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说话,煞有其事,柳长青苦思冥想一阵子,说道:“若是当真如此,这……他的心计,也太……”
青凝听到杨真说话,回想起来了父亲和哥哥说的话语,他清楚的记得有一天父亲和哥哥在房间之中商讨此事,那大概是在……在六七年前了……是了!父亲当时清清楚楚的说道:“出兵之事,你不必多虑,我上奏朝廷,皇上必当答应。我身为武将,这等正贼讨逆之事,那是义不容辞了。”
哥哥当时说道:“是,咱们做这些事情,冒险是冒险了些,可万一成了,那天下之土,唾手可得……”
父亲叹气说道:“此事说来轻巧,可当真做起来,那就犹如‘十年磨一剑’,此事需要谨慎而为,你虽然年轻,可我不少教你事情,若是在江湖之中闯荡,那就须结交朋友,如同镖局走镖,靠的是人情,而不是功夫。”
哥哥问道:“有钱便好使,唉,只这吴蚧滴水不进,当真可是烦人的很。”
父亲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吴蚧一人守关,咱们现在却没有多少实在兵力,就算吴蚧听从咱们指挥,那也一样不能行事。我让你去江湖之中,就是为了结交英雄豪杰之士,这些江湖汉子大多在刀尖上活命,见的惯了,打起仗来,用处可也不比寻常兵士,你若能结交许多好汉,那就够了。咱们最要紧的就是和金兀术结盟。”
哥哥说道:“是,金兀术打进来,和咱们平分天下,那也不算枉了。”
父亲隔了许久,才说道:“不是的,咱们寻那江湖人士,正是因为要抵制金兀术!”
青凝这才想到这些人的名字,自己虽然没有亲眼看到父亲和哥哥的表情,但是也能察觉到哥哥的讶异,自己当时年纪还小,有许多事情并不明白,哥哥说道:“父亲……咱们……咱们要自己做……做……”
父亲“嘘”的一声,父亲常常和自己这般玩耍,越是不让听,自己就越要偷偷听,自己之所以记得清楚这些事情,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可是父亲紧接着又说道:“咱们不先反悔,可金兀术却多半要反悔的,到时候这些江湖英雄就办成大事啦!你寻数位绝世高手,赏以万金,派他们去刺杀金兀术……”
青凝记得自己听到这里,就推门进去,“嘻嘻”笑着,说道:“爸爸,哥哥,你们刺杀谁呀!好不好玩呀?我也想出去玩。”
后来的事情,青凝就记得不大清楚了,可今天这些场景和人物就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之中,杨真说的事情,虽然只是猜测,可是多半不假。这些年哥哥做的事情,也大抵和此事相关,想到其中机关重重,居心叵测,青凝心中便十分不舒服。
柳长青说起了梁照,那是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啖其肉,杨真说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做咱们的事情就是,史方月和梁照有来往,这件事情是清清楚楚的了,咱们这就去问个明白,若是史方月悔悟,那咱们还可饶他一名,若是丝毫没有悔改之情,那就怪不得咱们了。”
柳长青摇摇头,说道:“史方月也是被逼无奈,他为人仗义,若不是儿子被人下了毒药,决计不会做出这等事情的。我曾答应过一位……高人……不会伤他性命的。”
杨真点头道:“好!你说不杀,咱们就不杀。”
许多真相,在柳长青的脑海之中就越来越清晰,若不是梁照当日犯下的罪孽,柳长青就算听到这些事情,多半也觉得和自己无关,不会想到要插上一手。可现在自己设身处地的想上一想,那就觉得梁照实在是害苦了天下英雄和老百姓了,不由得可怜了起来,忽然大义凛然,目光坚定,自顾自的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说道:“就这么办!”
杨真还以为柳长青说的是史方月之时,却不知道柳长青心中想的乃是江湖人士。
既然事情想的清楚了,那就更加迫不及待了,可大雨下的实在是太大,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出门,走到大门口,前胸后背,只怕都要被淋上个通通透透,无论如何,也是赶不了路的了。
柳长青和杨真心中着急,却也别无他法。
忽然听到荡扬马不断的叫唤着,柳长青心中一凛,过去拍拍马背,抚摸着荡漾的脸庞,微笑说道:“荡漾呀,荡漾,今天你想跑腿了吗?可是外面的雨实在下的太大。”
荡漾马似乎能听懂柳长青说的话一般,长嘶一声,鸣叫不已,似乎是在说:“我不怕!”柳长青轻轻安慰。
大雨直到了晚间,才渐渐的小了一些,却也没有全然停下。金心少言寡语,柳长青虽然知道,可自己毕竟不能亲口说什么话,玉心轻轻拉拉柳长青衣袖,示意他出去说话。
到了屋外,玉心问柳长青道:“柳大哥,凌姐姐去哪儿啦?”
柳长青不好明说,只说道:“她出去办事,还没有回来。”
玉心一笑,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柳长青诧异道:“以为什么?”
玉心说道:“柳大哥,你明知故问了,那个小丫头当真是梁照的妹妹?怎么我看她的眼神,总是不大对劲儿?”
柳长青被她说中,说实话,青凝这番不明不白的跟着自己,真是有些碍手碍脚,说不出的麻烦,可是这次确实不是她跟着自己,而是来给自己传话来了,青凝天真烂漫,自己知道她的身份之后,虽然十分讨厌,可每次看到青凝那幅纯真可爱的表情话语,自己想要狠狠的将她赶走,却总是说不出口。
在柳长青的心中,想到自己可能就是这么一个人了,自己不会无缘无故的将没有根由的罪责推托在别人身上,所以哪怕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被自己的师父师娘给活活烧死的”这件事情,也知道事出有因,丝毫不会责怪师父师娘。
说起青凝的关系,那就有些不伦不类,这青凝只是贪玩,心肠却并不算坏,她这么大的一个姑娘家,和亲生父亲、哥哥却一点儿都不像,还帮了自己不少忙,可自己的大仇人是她的家人,自己和青凝到底是不是朋友,那就有点说不上来了。
就这么一犹豫,玉心便说道:“她喜欢你,是不是?”
柳长青说道:“别胡说八道,辱没了人家姑娘家的清白。”
玉心说道:“柳大哥,你难道当真看不出来青凝的心思?她明明喜欢你喜欢的要命,她看你的眼神,和我姐……那个不大对劲儿……你又怎能全然不懂?”
柳长青叹一口气,说道:“别提这种事情啦!我只全心全意的爱凌妹一个人,我二人已经成婚,还说什么其他的。”
玉心一坏笑,说道:“柳大哥,你若是想,娶下个三妻四妾,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别说是皇亲贵族,就算是有些银子的寻常百姓,娶几个老婆,那也是常有的事情。”
柳长青将脸色一拉,说道:“你再这么说,我可就生气了!”
玉心见他果然有些生气,不敢再说,憋红了脸。柳长青一看,就有些责怪自己说话的语气有些重了,又叹一口气,淡然说道:“玉心,从前我在扬州金门派的时候,就只爱着赵妃一个人,后来她移情别恋,我遇到了凌妹,我心中,也就死心塌地的只有凌妹一个人。一个人真真正正的爱着另一个人,那自己的浑身上下,就只会爱着这一个人,哪里能容得进来别人了?我自己何德何能,青凝年纪幼小,不知天高地厚,她鲜少出门,莫说是天下的男人,就算是平日里想要见到一个,那也是为难了很了,多半就是朝廷之中的官兵侍卫,这些人见到她,那自然是不敢得罪,言听必从的。等到她真正长大了,就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你明白吗?”
玉心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有话要说,隔了好大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她……她是年纪……小了一些,可是……可是若是年纪再大一些,她还用这种眼神……去看着你,你又当如何?她若是……看不到你,每天心里面想你……想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那该怎么办才好?若是她在梦中说话,念叨的都是自己心爱之人的名字,那又该如何?唉……”
这番话说的婉转缠绵,却又令人荡气回肠,柳长青解释道:“不会的,长大一些,自然也就好了。”
玉心又是毅然说道:“不是的,柳大哥,这好长一段时日,枝心、叶心、和我都看得明明白白、听得真真切切、想的清清楚楚,我姐姐金心她……她若是没有你,那……那就不能活了!”
柳长青霎时之间身体猛然一个抖动,看她眼神坚定,却又有些无奈,又有些舍不得,似乎是心疼金心,才将自己拉出来,借机会说出此话,柳长青问道:“当真……当真有此事?”
玉心坚定的点点头,看着柳长青的面目表情,柳长青看着一旁的雨水从天而降,不由得踌躇满面,过了良久良久,才看着玉心,说道:“玉心,我知你四姐妹情同手足,我柳某人一介匹夫,不知天高地厚,可无论怎样,我都还是刚才的话。还盼你们三人,多多劝慰金心,待到时日久长……她……她也就慢慢忘却此事了……唉,当真是造孽……”
玉心原本就知道自己根本是劝不动柳长青的,让他再娶一个老婆,那倒不如杀了他的头,柳长青最反感之人,就是那些三心二意之人,怎可能会纳金心为妾?可自己每次看到姐姐金心那幅伤心难过的表情,就又实在看不下去,心中也暗暗替她难受,否则自己也绝不会对柳长青说出这番话语。
柳长青不愿再提,拍拍玉心肩膀,说道:“回去吧!”不由分说就进了屋子,金心正在角落之中安静的坐着,柳长青知道她也在伤心音心人和乐心人之事,过去出言安慰道:“节哀顺变。”
金心张张嘴巴,想要说出口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只说了一声:“是。”就又低下头去。
柳长青心中难受,想到:“原先我见金心之时,她要强好胜,不向困难低头,巾帼之中,十分难得可贵,可现在却看她呆滞如牛,少言寡语,沉默有加,那全然是为了自己之故了。”心中更是暗自摇头,一狠心,拉起杨真,问他要了在金散人怀中搜出来的赤魔堂令牌,交给了枝心,拱手说道:“烦劳你们四姐妹,护送青凝去扬州金门派,寻我小师妹赵柔。若是路途之中有人拦路或是遇到敌对不过的麻烦之人,就拿着令牌去寻赤魔堂弟子。”说完就拉起杨真,又道:“杨大哥,咱们共乘荡漾,去寻史方月去。”头也不回的就离去了。
柳长青走后,玉心一愣,自己从来没见到过柳长青如此果断处事的,心中暗暗担忧:“莫不是柳大哥生我的气,冒雨走了?”又一想就不对:“柳大哥绝非这等人,是我胡乱猜测了。”过去叫金心:“姐姐,他……他走了!”
金心稍稍抬起了头,说道:“走……走了?”玉心点点头,金心道:“嗯。”就不再说话。
屋中五人,都是各怀心事,愁闷不堪,加之屋外下雨,显得气氛更是沉重,许久也没人说一句话,青凝也是忧郁不堪,柳长青走了大半晌,忽然抬起头,说道:“柳大哥!我……我早该告诉你的……”
金枝玉叶都是莫名其妙的看向了她,青凝脸一红,说道:“我……唉,我不是故意的,凌姐姐交代过的,我……也但愿如此,只盼你永远也不要知道此事,要不然不知道你有多难过。”叶心去追问之时,青凝就只是叹气,说道:“我……我不能说,我当真不知道此事应该如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