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湛扭头一看,只见孟萋萋站在道旁的一棵树下,手指绞着腰间的丝绦,正带着三分决然,三分气愤,还有四分羞涩的表情看他。
齐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深悔刚才对她讲这样重的话。孟德昭固然可恶,但那和孟萋萋有什么关系呢?她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蒙在鼓里。更重要的是,她并不愿意和他退亲,她的心意,和他的一样,并没有丝毫分别。
齐湛想着,毫不犹豫地迈开腿,走了过去。
人是孟萋萋出声唤的,但真当齐湛走到她面前,她却不知讲什么,把头一垂,不作声了。
齐湛也没有作声,两人无言一时,齐湛突然道:“别胡思乱想,等我。”
“等你什么?”孟萋萋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又明又亮。
齐湛很想向她承诺,等他来娶她,但随着事实真相一点一点地被揭开,他怎么也没法做出这个承诺,只得道:“等我给你一个解释。”或相伴终生,或仇恨遗憾一辈子,他都要给她一个解释,不要这样互相痛苦地煎熬着,每一天都在不确定中度过。
孟萋萋并不太明白齐湛这话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齐湛笑了笑,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她的脸,但还是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的面颊时,骤然收了回来。
既然无法做出承诺,就不要太放纵自己的内心,齐湛能够感受到孟萋萋的失望,和他自己内心的痛苦,但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过身,上马疾驰而去。
孟萋萋看着齐湛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去。流霞担心她,上前对她道:“大小姐,您要是实在是舍不得齐公子,就再去求求老爷吧,或许老爷也不愿意见到您伤心难过的模样,也许您再求求他,他就会改变主意了。”
孟萋萋收回目光,道:“我的确要去找我爹,但不会求他。”
流霞更担心了:“大小姐,您好好和老爷说,不要和老爷起冲突。”
“放心吧,我只是去问他一件事情。”孟萋萋说着,让人把马车驾来,等车回家去了。
齐湛离开医馆,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去了靖安伯府。照说他热孝在身,去别人家拜访,实属不应该,别人嫌晦气,也不会放他进门,但当年的真相,他等不了三年,无论如何,也要尽力一试。
好在靖安伯猜到他的来意,并未让人阻拦,很快将他引进了书房。
齐湛见到靖安伯,行了晚辈之礼,向他问安。
靖安伯问他道:“你是来向我辞行的吗?算算日子,你也该送你母亲的棺木回乡去守孝了。”
齐湛道:“皇上已准我将母亲葬在京城,与我的父亲合葬。”
皇上让齐湛把母亲葬在京城?也就是说,齐湛不必回乡了?皇上这样做,可是有什么深意?靖安伯是心思缜密之人,听了齐湛这话,一时心思千转百回,竟没有马上接话。
齐湛看了靖安伯一眼,自顾自地道:“我这几天,每天做梦,但没有梦见我的母亲,却是日日梦见我的父亲,所以今日特意来拜访伯爷。”
梦见了父亲,就要来拜访他?这又是什么意思?靖安伯几乎可以断定,齐湛今日来,是有特殊的目的的,不禁如临大敌。
齐湛继续道:“可惜,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我想着,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与伯爷关系最好,也许伯爷还记得当年的一切事情,所以前来拜访伯爷,想听伯爷讲讲我父亲以前的事情。”
无论他带有什么样的目的,这番话都是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靖安伯只得回忆着,回答他道:“你父亲是个很随和的人,跟谁都处得来,但又很坚持原则,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半步也不肯让……”
这就能解释,为何他在御书房,会跟顾廷鹤、孟德昭等人争吵得那样激烈了。
齐湛一面听,一面微微点头,等靖安伯讲完,他又问道:“伯爷,我父亲生前,身体如何?”
人都死了,问他生前身体如何?靖安伯愈发狐疑,盯着齐湛,没有作答。
齐湛的表情非常平静:“伯爷,您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顾虑?”
靖安伯让他问得心中发毛,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才有此一问?当年的事情,虽然他没有参与,但太后却是当事人。他虽然政见与太后相左,但到底是太后的娘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湛一直看着他,目光让人无法躲避,靖安伯没有办法,只好答道:“你父亲身体很好,几乎没有得过病。”
齐湛却道:“我记得他生前时常胸闷。”
“是,他是有这个毛病。”靖安伯道,“但太医给他诊治过,并无大碍。”
那就是说,齐光耀的心脏没有问题了?不然太医早就发现了。齐湛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靖安伯发现了他的这个小动作,马上问道:“澄泓,怎么了?”
齐湛很快回过神来,道:“我没事,伯爷,按理这段时间我不该拜访,只是父亲天天入梦,我实在是太想他了。”
“我能理解。”靖安伯微微点头,却一直在观察齐湛的表情。
不过齐湛没有给他太多的观察机会,很快起身告辞了。
离开靖安伯府,齐湛觉得,他还有很多地方应该去打探,全方位地了解一下当年发生的事情,比如孟德昭那里、顾廷鹤那里,还有于书立那里,他甚至应该再度进宫,去征询一下皇上的意见。但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冲动一回,什么招呼都不打,做一件大事。反正他们早已经和族中断绝了来往,要怎么处理,他自己可以拿主意。
齐湛做好了决定,深吸一口气,拉紧缰绳,朝着椿树胡同驰去。
户部尚书府书房里,孟德昭焦躁地走来走去,烦恼他的,不是什么政事公务,而是他的宝贝女儿,孟萋萋。
孟萋萋张开双臂,拦在他的面前,不许他走:“爹,我只不过问问齐湛父亲的情况,您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