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人的制造成本太高了,他们的折损率也高的惊人。
低级的人造人也许能够研发出批量克隆生产的方法,但高级的人造人是不可复制的。
他们的力量与异能,没有复制的可能性。
因此就有人提出设想:能不能制造出一个女性的高级人造人,让她承担生育的义务,从而使人造人能够自主繁衍,并且达成优秀的基因杂交。
在此之前,高级人造人里不是没有女性,但她们无一不是失去生育能力的,或者说,她们的基因里已经被剪掉了有关孕育的部分。
而失败的天甲却有。
天甲的身体构造无限接近普通人类女性,假如她没有无限度的恢复,那她就和普通的女性一模一样。
乐观的研究者们猜想,也许天甲的诞生并不是错误,也许她就是能够孕育真正救世主的母体呢?应该让她和未诞生的天乙,或者已经诞生的,人造人里最强的地甲结合。
假如都失败了,那么还可以试一试另一个研究所已经在制造的sss,听说那个还没有完成的sss是男性。
为了能够走上地表,人类还有什么代价是不能支付的吗?更何况天甲还只是一个人造人,而且她的恢复力摆在那里,试一试也不会浪费资源啊。
在有关天甲的具体报告已经完善,她的战斗能力也没有提升空间后。
“母体计划”得到了越来越多研究者的支持。
“母体计划”的启动,只差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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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地表的严冬,人造人在地表上的任务也从旺季的繁忙下降到淡季的零星。
地表被结上了厚厚的冰层,大部分人造人回归了研究所。
说来可笑,奴役人造人的研究所,是许多人造人终其一生,唯一的家园。
天甲所在的研究所,仍然保留着大多数亚洲人的习俗。
它会庆祝元旦新年。
在这个研究所里诞生的人造人也都是偏向亚洲人的长相,所有没有任务的人造人,会被他们的引领者带领,参加研究所的新年。
王黛山当然也带上了天甲。
这一段时间,王黛山过得并不好。
她早就得到了有关“母体计划”的消息,但苦于无法阻止。
王黛山只是一个军衔不高的引领者,而且在这件事上她的家庭不愿意为她提供助力。
王云湖不能理解她的抗拒,一直疼爱她的父母和大哥大姐也不能。
但她好歹是那些高层们看着长大的,“母体计划”成功被王黛山拖延了一段时间。
由原来的立刻执行改为年后执行。
黛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抗拒。
像二哥所说的那样妥协不好吗?这个计划根本不会对天甲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而且假如计划成功了天甲从此也有了存在的价值,她就不会被销毁了。
王云湖的想法很简单,王黛山不就是想要保护天甲吗?她应该全力支持“母体计划”,而不是消耗自己在长辈面前的情分,去不识好歹地拖延这个计划。
直到黛山看到天甲懵懂但清澈的双眼时,她想她明白了自己坚持的原因。
她不想,让天甲被抹除作为一个“人”的人性,哪怕她是被人类排斥的人造人,失败的“天”字辈“天甲”。
天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虽然懵懂虽然稚嫩,但她要成长为一个“人”,而不是生育的机器,更不是麻木的试验品。
王黛山何其有幸,在这个残酷的年代里还保留了一线天真,她对“母体计划”的抗拒,既是她对人性与文明的渴求,也是她对这个冷酷世界反击。
王黛山太向往那两百年前兴盛的人类文明了,在这个地底下的时代,见不到阳光的人类越来越冷酷可怕。
人类为了走出地底,已经彻底疯狂了。
人体克隆也好,生物实验也罢,无数潘多拉的魔盒被接连打开。
王黛山只能用微笑掩藏着内心的恐惧,她无数次的噩梦都在重演,在走上地表前,人类真的不会死在自己的手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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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来临,研究所里仍然一片冷清,经过无数次锻造的研究所墙壁与天花板连成一体,散发着金属的光泽。
唯一有一些喜庆意味的,大概是每个白大褂都在胸口别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红色徽章——一个倒着的“福”。
组织给每个人,包括人造人都发放了一个小徽章,自愿佩戴。
平时不管是脾气多么糟糕的研究员,在今天无一例外,都选择了戴上徽章,而人造人却因为没有多少念想,只有大概一半的人选择佩戴。
新年了,研究所组织的活动年年一样,所有人聚集起来,一同观看两百年前的录像。
这一天晚上,录像带会依次播放人类搜索到的、没有被销毁掉的纪录片,从《o与自然》到《舌尖上的o国》。
那些连载中的纪录片断在人类文明最兴盛的年代里,不管它们的拍摄手法多么古早老旧,但它们都美好得让人心颤。
年年岁岁都是一样的录像,但围观的研究员还是会有一大半潸然泪下。
地表的家乡,那是多么美好的想象。
研究员都穿着白大褂,高层则统一穿军装,引领者们穿白色的作战服,人造人穿黑色的作战服。
殷地乙坐在王云湖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录像,他的呆毛竖在头上一抖一抖。
和那些感动的研究员不一样,殷地乙对着这些纪录片,心中冷笑。
而且他清楚地知道,一点都不感动的人造人远远不止他一个。
大概还有不少引领者此刻也十分不好受吧,不过他们难受的原因可不是因为对这些纪录片有多么喜爱。
录像带里胖胖的熊猫正在竹叶林间打滚,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
而地乙脑海里,只有地表上的变异熊猫。
巨大得好似一座肉山,每一根皮毛都尖锐无比,轻易就能够刺进人造人的喉咙,它只用一口就能吞下两个人造人,下一刻吐出来的就是两幅骸骨了。
变异熊猫不仅有异能,它们的嘴里还有着分泌浓酸的腺体。
这些巨大的肉食动物不需要胃,它们的每一口撕咬同时都在消化。
真正的吃进嘴里就是自己的。
还有变异的竹子,变成了什么都能够吸收的植物,与熊猫共生,一起捕获猎物,相互食用彼此的尸体,在食物匮乏的时候,两者之间还会内讧,强者吃掉弱者。
所以这种录像有什么好看的呢?人类的地表……呵,地表早就不是人类的了,哪怕征服了地面人类也早就不是曾经的人类了。
地乙无趣地将实现从屏幕上移开。
这种录像带,无趣的程度和教导他那个“妹妹”天甲有的一比。
地乙左手边坐着王云湖,右手边坐着地甲,地甲没有了引领者又重伤未愈,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云湖左手边坐着一个娇小的女孩子,女孩子左边是一个穿着拘束服的火辣美人。
火辣美人是研究所上下闻名的疯子地丁,女孩子是她的引领者。
这两个人地乙都不想招惹,不是打不过,是怕被她们缠上。
“很无聊?”王云湖注意到了地乙的走神,低声问。
他也去过地表,知道地乙在想什么。
“你也是?”地乙了然,“你怎么不去陪你的家人?”
“没有谁是一辈子跟在父母身边的,小妹成年,所以我也没有引导未成年姊妹的责任了。
”王云湖道。
人类的“成年”和人造人的“成年”十分相似,只要有足够的能力,人类在任何时候都能够算“成年”,而不管有没有能力,到了二十岁的人一律待遇与成年人相同。
在这个人人都是异能者的时代,活到一百五并不难,而且七十岁才算是一个人活到了中年。
父母与兄姐只有照顾未成年子女弟妹的责任,而小辈在长辈失去战斗力或者能力,不得不需要子女赡养之前,与长辈就是无关的个体。
不需要孝顺,也不能够索求帮助。
王云湖成年了,他们家最小的妹妹王黛山也是。
所以这个家就散了,直到王云湖的父母无法工作了,他们几个兄弟姐妹才能够聚集起来,共同赡养父母。
不远处,王黛山坐在天甲身边,黛山第一次穿银白的作战服,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天甲则第一次穿黑色的作战服,她原本看起来柔弱的面孔都被衬托得英气起来。
王黛山转身低低对身边的少女道:“……天甲,那就是山,我名字也是山,据说来自‘春山如黛’这个词。
”
“很美。
”天甲一板一眼回答。
这些地表曾经美丽的风景也好,人类曾经的文明也好,都无法引起她的兴趣。
但是如果是黛山姐姐的名字的话,天甲还是愿意捧场的。
黛山笑了笑,她的眼底因为累日的奔波而留着青黑的印子,她的笑容也带着一点沉重的意味。
这倒是让她看起来和那些疲于奔命的研究员没有什么区别了。
“人类真的很向往地面的家乡呢,这一代人类的名字大都是地面的风景或者天空的景象,连我的爸爸妈妈都不例外,我叫黛山,二哥是云湖,大哥是能宇,大姐是雨巷……我没有去过地表,但是我的哥哥姐姐都去过。
”王黛山的双眼中有那么一刻十分地迷茫,“他们说……让我不要期待了……”
天甲握着王黛山的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她也会向往着地表,但她还是很乖巧地蹭了蹭王黛山。
王黛山打起精神朝天甲笑了笑。
就在此刻,播放录像的偌大会议室里,所有光源全部湮灭,陷入了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