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将隋贾芢求见”大帐之外,守帐的家官报道。
“进来。”静王莫焯添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这个时候,他既想听到消息,又不想听到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他又想得到真正的好消息……
“末将隋贾芢参见静王。”一个白衣白甲的年轻小将步入账内,单膝跪下像静王莫焯添请安。
这小将眉目清秀以及,目闪星光,虽年少,却另有一种沉稳霸气,是近来静王莫焯添帐下很是器重之人。
“贾芢,起来说话。”莫焯添闭了闭眼睛,他这几天,是真有些累了,不说几日不合眼,但也差不哪去了。
“谢王爷。”贾芢起身,垂首站在下面,恭敬道。
“宫里传话,让将军即可拔营回京,不得延误。”
贾芢出身静王家兵,是静王一力扶持起的,不然他这么小的年龄,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绝对不可能做到军中副将这个位置的。
“让大军回京,压着速度,一日的行军,能给我压到十日就十日,能压倒二十日就二十日,明白了吗?”
莫焯添狠狠的摁着太阳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压的他简直喘不过气。
“将军……”隋贾芢微微向前倾身,想要阻止,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静王莫焯添莫对他有知遇之恩……
人一生有三个父母,分别为,生身父母,养身父母,教身父母。
而静王莫焯添不仅仅是他的养身父母,更是他是教身父母,恩比天高,无论是生是死,他也一定要守在静王莫焯添身边,即便是违抗军令。
“嗯。”静王莫焯添答毕,挥了挥手,压下了隋贾芢将要说出口的话。
他要说什么,莫焯添知道的清清楚楚,这孩子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一张口莫焯添就知道他什么意思。
若不是楚雨阳的事情,莫焯添也不舍得将小小年纪的隋贾芢,就这样带在身边。
实在是怀疑军中有异,才不得不将信任的人,都拉进身侧。
“你去把本王的话,带回军中,转告王副将,让他务必执行。另外,再留下军中训练精兵一队,家兵尽数留下,若抵达城池百里,吾未还归营帐之中,及驻扎城外,不许妄动,任何人不得调动军队,违令者,杀无赦……”
静王莫焯添眉头紧锁,此番行为,无异于违抗皇命,但他实在是无法,这是没有办法之中最好的办法了。
“你跟着本王走,先把此事去办了吧。”静王莫焯添微微摆手,意思隋贾芢可以退下。
莫焯添又是揉了揉太阳穴,端起案前的茶,浅吟了一口。
茶浓浓的味道,弥漫了莫焯添的口腔,刺激着他的神经,而他现在,是真的需要一些刺激的东西,好能让他清醒清醒。
“是。”隋贾芢单膝跪下行了一礼,感激的看了一眼静王莫焯添,缓缓退出账外,自作安排。
次日,天将亮未亮,迷迷蒙蒙之中,炊烟袅袅。
征人还乡,自是心急不已,动作自然是干脆利落,起火做饭,收敛营帐,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王爷所做的决定。
“楚公子怎么还没回来呢?”一士兵小声问道。
“嗨,一看你就是楚公子帐下的士兵吧,怎么还不知道公子出的事。”另一个看起来很是老成的兵,一边拨弄着浓浓的肉汤,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什么事?还请教一下楚公子怎么了?我是楚公子的兵,却是接了任务,昨天才回来的,刚一回来要去拜见公子,就听人说,公子出征未归,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小兵颇为心急,楚公子为人宽厚,是个好人,更是个好首领,带兵如子,但凡被他带过的士兵,没有不念他的好的。
相比较莫焯添而言,底下的人更喜欢性格开朗的楚雨阳,这是毋庸置疑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现在的谣言越来越不对风口,再也没有人敢轻易的拿莫焯添和楚雨阳,相做比较了。
“啧啧,这还是上面人的事,楚公子是个好人,就是枪打出头鸟,功劳太高了。”老成的士兵,喝了口暖暖的肉汤,瞥了眼那个新兵,自以为是的说道。
“我劝你啊,上面的事,少知道的好,不然哪天脑袋,怎么搬家的都不知道,好好打仗听话得了。”
言罢,又低头喝了一大口汤,真暖和啊,上面人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打了胜仗,领了军饷,回去看看老婆孩子,好好替死在战场上的战友,安排好他们的家人,这才是正事!
“这个…….”那个年轻的士兵,欲言又止,端起了碗又放下,这滚热热的汤,倒是烫的他咽不下去。
这个早上,安静,而又不安静。该走的人,走了,该留的人,留下了……
那个年轻的士兵,正是留下的人。
“王爷。”年轻的隋贾芢撩开军中大帐的门帘,矮身走了进去,单膝跪地,像静王莫焯添请安。
“王爷,这是京中,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请王爷过目”隋贾芢恭敬地,双手递上呈折。
静王莫焯添双眼微闭,京中的折子,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什么,必是催他回去的折子,看来这事京中已经知道了,他的军队,怕是有京中的人啊。
“送折子来的人呢?”静王莫焯添悠悠问道。
“回王爷的话,我把人拦着门外了。”隋贾芢低头心虚道,他当然知道自己这行为,是不妥当的,但是非常时期,不妥当,他也来不及想那许多了。
“只是人?”静王莫焯添拿起折子翻了翻,薄削的唇,忽然微微翘起。
虎目之中一道光飞快闪过,看着折子上所写,果然,他的事,在京城传播甚广,什么要夺去军功,哈哈,他莫焯添如要夺取军功,至于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吗?一句话,何愁别人不乖乖送上?
更何况,若只是想要夺取军功,自己又怎么会对楚雨阳下手。
不对,是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对楚雨阳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只是这份心思,自己知晓,宫里那位……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王爷,还有剑。”隋贾芢头低的更低了,他真是为自家王爷鸣不平,为朝廷不说鞠躬尽瘁,也是忠心耿耿,现在反倒得了这么个下场。
无论王爷要怎么处置他,他都不能让王爷怎么糊里糊涂的,背着骂名。
“哈哈……好,好……贾芢啊,你起来,这个事你做的好……”静王莫焯添忽然笑道。
一折圣旨,就被莫焯添轻描淡写的,送进了香炉中。他莫焯添岂能莫名其妙的被这么一个大锅?
而且折进去的人,还是自己的兄弟、得力手下?
哈哈,真是好笑,也是真笨啊,哈哈哈哈……
“来使,就给他好吃好喝的待着,没有兄弟父母,那看看有没有妻儿老小,人家来这一趟也不容易,都给照顾照顾。让他写份折子,让兄弟们抵回京中,大军行走,就把他也带上吧。”
静王莫焯添嘴角勾笑,眸中闪着柔和的光,却没有来让人一冷,阴深深之感,仿若到了阴罗地府。
“是,末将明白。”隋贾芢闻言,便领命出去了。
且不说来使哪里如何如何,静王莫焯添出了大帐,除了精挑细选的那一队将士,其它士兵早已撤走,但行军之慢可想而知。
“这次的任务,本王相信,你们都知道,而你们,大多数,都是跟着楚雨阳出生日死多日的人,楚雨阳为人如何,我们都知道,这次,流言四起,本王并不想辩驳,但本王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一个得力部下,失去一个精兵良将,失去一个这支军队中,任何一个为国为民奋战的人!”
静王莫焯添看着一排排的士兵,每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他清楚的知道,军中多是热血男儿,虽然每次行军之前的誓师都是一个形式,却是一个必不可少的形式。
“王爷……他们说,您是为了军功……”一个稚嫩的士兵冒出头,小声说道。
但被静王莫焯添如闪电般的目光一扫,瞬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见到静王爷。
“为了什么,是别人说的,本王可以告诉你们,本王很不想失去楚大公子,他是本王这辈子的挚友,本王会用尽我全部的力量去寻找他,我莫焯添在此立下军令状,找不到楚雨阳,誓不回京!”
“誓不回京!”
“誓不回京!”
“誓不回京!”
静王莫焯添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的将士,轻轻裹了裹衣服,天,还是那么寒冷,不知道楚雨阳是否还能生还。
所有将士,全部轻装上马,策马飞驰。
看着一队队人离去,静王莫焯添又回到了大帐之中,稳稳的坐在了哪里。
他为什么不去组织这场战斗,他不去,又有谁组织?没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王爷,我办完了。”隋贾芢急冲冲的冲进了大帐,一反他儒将的形象。
他办完事回来,变看到了,一队队士兵飞驰离去,而军中大帐分毫微动,很显然,静王莫焯添仍然坐在里面。
他不明白,静王莫焯添,一向是一个爱惜士兵的人,也是一个能征善战的人,他怎么会不知道,让士兵这样出去,就等于送死?
他不明白……
“急什么?”静王莫焯添安静的看着他:“贾芢,你回来的正好。”
“王爷,你怎么能!那都是命!那都是咱们的士兵!”隋贾芢忽然有些激动,他印象中静王的形象,好像忽然颠覆了。
“贾芢,本王有没有跟你说过,身为副将,最忌讳不能克制自己的情绪。”
静王莫焯添微微皱眉看着隋贾芢,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容易被激怒了。
“说过,王爷……”隋贾芢慢慢平复了情绪,双手依旧狠狠的握着拳头,他无法控制自己,他一想到,那些鲜活的生命就要这么白白丧失,他就无法控制自己。
“贾芢,本王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这次的成败与否,就看你了。”静王莫焯添微微合眸,又突然睁开,仿佛坚定了什么。
莫焯添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自屏风后,转出了一队队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