右侧便是那高耸得不像话的牢狱。

李承祚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桃花眼里挑起几许玩味,最后都归成了温柔,终于将视线落在了蒋溪竹身上。

“丞相神机妙算,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用的纯熟,在下甘拜下风。”李承祚笑道,“君迟这经天纬地之才,辅佐我这四六不顺的昏君,委屈了。”

“承让。”蒋溪竹根本没接他这马屁,忍了半晌,还是道,“皇上早就算计好了此时来探,偏要等我说出来,将功劳算在我头上,这又算什么?功成不居?”

李承祚笑的厚颜无耻,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缱绻的情谊:“非也非也,此乃心有灵犀。”

蒋溪竹:“……”

李承祚看着丞相的侧脸心满意足:“看门绊脚的麻烦走了,其他的倒是容易多了……不过君迟你说,他们若是发现,他们拼了命想要营救的主子已经不在那里了,会怎么样呢?”

蒋溪竹笑了笑,想起原本的安排,又看看身侧的李承祚,觉得在这明显紧张的情势里居然有一种难言的轻松。

“无论哪种都是好的。”他道,“不是么?”

李承祚哈哈一笑,就此端正了脸色,一扬手,几个影卫从暗处不声不响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其中一个扯出了方才被他们审的屁滚尿流地官员之一,就是那最后扯脖子喊话的“大嗓门”。

李承祚打头,直奔牢狱之下。

牢狱高墙上还有几个守卫的兵丁,一见李承祚如此眼生,当即举起了武器,居高临下就喊:“退后!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李承祚眯着一双桃花眼扬起头,并没在与那些不知死活的兵丁对视,只是漫不经心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事物,一扬下巴,命影卫将那“大嗓门儿”大人揪了过来。

影卫朗声道:“奉钦差大人之名,查看邺城官牢!望孙大人行个方便。”

城上的牢狱许是看见了熟悉的顶头上司,而且这“熟人”形容实在狼狈,不禁犹豫地互相对视了一眼,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武器,正在犹豫之间,就听楼下大嗓门儿的孙大人惊天动地地“哎哟”了一声,忙不迭继续接到:“放下兵器!!快开牢门!!快开牢门!!”

兵丁险些被这一嗓子喊掉了魂儿,忙不迭下去开城门,另一个走的慢些,回头一望发现更不得了,临漳封地几位算得上名头的大员,此刻齐刷刷地被那些面无表情整齐划一地影卫串成串儿捆住了,至于原本邺城内的几队驻军,都惶恐地看着原本上司的脸色,无人敢轻举妄动。

李承祚跟在蒋溪竹后面,带人长驱直入,熟门熟路一般走到一处,把那一串儿官员往地上一放。

“抬头儿认认。”李承祚笑道,“方才说到哪儿了?是这儿么?”

官员们在这炎炎夏日里,一个个儿哆嗦的像是冬天里无处御寒的小鸡仔儿,纷纷没声儿了。

也是,方才堂上就那么几个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也是死无对证,而如今,背后是邺城兵丁齐王的亲卫,若是这次,这位愣头青的钦差将齐王拿下还算好说,若是齐王侥幸得了出头,他们自己以后也不要混了。

李承祚在朝冷眼装昏君这么多年,不是白装的,两眼一眯就能把这群东西从嗓子眼儿看到肠子,当即冷笑一声。

“知道你们邺城待久了,也都不做回京城的大梦了,怎么?想着不得罪你们的齐王爷?早干什么去了?”李承祚声音不高不低,“识时务者为俊杰,看看眼前这密不透风的牢狱吧各位大人,齐王勾结契丹二皇子一事儿你们不知道,钦差大人尚且信了。但是你们眼皮子底下的邺城,就这牢狱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你们清楚的很!别说你们那位齐王爷成不了算计,就算他能成,会留着你们这些酒囊饭袋日后翻他的把柄,帮他在史书上遗臭万年么?!”

蒋溪竹见他已经把黑脸儿扮了,只好和颜悦色地接过了与之相配的角色,温文和煦道:“同时在朝为官,各位的难处本钦差理解,但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办好皇上的差事儿才是第一要务,各位,切莫一错再错,错过了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一锤子砸死容易把人逼反,余地太多容易给人产生“此事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错觉。蒋溪竹这二十来年与圣贤书为伍的书生,不知何时无师自通了话留余地的特殊技巧,在这时候,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戴罪立功”四个字,无疑触动了几个人敏感的神经,那声如壮牛的孙大人嗓门儿大反应也快,当即一抬头,对答如流:“回钦差大人!就是这儿!每次那些江湖人来,王爷都会命我等加强此处防备。”

蒋溪竹闻言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回望李承祚。

皇帝陛下回了一个了然的眼神儿,心里不动声色的觉得,他家丞相,恐怕已经学坏了……

有了这“戴罪立功”的雄心壮志支持,李承祚在这牢狱里走的畅通无阻,终于一扫之前险些被其困死的怨气,然而这牢狱复杂,李承祚耐心走了这一扇门中的几间,都扑了个空,里面要么关押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犯人,要么空荡荡连只耗子都没有。

直到最后一间一片焦黑的牢狱时,才偶然发现了些端倪。

在一旁战战兢兢伺候的看守立刻上前来:“钦差大人,此间牢房的隔壁不久前不知为何失火了,火势蔓延到了这一间,如今火灭了,但是这牢房还没清理,里面恐怕不那么洁净,您看……”

李承祚毫不意外,皇帝陛下作为一个昨日黄花的纵火犯,丝毫愧疚都没有,一挥手劝退了那看守:“钦差大人自有决断,你退下。”

那看守知道他们不好惹,唯唯诺诺地将他们让了进去,自己退了出去。

李承祚一迈进那间几乎被烧成一片漆黑牢狱,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没等他出言,就听身边蒋溪竹文雅而平和的声音响起:“这间牢狱与我们烧毁的那一间格局是完全相反的。”

李承祚环顾四周,那已经烧得看不出原来模样的牢房隐约还有原来布置的痕迹,辨认开去,确实如蒋溪竹所说。

李承祚皱眉看了看,熟门熟路地走向那布置着密道的柜子前,上手推开了那烧成黑炭不再闪耀的柜子,一条密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然而这条密道不是通向外面,而是通向一条黑漆漆的楼梯。

那楼梯一路向下延伸,下方无烛火也无照明,经过这蔓延的火势摧残,密道口都被熏黑了,但是李承祚试探性的在路口感受了一下,发现此处竟然是干燥通风的,这向下的密道中透上来的气息不仅没有潮湿的气味儿,也没有就不通风之处陈腐的气息。

李承祚和蒋溪竹动身就要下去,被跟在身后许久都不声不响的影卫拦住了。

“主子、大人。”那影卫诚惶诚恐道,“请让属下代为一探,您两位若是出了差池,宋大人不会甘休的。”

李承祚楞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说的“宋大人”竟然是宋璎珞,没料到这位天天混七躁八的主儿在属下心目中这么有威严,一时没缓过神儿来,只是迟疑地应了一声“好”。

倒是蒋溪竹在一边皱了皱眉,看看那黑漆漆的密道,又看看十分诚恳的影卫,伸手摘下了墙上勉强没有被烧毁的火把,亲自替他点上递了过去:“无论如何,万事小心,发现事有不对,里面有什么都不重要,保命要紧。”

那影卫似乎有些动容,但是不善表达,只是持了火把,向这二位深深一拜,便转身下去了。

李承祚在上面等着,看了看蒋溪竹,心里莫名有一点儿突如其来的暖。

一来是因为蒋溪竹这仁心之举,世家子弟多伪善,视他人性命为草芥之辈多如牛毛,甚至于很多扭曲的认知里,这才是正确。然而蒋溪竹自幼生长在同样的世家之中,年纪轻轻官居高位,却依然是个出淤泥不染的正人君子,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下属的性命。

二来是因为他自己。他知道蒋溪竹此举的另一个源头来自于昔年太后为保地位布下的苦肉计,宫廷斗争残忍,朝堂斗争更是血腥,甚至连无数人纵横叱咤心驰神往的江湖,也未见得比修罗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干净。连李承祚自己动手杀过的人都已经数不清,蒋溪竹却能察觉他心里那从未宣之于口过得隐秘一点——他一直为那个试毒而死的太监耿耿于怀。

李承祚总是宣称自己当这个皇帝就是为了看谁不顺眼就整治谁,然而他从来没说出过的另一个意思,便是他想让谁活下去,就让谁活下去。

生存从来是比死亡更艰难的一件事,李承祚诚然没有脆弱到见不得任何伤亡的地步,但是对他一片忠心赤诚以待的人,他亦是愿意他们有一个不算凄惨的下场。

没想到,蒋溪竹注意到了。

蒋溪竹全神贯注的注意着下面的动静,对李承祚这无处不在的目光有些习以为常,更全无知觉皇帝陛下在此期间胡思乱想了什么。

李承祚却像从来没有感受过琴逢知己这般的喜悦一样,抑制不住地盯着身侧的丞相,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多年未曾感受到的汹涌情谊。

两个人在不算明朗的牢狱之中等了许久,听到密道复又有人踏上来的声音,蒋溪竹探身望去,远处隐隐有火把照明,却不禁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上来的火把比刚才亮了很多,他一把抓住李承祚,刚刚升起警觉之意,就见两个手持火把的人一前一后从那通道底下冒了出来。

前面的那个是刚才下去探路的影卫不假,后面那个一露面,皇帝陛下彻底没忍住,当即嘲笑出声。

那人被嘲笑了也实在感觉丢份儿,然而爬这楼梯恐怕累的他够呛,穿着一身赤红的农妇装扮,自觉也没有什么形象了,被李承祚一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的呼哧哼哈。

竟赫然是子虚道长。

影卫飞檐走壁也能脸不红心不跳,默默看了一眼国师大人惨不忍睹的状况,十分仗义地接过了回报的任务,抱臂向李承祚和蒋溪竹回道。

“主子、大人。”影卫道,“属下下去后,发现密道中纵横交错去向成谜,属下探了一会儿,并没有摸准具体方向,正在此时,恰好遇见了国师一行。”

影卫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国师,才含糊着继续道:“主子,国师一行并非只有之前派去的兄弟和两位江湖侠客,另有一人,据国师所言,已经服下了他备的药物,正在昏迷,请问主子如何处置。”

蒋溪竹和李承祚对视一眼,双双立刻明白了那一定是齐王。

按照原定计划,耶律真对齐王表明身份,只需要劫持着这皇帝的倒霉大哥回到邺城即可,然而此时为何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把这烫手的山芋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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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溪竹和李承祚不知道的是,陈澄和刘智带人出城以后。

那时耶律真与子虚道长正带着人马与贺敬之双双对峙,却不料横空杀出了邺城之内来的援军。

贺敬之因为齐王在对方手中,投鼠忌器,根本不敢对耶律真等人动手,没想到陈澄是个狠角色,一眼看穿了这群人根本不会动齐王一根汗毛,行动之间全无顾虑,一出手就将里外两圈人团团围住。

俗话说得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子虚道长以多年坑蒙拐骗的经历判断出,这突然杀出的程咬金绝对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当即决定,带人逃跑。

绑票是一门学问,逃跑的时候自然不能撇下人质,否则就相当于放弃了自己保命的最后王牌儿,因此架着齐王脖子的许三娘毫不迟疑,一刀背劈昏了齐王,扔到了子虚道长后背上,让他背起来一路狂跑。

子虚道长的气喘吁吁就是这么来的——齐王虽然仍然能算个贵公子,但多年养尊处优,这身板儿累死一个常年跑江湖的道士绝对不成问题,子虚道长被这半扇儿猪肉一样的活人压得痛不欲生,然而后有追兵,一点儿都不敢停歇。

幸亏许三娘在邺城之外摆茶摊许久,听过不少来往的江湖人说过邺城外一处有异,许三娘当时留心记了下来,曾经暗暗猜测过此处的异常来源,最后认定邺城之外必有通往内城的暗道之类的地方,没想到这次就派上了用场——她毫不犹豫地带着这一众人钻进了这歪打正着儿的路,没想到,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居然一路通到了李承祚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想把这段儿剧情交代完……又没写完……

明天保证把上一章没续完的一起交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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