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溪竹此刻也意识到之前那一阵晃动是靠岸之前的的最后摇晃——船行江上之时,船虽然也并不平稳,但是会随波逐流,只有在靠岸的时候,才会被浪推来又被岸边砸回的浪推回去。
黎明之前的黑暗最晦涩,靠岸之前的行船最不平稳,这原本都是有说法的。
他们这一路走的还算通顺,一个月接触不到什么危险的人,蒋溪竹被养松了的精神陡然被这岸边的列队之声和片片火光吊了起来。
盛夏的扬州码头一片湿濡的热气夹杂着江中特有的江风腥气,隐隐像是风雨欲来。
船晃得东倒西歪,但是船工显然很有经验,即使晃成这站不住人的模样,也未见船翻。李承祚一手扶着摇摇晃晃的蒋溪竹,一手执着兵器,将早就吹熄的火烛扔到了不碍事的地方去,脑子里飞快地猜测着岸上的情景。
他亲自出去看看固然是确定情况的最好方式,然而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暂且不显山不露水地窝在船舱里才是最好的办法——漕帮的罗万川纵然胆大包天到朝廷也不放在眼里,让他明火执仗的偷运乌金,早就被地方驻军查到一窝儿端了,然而如今这买卖既然成行了,其间就少不得地方官与地方军的便宜行事。
李承祚飞快地将扬州大小官员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泾渭分明地挑出了“可用之人”与“酒囊饭袋”。他这些年当昏君当得不亦乐乎,满京官员恐怕得等他难得有兴致上朝的时候才抓紧机会瞧瞧这江山有没有易主,但是这并不代表朝野上下的官员并不认识他——毕竟他在当昏君之前,还当过几年扶不上墙的太子,纸醉金迷推杯换盏之剑,保不齐谁多心记住了他的模样,在确定是敌是友之前,他隐藏在后面才是最保险的。
外面显而易见的乱了起来,不再像之前一个月时那般安静得船上好像只有两人。
蒋溪竹被晃得七荤八素,勉强忍住了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吐意,面色十分难看的在一片黑暗里听着,一个南方口音的船工嗓门儿最大,指挥之声彻底盖过了其他乌七八糟的吆喝:“往右靠!往右靠!注意!注意!”
然而这听从指挥的人仿佛左右不分,东南西北全凭心情,就这么全无章法的左摇右摆了许久,外面终于传来了那南方口音船工忍无可忍的骂娘之声。不过这一骂还真管用,蒋溪竹明显觉得船身与什么东西十分结实地撞了一下儿,随后,船抖动的幅度总算稳了下来。
皇帝陛下也被这破船摇的七荤八素,站起来踉跄了一步儿,这才稳住身形,转身扶着蒋溪竹站起来,眼见丞相脸色不好,皇帝陛下着实一阵心疼。
“还能撑么?”李承祚压低了声音,“船上就是这样,当初跟师父坐船东游,比这遭的嘴还大点儿,你放心,等上了岸……呕……”
他话没说完,自己倒是先干呕了一声。
蒋溪竹:“……”
丞相大人实在不懂李承祚堂堂一个皇帝是怎么能如此打脸的,只好短暂地将这原因归结于跟着国师大人浪迹江湖久了,近墨者黑,不知远在邺城的国师大人有没有打喷嚏。
丞相大人看着难受还硬充大尾巴狼的皇帝又可气又心疼,此刻只好接过手来给他顺气儿,压着声音道:“还行么,不行就先上岸。”
李承祚在蒋溪竹面前丢人的事儿早不止这一件,呕过那一声,回头看见蒋溪竹的表情,还露出了一个十分没心没肺的笑意。
外面的兵荒马乱转眼就到了近前一样,一个远一点的声音吼道:“哪里的船?为何这时候靠岸?文书呢?”
这边开口的声音显然是那南方口音的船工:“是两江总督章大人的船!”
李承祚眉头一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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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江总督章义山他记得,曾是蒋溪竹他爹蒋阁老的门生,然而蒋溪竹是蒋阁老的老来子,这位章大人入朝为官的时候,蒋溪竹还没出生,因而这位章总督足比蒋溪竹大了二十来岁。
当年先帝还在时,两江出了一桩惊天的贪腐大案,先帝下旨严办,两江官场上至总督下至县令纷纷落马,砍的脑袋挂起来可以凑一场街市鬼灯。
然而朝廷还要继续干活儿,两江不能一日无官。
但是两江之地富庶,留下的肥缺各大世家看的眼红,除去几个早就被先帝内定好的官位,剩下的几个,人脑子都要打出狗脑子。
先帝出于平衡之道的考量,给各大世家沾了点儿不大不小的甜头,只到两江总督这位置的时候,犯了难。
两江沿线金银堆的锦绣河山,再有毅力的人也难保不醉到在那温柔乡里,然而两江之务重中之重,随便派个人去,保不齐就步了刚掉脑袋那位的后尘。
也是看出先帝犹豫,各大世家鸡一嘴鸭一嘴地争了许久,差点儿就让昔年的林立甫争到了手,然而就是这时候,还没告老的蒋阁老横空出世,向皇帝举荐了自己的学生,章义山。
章义山为官清廉,为人正气,自从入朝以来一路政绩斐然,最重要的是,当时先帝已经动了制衡林氏的心,当即将章义山点为两江总督。
可是岁月轮换春秋更替,当年那个一身正气的封疆大吏,难道不仅没抵过这销金窟的消磨,还十分得寸进尺地参与到那些事情里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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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祚侧耳想听更多,然而那岸上的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事关重大,吵吵嚷嚷的大嗓门儿瞬间收了,其余的人声都远了。
李承祚和蒋溪竹再也听不出个所以然,两相对视一眼,李承祚在前,蒋溪竹在后,试探着出了舱门混入船工纤夫之列,不声不响的站在后面。
码头上人影葱葱火影幢幢,春风十里的淮左名都,在这漆黑如幕的夜色里瞧不见二十四桥明月夜,更看不出玉人何处教吹箫,只能看到远远一片暗山漆水。
码头上原本闹哄哄的,现下除了江河之水拍岸的声音,船工从船上陆续上岸的行路声音,火把燃烧木柴燃料的“噼啪”声音,竟然少有人声。
李承祚不动声色的看着周围状况,寸步不离地拉着蒋溪竹不让他走远。
船靠码头后一般会第一时间卸货,然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里的“货”不是一般东西,来路与去向都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一个个对此都掩耳盗铃似得讳莫如深。
船工因此无工可做,被严加看守着列队带下船来。
蒋溪竹与李承祚刻意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跟在队伍的最末尾,李承祚仍然记挂着方才听到的那一耳朵“两江总督”,一双桃花眼没事儿就往兵丁那瞟,蒋溪竹不动声色地瞧着他,心知是自己在此碍了他的手脚,不然以皇帝陛下的一贯作风,他早就捡着个好欺负的软柿子兵打昏,以身代之,随着他们去瞧个究竟了。
李承祚看蒋溪竹在看自己,干脆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想法儿,自己掂量了一番,觉得他足够英明神武,料理两个小兵也不在话下,因此眼神儿十分促狭地在身边儿打了个转儿,只等蒋溪竹做好准备就动手。
然而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皇帝陛下刚刚酝酿出杀人越货的情绪,就见远远两簇火光并排而来,南方口音的大嗓门儿和那原本就在岸上的总兵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气氛并不算剑拔弩张的回来了。
总兵一挥手,那原本监视甚严的兵丁纷纷退了三四米,李承祚想要搞得小动作瞬间落了空。
不仅如此,那嚷嚷着拜别总兵的南方大嗓门儿一一让过了几个船上算是有身份的门徒,探头探脑儿地朝队伍后面瞧,一眼盯住了李承祚和蒋溪竹,眼里露出点儿欣喜的意思。
“宋兄弟!”大嗓门儿十分豪爽地拍了拍李承祚的肩,“这些日子表现不错,总舵主近日正在扬州,大哥带你去见见罗帮主,算是带你长长见识!”
没有见过世面的皇帝陛下:“……”
大嗓门儿对李承祚的无语十分迟钝,自己说自己的,管杀不管埋,才不管这天大的“殊荣”李承祚是否愿意接受,就自顾自为他做了决定,一转眼,仿佛刚看见他身边儿的蒋溪竹,愣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你是……宋左大兄弟的那个弟弟?”
蒋溪竹:“……”
丞相心里十分无语,心说李承祚这究竟起了个什么破名字,然而眼见大嗓门儿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只好咬牙承认道:“对,在下宋右。”
李承祚:“……”
风水轮流转,这次无语的终于轮到了皇帝陛下。
大嗓门儿对李承祚的沉默无知无觉,十分真诚道:“到底是读过书的人家,真会起名字,一左一右,左膀右臂,好好好,跟大哥一起去见见罗帮主,罗帮主爱才,尤其欣赏你们兄弟这种能文能武识文断字儿的,好好干,前途大大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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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远在京城的宋贵妃突然从睡梦中惊醒,不仅醒过来,还十分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
“这又是谁没事儿背后嚼我舌头呢?”宋璎珞想,“准是皇上,他从拖我下水的那天就没安好心。”
这一喷嚏直接把宋贵妃打清醒了。
夏日的京城暑热异常,宋璎珞重伤刚愈,景清动身去契丹之前曾嘱咐她夏日不能贪凉。
宋璎珞十分惜命,因为这句嘱咐,直接吩咐后宫省了自己宫中夏日用冰的份例。
若问宋贵妃现在最想做什么,宋璎珞会毫不迟疑的回答——她现在恨不得找到一个月前的自己,当面抽自己两个嘴巴。
宋璎珞对自己一直误会颇深,也实在高估了自己那点儿出息,只把这一切的根源归结为“不贪凉”和“不怕热”本来就是两回事儿,如今京里的天气,宋璎珞觉得自己哪怕水在冰床上,也能变成一条货真价实的烤咸鱼。
李承祚扔下一道圣旨带着蒋溪竹出京的这一个月,乃是宋璎珞最水深火热的一个月,前半个月要应付太后一日三餐般准点儿的质问和训斥,宋璎珞不敢忤逆太后,只好在太后看不见的时候天天去睿王面前哭天抹泪儿,总算求动了睿王来料理他这一哭二闹的尊贵亲妈,终于□□有术地去处理李承祚的烂摊子,这一处理可不得了——自诩战无不胜的皇帝陛下直接把自己送到了齐王眼皮底下。
宋璎珞看着回报,当时就骂出了声儿,这是怕自己阳寿太长,着急去见他们李家列祖列宗!
皇帝不靠谱是一回事儿,该救得救是另外一回事儿。
宋璎珞生怕自己骂娘骂的太久把太后招来,只好低调的一边儿大怒,一边儿焦头烂额地联络裴文远调兵,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李承祚那边儿的事儿。
……然后就没了消息。
宋璎珞被暑热的天气闷得烦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在这要死要活的天气里打上喷嚏的。转悠心神一想那倒霉催的皇帝陛下,宋璎珞更睡不着了。
算算日子,就算要抄齐王府,再平齐王的势力,也该回来了,可是自从派裴文远去邺城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总不能打了败仗叫人家灭了吧?
宋璎珞只琢磨了一下,就立刻放弃了这一想法。裴文远调去了冀州兵马,齐王那点儿牛鬼蛇神的江湖人恐怕不是对手,宋璎珞不担心他们在攻城争夺上吃亏,更何况那边儿也没有消息传回说打起来了,看来是兵不刃血的解决了事情,既然解决了事情,然后呢?
宋璎珞百思不得其解。
宋贵妃的宫中没有用冰,暑热难挨的时候,只好开窗,宋璎珞披着夜起专备的衣衫,走到窗边凉快凉快,刚站定,就见一个影卫无声落在了窗外。
虽然事实上,也没有什么人拿贵妃当正儿八经的女人看,但是到底男女有别,天大的事情来报,影卫也不敢进宋璎珞的屋子,只敢在外面。
然而这个影卫一出现,宋璎珞陡然面色铁青,不知为何,她心里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坏了,出事儿了!”
果然,他和皇帝陛下相交莫逆,乌鸦嘴一途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心里这漏跳的一拍还没补上,就听外面的影卫出声了。
“大人。”影卫尽量压低了声音,甚至没有拿出信件等她看完,干脆直接地传了口信,“邺城八百里加急,齐王引爆火药自杀身亡……”
宋璎珞眼睛一瞪,手一哆嗦直接劈在了窗棱上:“皇上呢?丞相呢?”
影卫顿了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齐王自爆时……皇上和丞相也在当场……国师和裴将军搜寻多次,仍然下落不明。”
宋璎珞觉得自己从头凉到了脚,若不是手还搭在窗棂上,几乎就要跌坐在地上,她脑子里天晕地旋地转过“下落不明“几个字,从蒙天蒙地的糟心里勉强扒拉出来几分理智,一皱眉:“这就是没有尸骨的意思是不是?!找!让裴将军去找!让我们的人也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影卫更加艰难地寻找着措辞,最终破釜沉舟一般直接跪在了地上:“大人恕罪,皇上遇难并非昨日……裴将军历经一月清理了齐王引爆的院子,除了找到断肢残骸……再无人生还……”
宋璎珞这一下彻底蒙了:“你说什么时候?一个月以前?为什么早不来说!”
影卫不敢解释是因为国师阻拦,更因为火场之内的残躯只能拼出一人,所以大家都以为皇帝和丞相有逃生的希望因而在不断搜寻,然而如今想来,那样巨大的爆炸,那样高温的火场……别说是活生生的人,连碎石都被烧成了一碰就碎的碳粉。
宋璎珞脸色一片青白,手下一抓,愣是生撇下了窗棱的条横栏,反应迅速的程度已经不像是昔年那个天马行空的贵妃了:“不对!”
宋璎珞飞快的想到,敢瞒下这消息的绝对是国师,然而若是因为李承祚毫无机会生还,子虚道长肯定不会瞒着这消息这么久,既然他笃定李承祚有机会死里逃生,那么他肯定有找的方向。
子虚道长不是个能抗能担的主儿,事发之后,他既然觉得有机会找到皇帝与丞相,他肯定已经动身去找人了,敢瞒下这么久的人其实不是他,只是另有其人帮着拿了主意。
那么这个人是谁?裴文远么?
宋璎珞原本明若春光的眉眼瞬间锋利起来,横向那隐藏在黑暗里的影卫,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派人去找!皇上和丞相肯定没事儿!如果找不到他们俩,最少要找到国师!”
影卫应声,却欲言又止。
宋璎珞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仿佛把这辈子的心力交瘁的份额都用完了,没给影卫找补其他言语的机会,干脆的开口:“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现在赶紧说!再有隐瞒,直接去领死刑。”
影卫当场跪了下来:“大人,皇上和丞相失踪之前在邺城收缴了乌金和火药,裴将军赶到后控制了多数,然而还有三分之一的分量,在皇上和丞相失踪之后也不翼而飞了……裴将军派人追查,水陆两路,发现从邺城走的商船,只有一路最为可疑。”
宋璎珞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最坏的结局,却还是佯装镇定地问道:“去向是哪里?”
影卫跪地道:“江南。”
宋璎珞顿了顿,像是早就料到了,她在这陡然寒凉下来的夏日宫室中感到了彻骨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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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的兵荒马乱,京中的暗潮汹涌,都和李承祚与蒋溪竹没什么关系。
不是这二位爷心比海宽不知道传信回京,然而他们先是身处茫茫江面,后来又被人一路称兄道弟地拱到了岸上,实在没什么机会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传回京城。
他们俩莫名其妙的换上了一身粗布短衫,和其他漕帮众人并无相异地乱哄哄地从一个码头上了另一个码头,从一条船上了另一条船。
两人迷迷糊糊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再一醒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的船只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再一次靠岸了。
李承祚陡然惊醒,知道方才那一波又一波络绎不绝前来灌酒的船工只是障眼法,漕帮之中虽然不像有些江湖门派行踪成谜,出入都要蒙眼才肯放行,然而毕竟漕帮帮主心存别样的心思,自知小心使得万年船,所以没有随便把自己落脚点任意暴露的爱好。
蒋溪竹在李承祚醒来后也清醒了过来,丞相大人酒量不济,自然没有李承祚那千杯不醉的海量,也没有李承祚那牛饮也能缓过来的牲口本事,只有耍了些小心眼。因此,刚才那莫名其妙灌来的酒,大半都贡献给了丞相那早就不谦谦君子的衣裳。
两个人一身酒气,从东倒西歪的船上爬起来,赫然发现,这船上竟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这船比他们来时坐的那货船温柔许多,两人相顾无语,携手走出船舱,抬头一望,眼见岸上远远一处楼台青阁,桃红粉绿的灯笼遥遥发出旎旖缱绻的柔光,三分天下的明月当空,月下琼楼,拥玉当裘,竹林之间幽幽一道小径,蜿蜒而上;回首之间的风景,乃是江天一色烟水缥缈。
李承祚皱了皱眉,不知哪里有些不对,只护着蒋溪竹走到了那琼楼之下。
楼外立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眉眼间带了一种妩媚的风尘,从上到下地瞧了李承祚一眼,一动就带出一阵呛鼻子的香风,他含笑娇嗔道:“哥哥可是来找罗公子的?”
李承祚被这一声“哥”叫出了鸡皮疙瘩的八辈儿祖宗,强忍着难受,勉强称是。
然而却见那少年听闻之后白眼儿一翻,回头喊道:“洲里送人来了!带这两位哥哥懂懂规矩,别惹了公子不耐烦!”
李承祚愣在当场,整个人都像被雷劈焦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要遇到变态了……为陛下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