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军人,武霸天同样是一名视命令为自己性命的真正军人。
不过与那些只知死忠贾垣的愚蠢家伙不同,武霸天效忠的只有国家,只有西齐王贾浃一人。这或许让他在一开始也承受了不少波折,但自从武霸天正式进入西齐王贾浃的视线后,武霸天就成为了西齐城、成为了所有西齐人的守护神。
因此看着贾垣,武霸天心中总有些百感交集。
这不是说贾垣不爱国,只是在爱国的同时,贾垣更注重自身能得到什么利益,并将这种维护自身利益的行动同样当成了一种爱国行为。毕竟贾垣乃是原西齐国的东王,有资格这么说。
而由于之前没遭遇过什么挫折,贾垣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挫折。
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过,听到贾垣招呼,短暂的沉凝后,武霸天还是抬了抬双手道:“东郡王请了,王爷在南书房有请。”
“武将军,你怎么……”
张了张嘴,贾垣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贾垣若真去问武霸天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为什么不去阻止柯镇等人在外面兵谏?乃至柯镇等人为什么会在外面兵谏?总会难免要向武霸天解释颜守是为什么而死一事。
而且贾垣即便拥有再多理由去杀死天英门弟子,这也难掩他私自调兵,乃至想要刺杀钦差的罪名。
可在贾垣不知该说些什么时,武霸天却没去理会他,点点头说道:“东郡王,请……”
随着武霸天转身向宫内走去,贾垣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几名护卫跟了上去。
因为,不说贾垣现在再害怕已没什么用,他也不认为自己应该害怕武霸天。毕竟贾垣想要对付的只是天英门弟子,天英门弟子或许现在是钦差,但她们不仅以前不是钦差,以后也不会是钦差。
“武将军,你可知本王为什么要对付天英门弟子。”
“为什么?”
“因为她们居然敢在本王的卧室中杀人。”
跟上武霸天脚步后,贾垣并没有保持沉默,因为那就会显得他好像心虚了一样。而随着贾垣回忆起上次在自己卧室中见到尸体、见到天英门弟子的事,贾垣的双脸也再度狰狞起来。
对于贾垣与天英门弟子的恩怨,武霸天知道的并不多,主要也是因为沅并不认为有必要告诉他这件事。
因此听到贾垣解释,武霸天也稍稍惊讶了一下,但又很快默然道:“那王爷可知道,天英门弟子为什么要在王爷卧室中杀人。”
为什么要在自己卧室中杀人?
在前面对事情做出说明时,贾垣已解释过大明公主懿旨一事。所以忽然听到武霸天询问,贾垣当然不会认为他是没有听清自己说什么。皱了皱眉头,贾垣就说道:“武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武将军认为她们应该在本王卧室中杀人吗?”
“本将没有这么说,但王爷认为,天英门弟子若是不在王爷卧室中杀人,又该在哪杀人?在王爷书房中吗?”
“你说什么?”
虽然知道自己不该对武霸天生气,但突然听到这话,贾垣还是难以掩饰的愤怒起来。不是因为武霸天居然站在天英门弟子一方,而是因为武霸天居然认为天英门弟子或许有可能在贾垣的书房中杀人。
不是杀那些想要叫醒贾垣的王府管家、侍卫,而是杀那些想要与贾垣一同前往朝廷任官的大臣。
面对贾垣愤怒,武霸天却摇了摇头道:“难道王爷就没意识到?那些天英门弟子拿的可是大明公主懿旨,也是密旨。不说朝廷对于密旨的规矩是什么,换成西齐国时的密旨,王爷认为西齐国任何一个拿到同样密旨的官员又会怎么做?”
“哼难道武将军想说本王还该感激那些天英门弟子吗?”
西齐国任何一个拿到同样密旨的官员会怎么做?
这话根本就不用怀疑,那当然是杀了再说。
可明白归明白,贾垣却不会认为自己真是承了天英门弟子的情,一脸恼然道:“大明公主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她有什么资格随便下懿旨祸乱朝政。什么聚众前往京城任官?难道我们要前往京城任官又有什么错吗?”
一介女流之辈?
听到贾垣打从心底对大明公主的不屑,武霸天的双眼也不禁闪了闪,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因为,大明公主现在做的事即便全都是易嬴出的主意,但能接受易嬴的主意,任用易嬴出主意,乃至是易嬴愿意为大明公主出主意,这都足以说明大明公主并非普通女人。更何况一个普通女人,又怎能得到天英门弟子支持,又怎能支撑得起易嬴的庞大计划。
所以不是说责备,武霸天就一脸淡然道:“王爷要前往京城任官是没错,但王爷又何必要召集官员一起前往朝廷任官?难道王爷就不知道现在前往朝廷任官会有多大险阻?召集这些官员前去朝廷任官就不是想要为难朝廷?”
“为难朝廷?武将军你竟敢说本王想为难朝廷,本王哪里为难朝廷了。”
不是愤怒,而是几乎咆哮起来。
因为不用武霸天提醒,当日姚兆就曾说过,贾垣等人急着前往朝廷任官并没有好处。可即便如此又怎样,身为西齐城的东郡王,贾垣日后若是还想在朝廷中继续挥影响力,他就不能向朝廷退缩,不能向大明公主退缩。
因为什么是官员?
官员虽然是朝廷的官员,但也是要与朝廷进行争斗的官员。不与朝廷争斗,官员自己的利益就无法保障。
没有自己的利益,官员为什么还要去做官,待在家中享清福不是更好。
贾垣不想留在家中享清福,更不想被朝廷小看。因此想起自己在西齐国曾拥有的权势,即便西齐国并入了北越国,贾垣也仍想在北越国朝廷中拥有同样的权势。
这不仅是贾垣一人的想法,也是所有迁任官员的想法,只是说他们能不能在新的官任上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已。
当然,在遇到真正的失败前,他们绝对不会主动退缩。
因此面对贾垣咆哮,武霸天的表情并没有变化,甚至也没有转脸道:“王爷是没有为难朝廷,但却是在为难西齐王、为难西齐城、为难西齐人。”
“你说什么?”
再次愤怒一句,贾垣的胸口就开始不住的上下剧烈起伏,不住的大口吸气、大口吐气。
因为,比起天英门弟子的无视,比起西齐王贾浃的故做不知,武霸天的直言更让贾垣恼怒不已。
因为贾垣也清楚,一旦自己聚众前往朝廷为官,或许朝廷的确不得不对自己进行安置,甚至是进行极为优厚的安置,以平定刚刚并入北越国的西齐城和西齐人的民心。但不得不说,这同样也会让西齐王、西齐城,乃至西齐人在朝廷中的整体评价降低。
可即便如此又如何?
身为原西齐国权倾一时的东王,即使西齐国并入了北越国,贾垣仍认为自己应该享受更多的权势快乐,而不是就此沉寂下去。
或许西齐王、西齐城、西齐人暂时会被自己牵累,但贾垣只要能在朝廷中成功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自然可以慢慢提高西齐城、西齐人在朝廷中的地位。不然没有贾垣在朝中努力,往后一辈子只能呆在西齐城的西齐王贾浃又能在朝中为西齐城、为西齐人做什么?
所以,不仅武霸天的其他说服不足信,这样的指责,贾垣更不可能接受道:“难道武将军认为本王想去朝廷为西齐城、为西齐人争取利益也是件错事吗?或者武将军认为本王好像西齐王一样待在西齐城中,西齐城和西齐人在朝中的利益就能得到保证了?”
“如果朝中没人肯为西齐城、西齐人说话,武将军认为西齐城、西齐人又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怎样的下场?王爷认为朝廷为什么同意吞并西齐国?”
面对贾垣的愤怒,或者说是自诩,武霸天却轻描淡写道:“只是为了多一些土地、多一些人口,多一些累赘吗?如果真是这样,朝廷为什么要将西齐国的国库留下来只做振兴西齐城、扶助西齐人之用?难道只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吗?”
“这……,他们不就是为了增加一些扩张国土的功绩吗?”
“这可是扩张国土,不是什么区区的多一些土地、多一些人口,而且西齐城和西齐人又怎会成为朝廷的累赘?”
武将就不懂政治吗?
虽然不知武霸天也是在听过大明公主的安排后才开始开窍,可随着武霸天疑问,贾垣的神情却第一次僵硬起来。
因为,不管朝廷怎么想,贾垣都找不出朝廷吞并西齐国的理由,尤其是朝廷为什么会以这么优厚的条件吞并西齐国。不但给贾氏王族留下了原本的皇库,更将西齐国的国库也都给西齐城、西齐人留下来振兴经济之用。
好像他们就是为了施舍西齐人,为让西齐人过得更好一样。
这样的傻瓜即便在民间都是稀有动物,又怎会出现在官场上?怎会出现在朝廷中?怎会出现在国家事务中?
当然,贾垣不会承认自己的无知,所以只将这当成一种扩张国土的功绩来理解。
而随着两人对话,两人也一路来到了南书房前。
由于现在皇宫中已没有太监,直接就由守在南书房前的御林军通报了进去。当然,贾垣毫不怀疑,即便是南书房前的御林军,肯定也不知道皇宫外面生的事。
不过在进入南书房后,贾垣却稍稍惊讶了一下,因为他居然没看到原以为也应该在南书房中的天英门弟子。
可只要没有天英门弟子干涉,贾垣就知道自己并不需要“惧怕”东郡王贾浃,这也让贾垣有些窃喜。
“王弟,你在高兴什么?”
看出贾垣眼中喜意,深为了解贾垣的西齐王贾浃就在心中叹了口气。
因为,贾垣往日在西齐国中的势力为什么会膨胀?还不是因为原西齐国的皇位并没有什么值得恋眷的地方,而贾垣既然喜欢权势,西齐王贾浃也不在乎他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但除了搜刮权势外,贾垣却并不愿接受贾浃随时都可交给他的西齐国皇位。因为谁都知道,西齐国皇位只是看起来好看,但却是一个随时都要面对内外交困两种压力的尴尬位置。
而只想获得权势,不想承担权势所带来的责任,这就是贾垣最大的毛病。
不然贾垣又怎会只将颜守等人的遗体停在王府中,甚至都没想过请颜府那些家人先到王府坐坐,安慰一下并共商对策?
但贾浃会去留意贾垣的眼神,贾垣却根本不想去看贾浃的表情,随即做出一种急切样子道:“王兄,皇宫外的事情王兄已经知道了吧不知王兄打算如何解决。虽然这事的确是因王弟的一时不慎而起,但他们若是硬要朝廷交出凶手怎么办?”
怎么办?
听到贾垣略带推脱的话语,在进入南书房时就已落后一步的武霸天也不得不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因为,如此大事竟被贾垣只用一个“一时不慎”就给绕了过去,虽然这的确也是官员的通常做法,但也由此可见贾垣的责任心有多淡薄。
可早知贾垣脾气,贾浃也不会多说什么,顺着贾垣意思就说道:“那王弟打算怎么办?”
“不如让天英门弟子与柯镇他们对质吧或许天英门弟子有解决这件事的办法也说不定。”
让天英门弟子与柯镇他们对质?
一听这话,贾浃就皱了皱眉头。
因为,不说天英门弟子的性情如何,贾垣的建议就纯粹是添乱性质。可由于沅的叮嘱,贾浃又不能对贾垣说太多,只得说道:“王弟为什么要让天英门弟子与柯镇他们对质?这又没有证据说是天英门弟子杀害的颜副将等人。”
“王弟也没说是天英门弟子杀害的颜副将等人,但戚荣、柯镇他们既然怀疑到了天英门弟子身上,朝廷总该给他们一个解释吧”
“王弟确定要这么做吗?”
满脸担心地望了望贾垣,西齐王却露出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
而在面对贾浃询问时,贾垣也第一次露出了迟疑态度。
因为很显然,事情都已开始这么久,贾垣可不信自己还能打天英门弟子一个措手不及。而且以武霸天前面的态度,贾垣不得不怀疑天英门弟子已经对此早有准备。
因此,不是说对自己的主意开始有所怀疑,贾垣仍是一脸镇定道:“如果王兄担心天英门弟子不知该怎么应付,要不王兄让天英门弟子出来与王弟一见?或许王弟能说服天英门弟子也不一定。”
让天英门弟子出来一见?
会提出这种要求,贾垣当然不是已对天英门弟子有了退缩想法。而是作为官员,贾垣即便已打从心底地憎恨天英门弟子,但也知道某些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
也就是他即便再怎么憎恨天英门弟子,可也不能公然表露出来。
至于见到天英门弟子后又能说些什么,贾垣并不想去认真考虑,也没必要去认真考虑。
因为,正如贾垣没有证据证明是天英门弟子杀了颜守等人一样,口说无凭,天英门弟子不仅同样不能证明贾垣曾叫颜守等人用军队去袭击天英门弟子的事,更不能将上次使团被袭事件与贾垣联系起来。
因此装做事情与自己全无关系的样子,贾垣也不怕说出让自己去说服天英门弟子出面对质的荒唐话语。
可面对贾垣的故做无辜,西齐王贾浃的脸色却变了变。一脸无奈,甚至都可说是有些颓然的样子道:“王弟过虑了,可是……”
“可是什么……”
不明白贾浃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贾垣也微微疑惑了一下。
而西齐王贾浃则是望了望贾垣,好一会才万般为难道:“可那些天英门弟子却说不想见王弟。”
“什么?她们竟然不想见本王……”
突然听到贾浃话语,贾垣立即勃然大怒起来。
因为,贾垣并不认为这是贾浃想要减少双方冲突的自行举措,而很有可能真是天英门弟子对自己的态度。因为贾浃真想减少双方冲突,肯定得拼命斡旋让双方坐下来面谈才行。
可贾垣即便也没有与天英门弟子和好的想法,但却并不妨碍他与天英门弟子虚与委蛇。
只是,突然听到天英门弟子连谈都不愿与自己谈一下,甚至都不将自己放在眼中时,贾垣就有些再也不能忍受了。
而面对贾垣怒气,贾浃也很为难道:“这个……,王弟为什么一定要与天英门弟子为难?即便王弟为难天英门弟子,也不可能为自己、为西齐城和西齐人带来任何好处,不如……”
“王兄你说什么不如?”
“难道王兄想让王弟与天英门弟子和解?这绝不可能,绝不可能。而且王弟又怎能看着朝廷被一群女人祸乱?”
“如果这样,如果这样……”
随着贾垣说到什么“如果这样”,还在贾垣犹豫时,武霸天就立即打断贾垣话语道:“王爷不要再说了,再说下去就过界了。”
过界?
贾垣当然知道武霸天在说什么过界。因为真给贾垣自己说下去,他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该不该说下去。
难道贾垣还能说如果这样就不让西齐国并入北越国?如果这样他就要反叛北越国?
贾垣虽然憎恨天英门弟子,可也没到失去理智的地步。所以这话绝不能说,甚至都绝不能想。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