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2016.12(1 / 1)

许三娘和耶律真走到近前时,蒋溪竹那点儿苦中作乐的笑意已经全然被愁绪覆盖了。

李承祚在茫茫大雾之中不敢走远,循着地上帐篷扭曲布置到的地方走了两步儿,发现什么都看不真切,但是这几步之间足有六七米远,触目所及和触手所及的地方,再也看不到任何与人平齐高的东西,仿佛这里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炸夷为平地了。

李承祚皱了皱眉,俯身摸了一把脚下潮湿的土地,愣了愣,又不声不响的回到了蒋溪竹身边儿。

“这地方有点儿邪门儿。”李承祚表情不算严肃,甚至有点儿吊儿郎当,“一回生二回熟,碰见他们总没什么好事儿。“

蒋溪竹闻言,眼角儿微微颤了颤,不知道究竟是担忧还是悚然,敏锐的从李承祚的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接口道:“唱诗班。”

李承祚从善如流的笑笑,也不知道资深乌鸦嘴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到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的。

“君迟慧眼。”他似是而非地勾了勾唇,“你说他们这点儿伎俩,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不会腻歪么?”

李承祚说话时,蒋溪竹正将脚下那随时可以绊人的帐篷一点一点卷铺平整,方才爆炸来的太突然,帐篷被炸得四处乱飞,此时东一块儿西一块儿像是大地的补丁,只是散得都不远。

蒋溪竹将左一块儿右一块儿的破布拼起来,拧成了一股粗绳,听李承祚此言,手顿了顿,动作不停:“皇上,一而再再而三伎俩,大多时候是因为有用罢了。”

李承祚走过来跟他搭了把手儿:“就知道你能看出来……得了,是骡子是马让他们拉出来溜溜,最后一遭了,希望他们痛快点儿……”

帝相两人打哑谜打得忙,许三娘和耶律真屏息听了半天,更觉得云山雾绕,耶律真还好,他平时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即使这种时候,淡漠到底掩盖了多余的疑惑,许三娘就不同了,脸上满是忧心:“皇上,蒋公子,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

李承祚和蒋溪竹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无甚所谓的笑容:“现在的军营已经不是我们方才进来的那一个了……”

这话太耳熟,许三娘觉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仔细一想简直惊心动魄——他们在夜探邺城牢狱的时候,快要离开那间金碧辉煌一般充斥着假象的屋子时,似乎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血牢。”许三娘不可思议道,“我们明明是……”

李承祚点点头,替她把话说完了:“我们明明是从朝歌城城郊走来的,这是一个开放的军营——虽然没有活人活像闹鬼,还有妖里妖气的傀儡故弄玄虚,甚至还有炸药给咱们听个响儿炸个满堂彩,如今还云仙雾绕宛如仙境……但是我们走不出去,就是走不出去。”

许三娘一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下唇。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有机关的……就像上次我们在邺城的‘血牢’之中,蒋公子说那修建的地方有工匠留给自己的机关……”

“不忙。”说话的是蒋溪竹。

蒋溪竹终于拧好了那一股绳子,奇形怪状,着实不算整齐,他站起身来和李承祚一同将那帐篷扭的绳子晨直了,用目光比划了一下长度,仿佛是觉得满意了,这才抬起目光:“不忙,既然殷班主一番好意,让我们得觅故人,那我们就先救了人再出去吧。”

许三娘愣了一愣,完全不知道这位心有千万筹谋的丞相到底安排了什么后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李承祚塞了一节绳子。

“抓着这个。”李承祚对许三娘道,同样分给了耶律真一根儿,“大雾看不清方向,别走散了,去晚了,宋桢那老暴脾气估计要拆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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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夜色深沉,星斗熹微,叛军真正的军营中,黑衣人无声无息的跪在殷坚眼前。

殷坚的脸色显而易见的不好看,烛火从一方映射而来,跳跃明灭之间,将他的脸照出半边阴影。

“他是这么说的?他们从血牢中逃脱过?而且他们这次也能出来?”

跪在他眼前的黑衣人有着一张扔进人堆儿就再也认不出来的脸,表情麻木如千万芸芸众生,听闻殷坚此言,毫无波澜地开口回道:“奉命监视的人确实是如此说的。”

殷坚被这一句话说的脸色更加深沉了几分,心思在“怎么可能”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儿,最终确定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居高临下地冷肃着脸,心里反复权衡了很多有的没的,这才终于开口:“盯着他们……设法引他们去见宋桢,在他们见到宋桢的以后,直接动手。”

那申请麻木的黑衣人领命而去,只是一掀帘的时间,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里。

自从那黑衣人走后,殷坚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原本正要入睡,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扰了心神,一时半刻之间,竟然再也睡不着了,他心里绷着一根弦,不敢松懈却又不敢再拉紧。

他看着屋内不安跳跃着的烛火,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旧事。

“唱诗班”原本真的是个走街串巷卖艺的组织,其中能人异士颇多,契丹人能歌善舞能言会道,身体也一向比中原人强壮,武学造诣不低者辈出,却因为是异族,一向为中原不容。

在江湖上讨生活是十分不易的一件事,“唱诗班”的转变起始于一个意外——有人请“唱诗班”上门卖艺,却因为“唱诗班”中一人无意之间犯了其主家的忌讳,不仅没给钱,更将那口误犯错的艺人打成重伤,没撑到回客栈,就咽了气。

当时的班主为死去的兄弟讨公道不成,一时激愤,在与山庄家奴争执的过后,一把火烧掉了山庄,以至于山庄中人死伤过半。

此事轰动武林,最终惊动了昔日中原武林的盟主。

武林盟主以“滥杀无辜”之名发出了一道对“唱诗班”的追杀令,人人得而诛之。

此令一出,“唱诗班”中多人或因武功低微,或因落单而不幸被杀,东躲西藏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就是这样,保全住其他人的性命也仿佛是不可能的。

就在这时,有个人向他们慷慨伸出了援手……

那个人给了“唱诗班”重生,给了“唱诗班”一个契丹的灵魂,让他们立于鲜血之上永生不灭——直至今日。

也正是他的筹谋,让“唱诗班”这一众流落江湖的契丹人在中原武林站住了脚,也终于等到了那个可以启动他百年之前就存在的宏图壮志的人。

殷坚想着想着,却见屋内的烛火突兀地跳了两下。

夏日无风,屋内更是连一丝人气也无。

殷坚不动声色地用眼神儿环顾一周,皱了皱眉,觉得是自己多心了,他起身看了看帐外夜色,乌云早已退去,一轮未满的月光照耀着安静的湖。

月已偏东,无边黑夜的尽头仿佛有着隐隐的光辉。

长夜就要过去,而军帐之中寂然无声。

江湖中杀人不眨眼的唱诗班主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是老了,只被几个后生不知是真是假的荒唐言就迷惑了心神。

如今大虞半壁江山是他身后尘土,如果再拿下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皇帝,向前问鼎中原,到底可了那人毕生夙愿,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时候迟疑不前。

他专司暗杀多年,确实不善战场运筹帷幄,但并非不能战。

况且他手下所控制的乃是大虞流民,即使打到不剩一兵一卒,他能保证自己和秦楚之全身而退,就定有一日能卷土——手心手背都是肉不忍杀戮的从来不是他殷坚。

更何况,即使他有什么,后面还有一个足够棘手的秦楚之。

他想到这里,安了安心神,一甩随意披在身上的薄衫,露出了臂膀间精壮却布满伤痕的肌肉,随意地躺在了卧榻之上,他那露出的肌肉上,赫然是一个狼头文身——那是契丹皇室中人才有的标记。

他支撑了一夜,深思倦怠,恍惚了一下,很快睡过去,不知道迷糊了多久,就觉得脖子陡然一凉。

殷坚警觉性朝于旁人,就这一下,立刻翻身醒来,只动了一下,就再不敢贸然动作了。

一柄长刀居高临下的贴着他有血肉跳动的脖颈,他毫无畏惧地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人神情冷淡,英俊的面目之下无悲无喜,低头看着他。

“二皇子?”殷坚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他话音未落,另一个人就从耶律真的身后转了过来,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仿佛受尽了天地的所有眷恋。

“啧……”李承祚笑笑,看看表情淡漠的耶律真,又看看难得露出惊讶表情的殷坚,“老熟人,不用介绍了……哦,对,朕需要自我介绍一下,寡人姓李,年号天启,不才是个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情绪不对头,已经调整过来了,恢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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