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赡部州地界,秀城。
不大的城池街道也不会太宽敞。
街道两旁的摆摊上叫卖声接连起伏。
小贩们走街串巷,争取在天黑前多卖出一些,晚上回家也好交差。
在一个巷道拐角处,两个小娃娃蹲坐在阴凉处,身前摆着五个装有河水的石盆,里面各种鱼儿活蹦乱跳,很是快活。
那个女娃望着眼那些男人、女人们,一脸的生无可恋。
嘴里时不时喊上一声:“卖鱼啦!”还有气无力的。
沫沫朝旁边看了一眼,那猴子正翻一张破纸,他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却一眼都看不懂。
李曲要去西牛贺州,问了很多人,那人一见是个孩子在问,调笑两句便走了,也不告知。
李曲想来他也是不知道的,还要那么一点面子。
既然占个西字,定是在西方。
李曲觉得自己和妹妹还小,现在找过去难免被人看扁。虽然试探了多次,但到底不能确定有没有神仙跟着。
此时据沫沫化形已有三月有余,李曲能明显看出她的个头有些长进。
怕是再等一年半载,便有自己高了。
李曲对于自己能不能长高的问题,深感怀疑。
地图看不懂,李曲郁闷的叹气。
“喂,小娃娃!”一道轻浮的声音传来。
发呆的沫沫和刚要说话的李曲同时抬头看去。光线被那人挡住,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听声音来说,是个年轻的公子。
沫沫犹豫了一下,不见这猴子说话,只能自己开口问道:“要买鱼吗?今早刚抓的鱼。”
沫沫穿一身粉色裙衫,声音奶声奶气。
那公子轻轻一笑,屈膝蹲了下来,这才看清他的面容。
挺俊俏白皙的一张脸,偏偏嘴角挂着恶劣的笑意。
李曲眼珠转转,继续不吱声看着。
“我是李家公子李德川,这秀城人尽皆知。两个娃娃不是本地的吧?你家父母就让你们来这卖鱼的?”
沫沫不接这人的话,她听出来了,这人是拐着弯的打探自己的背景。
只道:“要买鱼吗?新鲜的,价格可以讲。”
李德川笑道:“你这女娃倒是大胆,却不见你哥哥说话,莫不是个哑巴?”
李曲看着沫沫眉宇间的不耐烦,知道沫沫是有些厌烦这人了。
别站了起来,前行两步挡在妹妹身前,躬身一礼道:“回公子,这城里买鱼的人多,村里吃鱼都是自己捕的。我和妹妹是个孤儿,自小靠邻里接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如今大了点,便想着能多帮村里的婶婶一些。”
沫沫惊讶的看着身前的背影,这猴子虽然装君子挺像,但毕竟是装的。
一般忍让几句便激了眼,眼下居然还好声好气的?这是在图谋什么吗??
沫沫伸出小手放进一个水盆里,轻轻搅动着,被热的有些温的水就凉了下来,蔫蔫的鱼儿也生动活泼了起来。挨个将所有水盆都如此弄了一遍后。
抬头看去。
猴子和那公子还在互相试探着,都想问出更多对方的事情。
那公子脸上的笑,快要维持不住了。
眼神阴沉沉的,沫沫往后退了退。
李曲察觉到后,又匆匆敷衍几句,转身拽着沫沫向热闹的地方,跑去。
沫沫有些踉跄的被迫跟着跑,眼神看着被牵住的手,那被人握的很紧,都有点疼了。
沫沫回头向后看去,那公子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的。
知道这猴子生气了,听了许久也听出了点什么,刚开始无非是要问清家世好拐走,倒也是个谨慎的。
后来察觉到猴子不好糊弄,便想以交易的形式达成,可能刚开始猴子冷眼旁观的姿态,给那人兄妹关系冷淡的错觉。
两人穿过集市,跑进了一家院子,这家院子并没有人住,李曲当初说打探到了消息就离开。
至于什么消息也不说。
沫沫坐在院子榆树下,望着不远处的厨房里,前后忙碌的身影,那道身影并不高,却让她有了点家的感觉。
短短三年零半载的时光,沫沫就有些恍惚了,曾经那个生活了18年的地方,真的存在吗?
这三年来,沫沫跟着那猴子走街串巷,串长城游小县。
随着那猴子入府偷吃,遇到和善的人家,也就当没看见。若是遇到那些脾气不好的,都要追打一番。
那时,沫沫总是跳上墙头,看那猴子上窜下跳的好戏。
那猴子喜怒无常,沫沫就本着不招惹的念头,装聋作哑。
可是,那猴子再怎么生气,便是遇上拐卖的人贩子,也指恶作剧一番,从不曾伤人。
这几个月,自沫沫化形后,那猴子总是独自出门,近两日偏要捕些鱼去卖。
幸好这铃铛总能让沫沫心想事成,要捕鱼的话,调动铃铛内的灵气往河水鱼儿身上扑去。
范围稍微大一点,鱼儿便逃不掉了,方便了很多。
沫沫周身灵气微动,白气升腾,待气散,一只橘色白尾尖的幼猫窜上那榆树,寻了个粗壮见阳的树枝趴下,闭上眼睛。
她刚瞧了会儿,那猴子的架势分明是要大吃一顿,也不知什么事那么高兴,一天天也不知道那猴脑里在想什么。
李曲忙碌间隙向外看去,刚还坐在树下的身影不见了,视线向上寻去,果真在树枝间见一条尾巴尖在那晃悠着。
见人无视,李曲放下心来,沫沫自化形后,睡觉便无法增长修为了,沫沫对未来的看法他还是了解一些的。
对修行有种可有可无的态度,但想要成圣,理由是想要找到回家的路。
李曲总感觉契机应该在她那铃铛上,不过他没说出来。
夜色当空时,李曲终于做好了一大桌子的菜,让沫沫收了大半进空间里,两人只吃着三菜一汤也肚子鼓圆。
第二天,李曲再要卖鱼去时,沫沫说什么也不去了,在树上一爬,闭眼就睡,她现在很容易困。
没法,李曲独自去卖了三天鱼。
第四天,沫沫吃过饭,刚要去睡觉,就听李曲说可以离开了。
听到这话,沫沫还是有点小开心的,很耐心的走出了秀城。
又走出了一段路,却说什么也不走了。
李曲看看四周,大夏的天却荒凉的连个绿叶也看不见。
只能一把背上沫沫,继续按照打听好的路线走着。
他们一只向西而去,但过城便呆上几天。
如此又过了两月。
官道上,一架黑色的马车行驶在空无一物的路上。
那马车速度慢悠悠的,架马的车夫都昏昏欲睡。
车内,沫沫满脸怪异的看着一旁锦衣玉袍的李曲。
从秀城离开当晚,两人并排坐在树上,无聊时,沫沫询问李曲,那李姓公子后来可有找过。
因为沫沫怀疑李曲匆匆带她离开,和那人有关。
李曲神神秘秘的不说。
前两天,两人刚穿过一座大城,一番打听得知在往西去,过几个小县就是西海了。
两人好好玩了几天,又备了些食物水源。
就要出发。
这时,李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个世界的字,沫沫是看不懂的。
只见李曲拿着那张纸进了一架车马行,把纸交给一个小伙计,小伙计看过没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就领了一个管事来。
那管事对那猴子和自己点头哈腰,恭敬的不得了,嘴里直少爷小姐的叫。
沫沫疑惑不解,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也没说。
那猴子端个大爷范,吩咐那管是挑了个最好的马车来,又要了个老实的车夫,还特意嘱咐一句,这种小事就不用报了,免得被爹知道又要一顿教训。
那管是只点头应是。
沫沫坐在那马车上,碍于那个车夫,沫沫想问又不能问,憋的厉害。
到了午间,车夫将车停在河边,两人下车透气,车夫带着马去吃草饮水了。
沫沫才有机会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人如何叫你少爷?”
李曲得意一笑,得瑟的到:“你猜!”
沫沫两手摆在身前,手一晃,尖利的爪子伸了出来,这猴子如今皮的厉害。
好似想通了一般,也不装着了,爪子前伸,从李曲脸庞划过,一根金毛掉落,这猴子的毛长着愈发快了,如今是每天早起都要修上一修。
“猴子,我用爪子帮你修修毛如何?”
沫沫轻吹了一口气,是那根猴毛不掉在地上,始终在眼前飘着。
李曲心中一紧,让这小猫修毛,那不叫修毛,那叫宰猴。
沫沫有一次见李曲照着镜子修毛,很是手痒,想要试试,李曲当即同意了。
那次之后,李曲对他那一身的毛都爱惜了很多。
实在是让这小猫修毛,真是刀刀见血,连毛带皮啊!
害的李曲那段时间不敢见人,天天草药抹脸,生怕留疤。
“我说我说,不敢劳烦妹妹。”
李曲忙笑着劝道。
“那日的李德川公子,还记的吗?他想带你回去做妹妹,我和他交锋几回,却听出了点门道,那人还真就想让你做他妹妹,没半点邪念。我细问之下,原来他那老爹好色的很,私生子很多,总有姑娘抱着孩子找上门去。他家人见着漂亮的孩子,便会留下来。一来二去,若是见到长的好看俊美的孤儿,只要年龄不大,都能带回去养着,对外说是私生子就是。”
沫沫听着,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不由问道:“那就白养着?”
李曲笑着点头:“人家业大着呢!各行各业都有他家的人,只秀才他家便有十多个。还有那么一两个出息,都当官了。”
沫沫有些哑口结舌:“那…李德川……”
李曲见车夫牵着马回来了,拉着沫沫上了车,寻了把果子坐靠着,继续道:“谁知道呢!你还记得他第一句说的是什么吗?”
“喂,娃娃”。沫沫想了想,回答道。
李曲哈哈一下:“记性挺好嘛!不过是下一句,他说我是李府公子。”
“李家很大,李家的儿子大多各自发展,他们自己都认不全自己人的。”
沫沫明白了:“所以你是成了李家的儿子!”
李曲点点头,伸手轻刮沫沫的鼻尖。
“一张纸,一个章的事,我特意问过,他家寻仙问道的儿女也大有人在呢!咱们学成归来这道身份也有用,到时也好有了去处!”
沫沫点点头,称赞道:“猴子想的挺远啊!”
李曲得意的笑笑,至于那猴子的称呼,只要妹妹开心就好。
沫沫看着李曲得意的笑,不再做声,心下寻思,真是如此吗?那人不像如此和善的。
正好这时,“少爷,西海到了。”
那车夫在马车外说到。
“好,多谢了。”李曲牵着沫沫下了马车。在车夫的带领下,找到一艘备好的船只,告别车夫。
兄妹两个上了船,船夫们就启航出海了。
目标,西牛贺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