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人抬着他放在点心铺子跟前。
就那么枯坐着要见祁南。
这一坐就是半日，不吃东西不喝水。
别人说什么也不搭理。
只是说要见自己的孙女。
他老了，头发斑白，这些日子的事情几乎击垮了他，所以脸上的悲伤根本不需要假装。
“小南——”他含糊着，来来回回就是念这么一句。
刚开始还有人骂他，“黄家真是够不要脸的，之前把人赶出来，报纸上那些事情都还登着，现在又想来认回去了。”
“可不就是说不定又想打什么主意呢。”
点心铺子里的这些人是绝对不喜欢看见他的。
但是即使多讨厌，也只能说几句风凉话，却不敢对他如何，到底是个老人家。
胖婶也亲自出面劝他回家。
这时的黄大贵以及之前欠钱的时候可不一样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管你们请什么记者也好，不管什么报纸也好，我们到底这样一起生活了十几年，钱已经还给你了，就没有你管的份……”
胖婶哼了一声，也不想跟他说什么了。
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搭理他了。
但是就这样坐在铺子跟前也的确是有些碍眼。
在最初的指责跟叫骂之后，甚至有些人对他有了一些同情。
“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到底怎样，不也好好长大了吗？”
“瞧这老人看得这么可怜，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他做错了什么，以后还有几年活头？”
“谁家还不吵架怎么的……”
别人的苦难究竟是别人的苦难没有加诸在他们身上，说起话来千伶百俐。
他们并没有看见祁南受苦，反正只看到黄大贵可怜，就同情他。
虽然这样的同情也不过只是说两句话，很快又被别人反驳了。
甚至还有些人觉得黄大贵只是倒霉，如果换成别人，自然也是孙子的富贵重要，根深蒂固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
他们竟然产生了同理心。
祁南得知的时候，不过就是冷笑一声：“他这样到底是想威胁谁？”
除了博取有些不明事理的人的同情之外，剩下的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黄大贵不是不狡猾，而是现在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想要使坏，也只能用这样地方法。
但是恩怨在报纸上几乎都已经登了出来，只要不是丧心病狂的人就明白他们只有仇恨，没有亲情。
至于还有部分人怎么想，或者是说依旧会有一些人指责，这个是无法避免的，那不是祁南考虑的范围。
“小南，我来解决吧。”叶明湛说道。
祁南盯着他，笑了笑问道：“你想如何解决呢？”
叶明湛就靠近祁南，似笑非笑，“解决的办法多的是，走这一步不过就是为了不取大家的同情，就看你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了。”
看了叶明湛如此轻松，祁南笑了笑，“说得你有很多办法似的。”
叶明湛就说道：“如果要简单粗暴一些，就想想现在他最在意的是什么？他来一次，我就去揍他孙子一顿，你觉得他还敢来吗？”
“如果要温和一些，就专门请两个人，他坐着也好，站着也好，就在他旁边给他念报纸，说是他忏悔了，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道歉。”
祁南扑哧一笑，“这样一来，他如果不反驳，自然就没有办法逼迫我什么，反而像是在谢罪，这才是煎熬呢，如果他出声反驳，显得他心虚，这样做就没有了意义。”
毕竟他就只能装模作样博同情，而根本就没有什么立场。
“就是这样。”叶明湛笑了起来。
蔫坏！
祁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又道：“仁光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不要动他。”
“你还是太心软了，你当时受苦的时候，他在做什么？他享受着一家人节衣缩食带来的好处，这些他难道不知道吗？既然知道了，为了让他自己心里好受一点，最多帮你说两句话，你的处境不会有任何改变，他就可以骗自己说尽力了。”叶明湛道。
还真是……
但不管如何，祁南倒是也不希望黄仁光出事，哪怕就是因为他只是帮她说过几句话，或者是之前得知的，在这一家人想方设法谋取好处的时候，他自己带着妻小在外面打工租房，也从来没有来麻烦过她半分。
人的情感就是这么奇怪。
叶明湛答应了，“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打他的主意，但是被关着的黄文波呢？我就算不动他，吓吓他就行了。”
祁南就又笑了起来。
“小南，我还有一个办法，咱们可以出门呀，他这样的办法前几天还行，没有人搭理他，过几天也就没有什么效果，趁着你暑假，我们可以出去走走。”叶明湛说道。
祁南蓦然就想起不久前在叶明湛那边看到的那本书，什么一段旧铁轨之类的，笑容又扩大两分。
以前觉得他处处不顺眼，现在这样的安排倒是让她满意，人果然还是凭感觉行事的。
她这么久还从来没有离开过青成镇呢，这一下说要出门，祁南就很是心动。
或许也真的应该出去看看了。
晚饭的时候，祁南就跟他们说了这个打算。
众人的反应似乎很平淡，只是冷俏有些舍不得，“我真想着跟你们一起出去啊，但是我爸要是出去了，他们在家里肯定什么都乱七八糟的……”
“小南，我跟你一起。”螃蟹眼神亮晶晶的。
丁仕达苦笑，放下碗筷劝说螃蟹。
看着螃蟹这个样子，祁南心里有些发软。
于是两个人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我跟你一起坐车回去，但是我们要去更远的地方，所以就等于送你到你家的城市，等以后咱们可以写信跟打电话，是不是？你妈妈还在家里等着你呢。”祁南说道。
螃蟹磨了两天，原以为已经没有希望，突然之间祁南让了一步，他就很爽快地同意了。
回过头，祁南又问叶明湛，“顺路吗？”
“跟小南在一起，去哪里都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