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坐于乱石之边,心中所思,皆是今日奇事。想到之前所遇怪人,难以平静,已然将那怪人与魔教联系起来,至于为何如此,他自己也不知晓。而当他转身下峰之时,却听得身后几丈处的山洞里发出几声呻吟。当下纵身前往。那山洞极不起眼,周围布满断枝残石,穆煊炽尚且需弯腰进入。此时他进入山洞,只觉眼前漆黑一片,一直往前走,也不知何时是尽头。不多时,他又听到那低低的呻吟声,还夹杂着另外一个人的丝丝耳语。他虽视力不佳,可听力极好,细微丝弱的声音,他也可辨别出是两名男子的声音。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穆煊炽隐约觉得自己是在走下坡路,可那声音时而断绝,时而重现,他只觉这声音似在身边,又似在远方。复行几步,隐约有日光射入,穆煊炽大惊,再走了几步,竟是出了山洞。刺眼的阳光不禁让穆煊炽伸手遮挡。他踉跄了几步,忽然踩到不似土地的物事,但听一人道:“小叫化忒也无礼,没看到你师伯我在行医治病啊,快快放开你的臭脚,当真污了我的新衣。”穆煊炽渐渐睁开了眼睛,见眼前两人,一人蓝衣布帽,肩负医袋,面容苍白,两撇小胡子,是个中年男子。另一人是穆煊炽所知的孟易川,只是不知他二人何得以相聚于此?他虽然不知这中年人是谁,但是他曾听师父说过别情谷神医薛无的装扮,眼下此人,应是薛无了。
“薛师伯好啊,小子无礼,冒犯师伯了,这里给您赔不是了。”他现下衣衫破烂,面容脏污,却句句诚恳,礼数毕周。薛无会心一笑,道:“孙老头子倒是教徒有方。嗯,不错不错,”说罢戳了戳身边的孟易川,“不像你,不懂礼数,要不是看在你父母面上,我定不愿救你。”
孟易川突然涨红了脸,不去看二人,只兀自忍痛呻吟。穆煊炽这才发现,原来他依旧没能逃脱自己所种的天山雪虫草毒的侵蚀,又见薛无细心把脉,想必就连神医也无法解这奇毒了吧。心中窃喜不已,却突然惊觉这周围景象早与先前大不相同了。四周观望,地势平坦,几条平铺道路直向北去,雪景不复,枯草重现。原来,这山洞一走,竟是到了山脚。
“这是通往山脚的?原来这还有密道!可这不加掩饰,那......那魔教如若发现,岂不坏了大事?”穆煊炽虽是无意发现密道,但那四周毫无遮掩,只要细心查找,定能发现,却不知薛无又怎么和孟易川来到山脚?
薛无见穆煊炽一脸疑惑,起身道:“倒也多亏了这小子,我们得以逃脱魔教追杀啊。只是其余的人,就不知如何了。”
穆煊炽托着额头,无奈道:“我真的是不知道这几天来发生了什么。这些事,一股脑冲到我面前,而我,却什么也不知道。这些前来参会的人,受伤的,失踪的,又没有人能完整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当真是焦头烂额啊,如果我猜的没错,师伯也是不大清楚吧。”
薛无惊讶地看了看穆煊炽,道:“小叫化这话说得可真奇了,你不应该和你师父在一起吗?你又怎么不知这几日所生之事?”
穆煊炽道:“我昏睡了三天三夜,这一觉醒来,就不见人踪,什么魔教之事也是一无所知啊。”薛无道:“这般睡劲?难不成你受了伤?”当下捏住穆煊炽手腕,抚着胡子,沉吟道:“这我还真没遇过,啧,看来你小子定有一番奇遇啊。”穆煊炽道:“我体内原先的真气被另一道霸道的真气所压制,这确实是奇遇了,唉,只是福是祸不得而知了。”薛无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素知老叫化德行兼高,他门下弟子我虽知不多,但我对你却印象深刻啊。这个人的修行嘛,远不是我能插嘴的。”穆煊炽见他笑地慈和,不知他所说对自己“印象深刻”是怎么回事,却听孟易川大声哭号起来。薛无叹了一口气,手起刀落,在孟易川头前部神庭穴下三分处,划了一个细细的伤口,待得血丝流出,又在其人中穴处推挤几下,孟易川哼唧几声,又晕了过去。薛无道:“我隐约知道这是一种雪域奇毒,但是确实难以治疗,这更像是蛊毒。”“蛊毒?”“不错,我虽知如何治疗,但是药材难寻。”穆煊炽心中暗叹别情谷神医医术高超,这毒原是自己所下,其实他与孟易川并无大矛盾,只他恼恨孟玄凌与云裳,不免迁怒于他人。
穆煊炽见孟易川脸色渐佳,知薛无推穴放血之术已起作用,却也不甚着急,只因他心中被另一事所困。询问薛无关于魔教一事,薛无坦言自己深居幽谷,于江湖之事素厌过问,只这次事关武林动荡,才不得不风雪兼程来到平南山,却又难推旧情,准许医治孟易川。穆煊炽道:“魔教真的和你们动起手来?”“那倒没有,那劳什子教主将一本破书一扬,这可不得了了,那些人各各眼红,争相着要抢那东西。倒是你师父,向来无欲无求的老叫化子,何时对那书这般心急?”薛无看着地面呆呆出神,忽又道:“但是袭击我们的......对,对,不是魔教的人,我当真是老糊涂了,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这下可是冤枉他们喽!我这老糊涂也就仗着自己的一大把年纪,打个迷,我猜那是,逍遥武功!”穆煊炽心下好笑,可再次听到“逍遥”二字,着实难再淡定,道:“逍遥派自第四任掌门云霄子之后,便再无后人,弟子四散,消弭于江湖也有几十年了。而且,逍遥武功大多失传啊。”
薛无狡黠一笑,道:“不不不,那并未失传,因为我眼前这位,不就是会‘逍遥折梅手’吗?”穆煊炽道他说的是自己,心中大惊,不知他为何知晓,却见薛无踢了踢躺在地上的孟易川,道:“只学其表,未知其理,使出来可笑至极啊。连威风都没了,哈哈哈。”这时,穆煊炽才明白他说的是孟易川,只是孟易川又如何会得逍遥派武功呢?薛无继续道:“其实啊,这孟玄凌孟庄主,可是与逍遥派有极深的渊源呢,我看这小子的武功,多半偷学自他父亲。而他父亲嘛,嘿嘿......”薛无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穆煊炽突然想到受伤的花景正,连忙道:“薛师伯,山庄中还有些许受伤的客人们。而且,敝帮执法长老伤势极重,还望薛师伯出手相助,在此谢过薛师伯。”说罢拜伏在地。薛无赶忙扶起他,正色道:“我并不是见人就救,但我也不会见死不救,你放心,花老头的事包在我身上,至于其他人,也不用你来恳求。”穆煊炽虽就此见过薛无一面,却对他印象极好。见他虽其貌不扬,但善于助人,医识渊博,又是这般随和风趣,只想他该是和花景正意气相投,当下心中微宽。
“这山道极为便捷,我就原路返回,去那什么,什么?”“端芷园,师伯可需得地图?”“那你可不要小瞧我啊,我一直住在深山沟里,对这什么方位啊,山道啊,了解极清。再加上啊,我记忆力好,孟玄凌就这么带我绕着一圈,哈哈,我就记住了,什么这个园那个亭的......”
当下两人叙说几句,穆煊炽守在山脚,也便探寻周遭人事。薛无孤身前往,将孟易川交给穆煊炽照看,且把如何抑制这奇毒的方法教给了穆煊炽。
穆煊炽将孟易川移了移,让黑漆的山洞,暂时将其遮掩,又取了些枯枝覆在孟易川身上,这才离开此地。
他沿着山脚转了一圈,但见四周地势平坦,一条清澈小溪穿谷而来。山脚下温度较高,雪早已融化,露出些植被,但因未临春季,颜色枯槁。抬头而忘,远远瞧见奕剑山庄巍峨矗立在山腰,阳光投射,威严壮丽。他想到之前所见怪人,寻思着奕剑山庄内为何有这样的人存在,他面部脓疮,想必是修炼毒功所致。
他走进一棵大树下,倚着树干而憩。日照当头,周围温度渐高。穆煊炽只觉头昏脑胀,身心俱疲,竟就想这般入睡。为何睡了三天还要再睡?他当真是太困了?还是......
这时,大树后,一个人影,渐渐显现。“睡吧,睡吧,睡醒了就好了,呵呵,睡吧......”
听着这蛊惑的声音,穆煊炽再也挣扎不起,徒劳了几下,陷入了沉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