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三个小时前有过一场降雨,地表上的水迹虽已基本蒸发殆尽,但被泥土所吸收的水分却不会干的那么快。深夜的低温下,那些浸润过水的花园泥会比白天时更潮湿阴冷。

赫景不确定赫里在那里跪了多久,对方很有可能已经结结实实的淋过一场雨,这一猜想让他在准备下楼前又折返回房间里,取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条毯子。

这花去了他一些时间。

找电子保险箱这一类东西,尚且还留有些记忆印象,可事关生活家居用品,一多半的东西赫景自己都不知道存放在哪里。过去他几乎从没自己动手整理过它们。包括衣物在内,他的所有生活家居用品一直由他的雌父打理。库岚也不愿让他亲自操心这些,需要任何物品只需和对方说一声便好。如果不是曾经少的可怜的“独立之心”终于活络了一回,发觉度过幼生体阶段后再任由雌父给自己的喂食有失颜面,那时候的他恐怕真的要成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典范。

生活自理能力的缺失让赫景在刚开始独自求存时吃了许多苦头,他甚至连星际间数个常用货币的换算比率都分不清,闹出了不少如今回想起来啼笑皆非的笑话。

回忆随着停下的脚步一同止住。

赫景拿着毛巾和毯子走到主屋门口时,发现大门前的廊檐下静静站着一只雌虫。

先前只看见了对方的背影,无法判别这究竟是家中的哪一只雌虫,但对方迅速发现了赫景的到来,朝他回过了头。在看清来者是谁时,雌虫露出一个鲜明的愕然神色,但那仅出现了一瞬,对方很快把这抹愕然收了起来,然后避开和赫景相对的视线,恭顺的垂下脑袋,向赫景行了一礼。

这是赫里的雌父森,赫里银灰的发色遗传自他们共同的雄父,容貌却是从对方这里遗传而来。

作为自家雄父的雌侍之一,森在名义上应算作是赫景的长辈,但就连作为雌君的库岚在自己的亲生幼崽面前都要低姿态的温柔顺从,更不用说他仅是一名雌侍。

没有哪一家的雌侍会愚蠢到在家中的雄虫幼崽面前以长辈自居,他们只会把自己的姿态放的更低,以换取他们和他们的雌性幼崽——如果他们幸运的能够有那么一只的话——在家中稍微更好过一些。

一名随时可以被替换虫选的雌侍,和一个家庭中珍贵且唯一的雄虫幼崽,前者对于后者而言,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差遣的仆从。

赫景注意到雌虫垂下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上。

“他在外面呆了多久?”

从来没有好好管赫伦和赫里叫过“哥哥”,全家虫也从没听过赫景这样乖巧有礼的称呼,不光是他自己说着不习惯,听着的其他虫大概更不习惯。但连名带姓的直接叫赫里,听上去又仿佛自己此时准备再给对方找点麻烦,赫景干脆直接以“他”来指代对方。

“六个小时。”

森低声回答着赫景的问话,眼神还落在赫景手中的毛巾和毯子上。

大雌虫猜不准为何本该在房间里早早睡去的小雄虫会在这半夜三更的时刻带着这两样物品来到门口,他印象里的赫景一向贪睡,就算是偶尔在半夜忽然醒来,有了什么想要的东西,也都是直接差遣库岚或者其他雌侍,让他们立马把对方想要的东西送到房间。

森来到这个家庭里的时间不短,赫景和赫里的出生日期仅相差三个月,他也算是一路见证了对方的诞生与成长,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赫景像这般在深夜里亲自出房间门下楼。

“有什么是我能为您做的么?”

强迫自己抛开那个关于对方手中的物品或许是为他的孩子带来的可笑猜测,雌虫终于从毛巾和毯子上移开了目光,将视线的焦点落在门廊处地毯的花纹上。

然后他听见赫景道:“有。”

森恭顺的低着头等待小雄虫的下一步指令,随即看到一条干净毛巾与一条毯子被递到了他的眼前。

正是被赫景刚刚那在手中的那两条。

“去把他带回来吧。”赫景说着,示意他接过东西。

森闻言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看着比他矮上一大截的未成年雄虫,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的那个猜测竟然是正确的。猜测若仅仅只是个猜测,强迫自己清空思维忘记它便好。可猜测若一旦有了成为正确现实的可能,那么就难免犹豫不定。雌虫没有从赫景手中接过物品,尽管他知道他的孩子非常需要这些,他也期望能把这些带去给赫里。

“雌君下的命令是让赫里反省到天亮为止。”

此时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四个小时。

森无法确定赫景是否是真的愿意帮助赫里,即使他眼前的小雄虫已经在示意他接过毛巾毯子,说了让他去院子里把赫里接回的话语。曾经他也接受过一次对方的“好意”,而那实际上只是包裹着恶意的虚假好意,只不过是一个小雄虫新想出来的,能够加重他们所受处罚的小花招,对方从看他们受惩处中获得乐趣。

“去把他接回来,雌父那边我去说。”

赫景只需回忆一下曾经的自己的言行,就能猜到对方为什么犹豫,他将毛巾和毯子朝对方更近的递了递,并及时的收敛住了他在劝说时本能想要露出的安抚笑容。之前他在雌父面前试图微笑时,取得的效果极差,赫景克制着自己的嘴角,让他看上去像个平静的面瘫。

平静面瘫脸果然比他朝对方露出笑容要有效。

森在他说完后,这次只略迟疑了数秒,便从他的手中接过了毛毯毛巾。

大雌虫拿过毛巾和毯子后朝赫景再次行了个礼,然后快步朝自己的孩子所跪着的景观植物丛走去。

***

被水充分浸润过的泥土对其上栽植着的植株来说,是天然甘美的佳酿,可对其上跪着的虫来说,就是使受罚变得更加煎熬的天然刑罚辅助。

在先前雨势正大的时候,赫里跪着的那处位置正好形成了一个天然小水坑,他的膝盖就在这个冰冷的水坑里浸泡了至少一个小时。当浮于土层表面的水终于被花园土吸收,围绕着双膝的积水退下去时,他的膝盖也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突如其来的降雨让他全身都被雨水淋了个透彻,雨停之后,湿透了的衣服从最里层开始一层层粘附在身体上。伴随着夜间温度低寒的冷风不断吹拂,赫里感到自己的体温已明显升高了些许,头也开始有些昏沉,但他仍然尽最大的努力端正了姿势,让自己的跪姿维持标准。

赫里知道他如果没能坚持撑完这场处罚,就将是给了施罚者又一个新的惩戒理由,说不定还能连带上他的雌父一起。

“……雌父?”

正想着不能连累雌父和自己一同受罚,就感应到了大雌虫在朝自己靠近的气息。

高等虫族的直系血亲间有着天生的亲子感应。

赫里发觉雌父在朝自己靠近时一阵焦虑,他希望对方能够立即转向返回屋里去,不要来管他,但还不待他这一份心愿祈祷完毕,大雌虫已经快步走到了他眼前,还拿着毯子和毛巾。

赫里在看到毛巾朝自己盖下来时下意识想躲。

“您过来做什么?快回去!”

说话的声音放的极轻,但声音里的坚定一分不差,赫里躲避着对方想给自己裹上毯子的行为,催促着他的雌父快点离开。维持着标准跪姿连跪六个小时之后,身体各处关节都有些僵硬,但赫里在躲避时仍是差一点将格斗技巧都使出来,可他面前的雌虫比他年长许多,近身搏斗经验更是丰富许多,他的躲闪动作被对方轻易看破,很快便被自家雌父牢牢钳制住,只能乖乖任由对方给自己裹上毯子,用干净柔软的毛巾擦拭脸和头发。

“当他们看监控的时候,就会发现您来偷偷帮过我了。”

赫里说着,看了一眼距离他不远的监控摄像头之一。摄像头旁侧的红点正在闪烁,显示着仪器设备已经忠实记录下了他的雌父在他受罚时悄悄来帮忙的过程。

“您完全可以不用来,我扛得过去。”

赫里几乎已经预见了明天库岚调取监控录像看到这一幕时,会怒发冲冠的将他的雌父一顿训斥,然后再施以双倍刑罚的情形,这让他懊恼的咬了咬内唇。

但他的雌父看上去像并不关心是否会受罚的问题,对方只是在替他擦拭头发时,又摸了摸他的脑袋。

“大概。”

“什么叫做‘大概’?”

不满自己如此担忧的事对方却表现的漠不关心,赫里刚准备继续抗议,就感到一双有力的大手伸到了他的两侧腋下,那双虫爪子只抄着他手臂和肩膀的衔接处稍一用力,就把他从地上一把拉了起来,他顺着这股力道站直后才惊觉不对。

“我来接你回屋。”

森及时开口,将自己孩子的话语全都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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