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志涛用力掰开他的手,喘着气说:“听到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机密大事。”
“这儿还有很多没选上的人呢,你在这里吹嘘条件好,让他们怎么想?”
“还能怎么想,咱们的录取工作可是公平公正的,选不上只能怪自己不争气,还能怪别人不成?”
他这话说得也有道理,朱朝盛也无话可说了:“反正低调些没坏处。”
“行行行,听你的。”
杨雪珍一直对邓淑美已经结婚了这件事充满了好奇,不断问她领证了是什么感觉,结婚证长什么样,还不要脸地问人家圆房没有,准备什么时候圆房。
“哎呀,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你个子这么小,二师兄那体格,得有你的两倍大,要是躺一张床上还不得把你给压死啊!”她们都是黄花闺女,只知道结了婚以后,男女就要躺在一起这个那个的,可具体怎么这个那个法,却是一知半解,总之不外乎是你压我我压你吧!
“你怎么就敢嫁给他了呢!”
本来就害羞腼腆的邓淑美哪里经受得住这种阵仗,小脸早已红成熟透了的番茄,双手捂着脸说:“哎呀,你别问了,我怎么知道嘛!”
连许秋阳也过来凑热闹:“说真的,你们准备什么时候才真的住在一起啊?”
邓淑美声若蚊蚋:“那总得分了宿舍吧!”
“也是啊,那现在就先准备一下吧,我听说领了结婚证之后可以有额外配给的糖果和生活用品什么的,不用票,凭着结婚证就可以去买,但是供应比较紧俏,不一定随时能买得上,你们这段时间休息就去县城看看,遇上合适的就赶紧买下来吧!”
这种事许秋阳原本也是不知道的,也是有一次闲聊的时候无意中听罗素芬说起她们单位一个同事领了证以后去抢购结婚糖果,结果被人挤得摔了一跤,把手腕子给扭伤了的事,这才知道原来领了结婚证还有这好处。
邓淑美也欢喜得眼睛一亮:“真的啊?咱们农村人也有?”这种好事她还真的没听说过,主要是如今农村人还是老思想,结婚只按传统习俗走,祭拜祖先、摆酒席之类的,很少有人会专门去领一张没什么用处的结婚证,所以也从没有人告诉她结婚证还可以当票证用。
许秋阳对这些也是一知半解:“农村人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已经是我们水电站的正式职工,户口也要农转非迁出来了,居民户口肯定能有。”
邓淑美想了想,神情又黯淡下来:“还是算了吧,那些高级糖果肯定很贵,其实不买也没什么的。”
现在朱朝盛的工资二十三块一个月,邓淑美十八块,两人又都是勤俭持家的人,按道理应该说是比较宽裕的了,可是两人都是孝顺的,每个月的工资至少一半要拿回家里,两人刚成家什么都没有,要添置的东西很多,手头确实是有点紧。
“那怎么行,现在买点东西不容易,有机会不要浪费了呀,要不你把结婚证给我,我有空帮你去买,建刚他姐姐在百货公司认识人,肯定能买到好东西。”许秋阳说。
邓淑美还在犹豫,杨雪珍不耐烦地说:“哎呀,你就快点拿出来吧,这点钱算什么啊,就当是我们送你的结婚礼物了,秋阳,你说对吧?”她的工资和朱朝盛一样,也有二十三块一个月,家里不但不要她补贴,每次回家还能大包小包地往外拿,宽裕得很。
不过她是个手头没有把门的,有钱就可着劲儿花,所以也没攒下什么钱。
许秋阳笑着点了点头。
邓淑美推却不过,只好拿出了结婚证,朱朝盛的那一份也放在她这儿一起保管,那就是两张硬卡纸的小本本,正面是大红色的,印着“结婚证”三个大字,背面还印着一段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一切革命队伍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翻开来里面是结婚证的内容,国徽下面印着“结婚证”三个红字,底下是具体内容:“朱朝盛,男,20岁,邓淑美,女,18岁,自愿结婚,经审查合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关于结婚的规定,发给此证。”最后面是日期,盖了一个“官舟市圳口县革命委员会”的大红戳戳。
这两本证稍微不同的地方就只在于两个人的名字先后顺序不一样而已。
杨雪珍羡慕地翻来覆去地看:“这就是结婚证啊,那着这个就可以去买东西了?秋阳,以后你也帮我买好不好?”
许秋阳打趣说:“你不是一早就说要跟淑美一起办婚礼嘛,怎么还不快点去把证办了,我也好一块儿买呀!”
难得一贯厚脸皮的杨雪珍居然也脸红了:“哎呀,人家是姑娘家,哪好意思主动提啊!”
男生宿舍那边,朱朝盛也在被人围攻,自从招工名单公布出来以后,他和邓淑美的关系也公之于众了。
“什么,都领证这么久了还没睡过,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罗建刚嫌那人说话难听,直接上去给了他一拳:“要你多管闲事。”
那人不敢还手,委屈地揉着胸口:“我这话有什么错,大家都是男人,我就不信你们不想!”
“那也得有条件啊,这宿舍还没分下来呢!”
“等宿舍分下来,黄花菜都凉喽,小树林、玉米地,还有老乡田头上的稻草垛,哪里不是好地方啊,要不然你以为王大力那小子怎么当爹的?”那人知道这话说得欠揍,才刚说完就赶紧抱头溜了。
罗建刚气得朝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声:“我看你是想学王大力被开除了吧!”
朱朝盛摇头苦笑了一下,他能不着急嘛,可再着急也得把家里先搞定啊,他现在都已经可以想象这消息传回家以后,家里是怎么样一副鸡飞狗跳的情景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必须得自己把这些都处理好了,才能把邓淑美带回家,不能让她在这些事情上受委屈了。
罗建刚和廖志涛也挺着急的,大家都是一起玩的小伙伴,在这种人生大事上被人超前了,滋味总不是那么好受,说起来还是罗建刚和许秋阳先谈对象的呢,怎么这胖子动作就这么快呢!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暗暗藏了些要与对方较劲的心思,既然都已经落后了,总不能还垫底吧!
许秋阳虽然不用参加考试,但是作为新入职的职工,还是要去供电局参加培训的,办公室行政人员也要懂得车间的安全生产操作嘛!
刚好她跟杨雪珍安排了同一批去参加培训,她们这一批一共有三十个人,培训时间为期一个星期,全日制的培训,粮食关系转到供电局的食堂,在那边吃一日三餐,但是晚上的住宿供电局不负责,要自己想办法。
大多数人都在县城有亲戚朋友,借宿几天不成问题,实在是没有的,也有比较要好的工友,厚着脸皮跟着一块去挤挤,人家一般也不会有多大意见,毕竟又不去吃别人家里的饭。
连能蹭住的工友都没有的,那就只能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地回家住了。
杨雪珍让许秋阳跟她一起到她表姐家住:“我表姐家有一间空房间,咱们俩睡一个铺盖就行。”
可是罗建刚之前就特别嘱咐过了,让她一定要住到他家里去,还说他已经让人带话回去,让家里做好准备了,她如果不去的话,他们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纠结了一会儿,许秋阳还是决定住到罗建刚家里去。
不过饭就不去他家吃了,反正粮食关系都已经暂时转过来了,不吃食堂也是浪费。
下午下了课,到了吃饭时间,许秋阳和杨雪珍拿着饭缸一起去供电局食堂。
供电局的食堂比她们水电站的临时食堂当然要大得多,打饭有一个窗口,打菜又分了好几个窗口,菜色品种也多一些,虽然也是素菜为主,但每天都会有一个荤菜。
今天的荤菜是黄豆炖猪蹄,杨雪珍看着前头小黑板上写着的那几个字,口水都要掉出来了,猪蹄啊,就算她家条件好,一年最多也只能吃上个两三回,在水电站的饭堂里更是一次也没吃过,没想到这才头一天来供电局食堂,就遇上了,真不知道是自己运气好还是他们的待遇好啊!
“秋阳,我们今天就吃猪蹄吧!”杨雪珍拉着许秋阳兴奋地说。
许秋阳其实有点不太想买,其他素菜才二分、三分一个,就是一个大白菜焖油豆腐,有蛋白质又有油水,营养也够了,也只要五分钱,可是这个黄豆炖猪蹄可是要两毛钱一份呢,够买别的菜吃好几天了。
没办法,她现在虽然已经不怎么缺钱了,可精打细算的毛病还是根深蒂固的,给别人买东西她可以很大方,可是轮到自己身上,就总是舍不得了,这不是好习惯,得改。
不过不等许秋阳说什么,杨雪珍就兴致勃勃地跑去排队了,这个荤菜窗口的队伍是所有窗口前排得最长的,粗略算算她前面得有二三十个人。
“秋阳,我在这排队,你先去打饭,待会回来我一起买。”杨雪珍把手里的饭缸和饭票跟钱一起塞给许秋阳。
这时,两个穿着供电局本部制服的姑娘也走过来排在这条队上,其中一个扎高马尾的姑娘重重地“哼”了一声,故意大声说:“这些乡下人,真不要脸,一个人占两个人的位置。咱们单位也真是的,明知道这段时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过来吃饭,怎么还做这种好菜,这不是摆明了抢我们的福利嘛!”
这黄豆炖猪蹄虽然要两毛钱一份,但是比起外面的国营食堂来,还是便宜了很多的,而且份量足味道好,不是单位的职工还买不到,所以说这供电局的福利待遇还是很不错的。
这段时间食堂突然多了很多人吃饭,当然会对原来的供电局职工造成影响,排队的时间久了,有什么好菜也很快就被人抢光了,特别是像今天这种,平时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次的荤菜,自己人还不够抢呢,要被这些外来者分一杯羹,能不生气嘛!
说到底,这些供电局本部的职工,从来就没把新开的白龙湾水电站的人当成自己人。
杨雪珍不高兴地瞪了马尾姑娘一眼:“供电局的领导让我们在这儿吃饭的,你要是不满意,自己提意见去啊!”
“算了,雪珍,别吵了,我先去打饭。”许秋阳低声劝了她一句,转身到卖饭的窗口排队去了。
排在后面的马尾姑娘目光奇异地上下打量了杨雪珍几眼,忽然“哼”了一声,高傲地仰起了头。
杨雪珍本着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则,背过身去不跟她计较,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头抬那么高,当心脖子疼。”
许秋阳给两人各打了二两米饭,又去卖蔬菜的窗口一人打了一份青菜,这时杨雪珍的窗口也快要排到了,连忙大声招呼许秋阳:“秋阳,快来,这儿排到了。”
后面那个马尾姑娘又是冷笑一声:“没素质!”
许秋阳看见她后面排着的人也不多了,把杨雪珍的饭缸给了她之后,主动排到了最后面:“那我就再等等吧!”
杨雪珍急得直跺脚:“秋阳你干嘛啊,我这都快到了。”
许秋阳微笑:“没关系的,我这里也很快就能到了。”
马尾姑娘悻悻地说了一句:“装模作样。”心道算她会做人,不然的话她一定要闹得全单位都知道,这些农村人是多么的没文化没素质,简直是拉低了单位的整体修养。
终于轮到杨雪珍,她高高兴兴地把饭缸往窗口上一放:“来一份黄豆炖猪蹄!”
“好咧!”食堂大师傅给她舀了满满一勺猪蹄,看看大盘里还剩下一点点汤汁,索性连盘子一起端了起来,把里面的汤汁统统倒进了杨雪珍的饭缸里。
杨雪珍兴高采烈地端着堆得冒尖的饭缸,兴奋得脸都红了:“秋阳你看,给了我好多啊!”
这时,突然听到身后那马尾姑娘一声尖叫:“什么?没有了?那你刚才怎么还给她那么多!”
食堂大师傅不高兴了:“你这位同志客气点,那也不够分成两份啊,要给少了你们又该有意见了,怎么,我们食堂师傅就合该被你们嚷嚷?”
队伍后面的其他人听说没了,都失望地叹息一声,散到别的窗口去了,只有那马尾姑娘还在不依不饶。
杨雪珍拉着许秋阳:“走吧,我分点儿给你吃。”
两人欢欢喜喜地去找位置打算坐下吃饭,那马尾姑娘在食堂大师傅那儿受了气,又没买到自己想吃的,满心的不自在,再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胸口那团怒火“轰”地就烧起来了。
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赶到两人身后,伸手朝着杨雪珍的身上用力一推,杨雪珍一个站立不稳,猛地向前冲了两三步,手里的饭缸也没端住脱手而出,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啪!”地一声,端端正正地倒扣在地上。
肥肥嫩嫩的猪蹄和吸饱了香甜的汁液的黄豆撒了满地。
杨雪珍都快气疯了,朝着马尾姑娘猛喝一声:“你干什么!”
那姑娘也不肯示弱,双手叉腰嚣张地瞪着杨雪珍:“不小心的,没看见你在前边挡路。”
杨雪珍气得双手发抖,突然冲过去抢过马尾姑娘手里的饭缸,重重地往地上一砸:“不让我吃饭,你也别想吃。”
“你这个臭婊|子,不要脸!”马尾姑娘冲上去,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杨雪珍身上,杨雪珍一反手,就扯住了她的马尾辫,用力往下一拉,两个人尖叫着扭打成一团。
许秋阳急得大喊:“你们别打了!”又冲那一群围观群众说了一句,“你们还看着干什么,赶快把人拉开啊!”这才有人上去,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两人给分开了。
两个人都头发散乱,狼狈得不成样子,马尾姑娘更惨一些,脸上还明晃晃地多了一道抓痕。
两人虽然被拉开了,可是还不肯罢休,你一言我一语地对骂起来。
“泼妇!”
“不要脸!”
马尾姑娘突然冒出一句:“这么个粗鲁的女人,那人真是瞎了眼了才会看上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杨雪珍神奇地听懂了:“不看上我难道还能看得上你吗?丑八怪!”
马尾姑娘尖叫着抬起脚想要踢她,可惜被人死死地拉住了。
“怎么回事?”一声威严的怒喝从门口传来,原来是有人报告了安防科的领导,现在领导亲自来处理打架事件了。
结果打架的双方当然是挨了一顿好训,连许秋阳都被连带着受了几句批评,最后的处理结果是打架的两个人记小过一次,每人写八百字的检查,明天上交。
直到领导走了以后,杨雪珍还在愤愤不平:“凭什么呀,明明是她先欺负我的,要不是她把我的饭菜给洒了,我才不会理她呢!”说着更不甘心了,“我满满的一缸猪蹄呀,想起来就心疼。”
“算啦,你不也砸了她的饭缸嘛!”
“那怎么一样,我的是猪蹄,她的就是一缸白饭,不行,下次瞅准机会等她打了好菜,我还得再给她砸一回,不然我咽不下心里的这口气。”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给我消停点吧,还能不能让人省心了。”
“下次我保证不连累你,对了,你说她干嘛要提我们家眼镜呢,难道这狐狸精是看上我们家眼镜了?”
“她提了吗?我怎么没听到?”
“提了,她说那人是瞎了眼才看上我,要我说呀,谁能看得上她才是瞎了眼呢!不行,我得回去问问他,不会真的看上过这个丑八怪吧?”
“好了好了,反正我们很快就要回去了,以后都见不着了,管她呢,你饿不饿,吃我的饭吧!”
“当然饿啊,气都气饿了,可是我吃了你的饭你怎么办?”
“那就一起吃吧!”
两人分吃了一份饭,虽然都吃不太饱,不过也总好过饿肚子。
吃完饭走出供电局的大门,杨雪珍有些情绪低落:“我以前还以为单位里都是很好的呢,在单位里工作的都是文化人,亏我以前还把他们想得多好,原来跟咱们村里的泼妇也差不多嘛,还好我也不弱,没给她占了便宜。”
“好啦,哪里都是有好人也有坏人的啦,你也不要一竹竿打死一船人,单位里和善的人也还是很多的,你呀,还是快点回去写你的检查吧!”
“啊?”杨雪珍这才想起来还有检查要写,“不要啊秋阳,你知道我的,写一百个字就能要了我的命了,这八百字怎么可能写得出来啊,要不你行行好,帮我写吧!”
“不行,因为你今天的冲动,已经让我挨了批评,还害得我连饭都没吃饱了,为了让你好好地吸取经验教训,这检查还真的让你自己写。”许秋阳义正辞严地说。
“我写不出来,你不帮我我会死的。”杨雪珍死皮赖脸地扯着许秋阳的袖子撒娇。
“你放手啊,天色不早了,我得早点回去建刚他们家,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有对象了不起啊,我也有对象的!”杨雪珍嘴一扁,又哭道,“可是我那对象专会给我惹麻烦,气死我了,我要找他算账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许秋阳看看前面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的身影:“你那个专给你惹麻烦的对象来了,你好好跟他说理去吧!”趁机把衣袖从她手里拽出来,脱身要紧。
“嘎吱!”自行车在杨雪珍面前一个急刹车,满头大汗的廖志涛从车上跳了下来,“雪珍,你没事吧?”
杨雪珍抱着双手,从头到脚审视了廖志涛一番,瘦瘦弱弱的,还戴一副黑框眼镜,长相除了白净些,也没有多好看,凭什么就给她招惹了一身桃花债?
“说吧,你跟那个狐狸精是什么关系?”
“什、什么狐狸精?”
杨雪珍冷笑:“你不知道?不知道你火烧眉毛地赶出来干什么?”
“我,我是听说你在局里跟人打架了,担心你有什么事,所以才赶出来的,我完全就是因为你啊!”杨雪珍要来培训之前,廖志涛就给局里原先比较要好的同事捎了话,让他多关照一下他对象。
所以刚刚杨雪珍和那个马尾姑娘打完架之后,那人就赶紧拨了个电话到水电站通知廖志涛了。
廖志涛一听说杨雪珍和马艳红打起来了,心里那个着急啊,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跳上自行车就跑了出来,由于太过着急,在路上还摔了一跤,手肘上擦破了一大块皮,到现在还隐隐作疼呢!
杨雪珍也不说话,仍是冷冷地看着他。
廖志涛冒出一阵冷汗:“行行行,我说,那个马艳红她确实是喜欢过我,还跟我提过想跟我处对象,不过我可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啊,我当场就严词拒绝了,我看哪,她就是妒忌你,这事儿错全在她!”
杨雪珍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算你识相,当然错全在她啊,是她先把我的饭菜给弄洒的。”
“这人也太可恶了,你就没把她的也弄洒了?”
“当然有啊,我当场就把她的饭缸给砸地上了。”
“砸的好!”廖志涛一个劲儿地给她鼓劲。
“她还想打我呢,被我在脸上抓了一道,哈哈,没个十天半月肯定好不了,看她还得意。”
“干得好,这种人就该给她一个教训!”廖志涛显得比杨雪珍还兴奋。
杨雪珍有点狐疑地问:“你不会觉得我太粗鲁了吧?”
“当然不会,这样刚刚好,不会被人欺负。”
杨雪珍委屈地撅起嘴:“可是我都没吃饱,肚子饿了。”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今天晚上还要写检查。”
“包在我身上了。”
“真的啊,你对我真好!”
“这还用得着说嘛!”
许秋阳走到县政府宿舍大院的大门前,就遇上了正在门口溜达的罗素芬。
罗素芬一看见许秋阳就高兴地走过来,亲热地挽着她的手:“你可来了,我妈怕你第一次一个人过来不敢进门,特地让我在这儿等你呢!”
“谢谢素芬姐。”许秋阳看着罗素芬已经完全走出了失恋的阴影,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的,脸蛋白里透红,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不由好奇地问:“素芬姐,你最近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吧,怎么看着这么高兴?”
“有吗?”罗素芬心虚地摸了摸脸,“哪有什么好事啊,就是见到你高兴啊!”
许秋阳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封信,信封上的字体刚劲有力,一看就是男人写的,随口说了一句:“你有信啊!”
罗素芬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随即又意识到不妥,讪讪地拿了出来:“是啊,一个朋友寄来的,刚好在门卫这儿,我出来接你,顺便就拿了。”
许秋阳一不小心瞥到地址:“省城寄回来的啊!”看她欲盖弥彰的样子,有点不对劲哦,人家都说开启一段新的恋情是治疗失恋最好的药,难怪她恢复得那么快。
不过这次可千万不要再所遇非人了才好。
“其实你也认识的啦,就是上次在小公园里救了我的那个人啊,叫祁浩的。”罗素芬不是一个能藏得住话的人,“他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妈不是非要我拿着东西去感谢他嘛,我就让常军杰带我去了他家,原来他家在这儿就只剩他外公外婆两个老人家了,我看老人家年纪大了照顾他也不方便,那几天就多跑了几趟去帮忙,这不就熟悉起来了嘛!”
许秋阳暗暗点头:“祁浩这人真的挺不错的,最重要的是人品好,你们一直都在通信啊?”
“也没有啦,就写过几封信而已。”罗素芬有点不好意思,突然又正色道,“你可别乱想啊,我跟他可没有什么的,他在省城,我在这个小县城,天南地北的,根本就不可能。”
“那可不一定,缘分这东西,说不准的。”有一句话许秋阳没法说出来,她跟罗建刚,还隔着好几个年代呢,不还是一样走到了一起。
说话间两人进了家门,刘玉梅高兴地迎了出来:“来来来,快进屋。”
拉着人到屋里坐下,亲热地拍着她的手背:“第一次来供电局,感觉怎么样啊?同事都好相处吧?听课听得懂不?食堂吃不吃得惯?”
罗素芬“噗嗤”一笑:“妈,你一下子问她这么多,叫人怎么回答嘛!”
许秋阳微笑着耐心回答:“感觉挺好的,一起来培训的同事都很好相处,讲课的老师也和善,课程不难,听得懂,食堂的饭菜也很好吃,比我们水电站的菜色丰富多了。”
有人关心她,愿意问她这些琐事是她是幸运,想当年她想要有人问还想不到呢,她都上初中了,开家长会的时候她爸还跑到小学去,后来到了省城工作,也从来没有人问她生活得习惯不习惯,工作辛不辛苦,只会问她赚了多少钱,能给家里多少。
刘玉梅就喜欢她这个乖巧样,比自己家的两个孩子贴心多了:“阿姨今天特地去买了猪筒骨,煲了猪骨冬瓜海带汤,能下火的,还热着呢,你等着啊,我去给你盛一碗。”
许秋阳肚子正饿着呢,当即高兴地应了一声:“好啊,谢谢阿姨。”
见她吃得香甜,刘玉梅欣慰地说:“能吃是福,你们小姑娘家就是要多吃点才好,千万别像你素芬姐那样,学人家减什么肥,也不看看现在多少人连饭都还吃不饱呢,养得珠圆玉润的才叫做福气,人家娶媳妇都喜欢娶胖的。”
许秋阳刚好喝完碗里的最后一口汤,还有点意犹未尽:“阿姨,汤还有吗?我还想再喝一碗。”
“有有有,我这就去给你盛!”见她捧场,刘玉梅更是欢喜得不行。
重新给许秋阳盛了一碗汤,刘玉梅突然想起前些日子三八妇女节,她们单位特地给女同胞们发了节日礼物,一人两双长筒玻璃丝袜,这可是这两年刚刚时兴起来的新鲜玩意儿,百货公司都经常会断货,很难买到呢!
不过她一大把年纪了当然不去赶这个时髦,就带回来,一双给了女儿,另一双留着准备给许秋阳。
“素芬啊,我前些天拿回来那双玻璃丝袜,你拿出来给秋阳。”刘玉梅朝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罗素芬说了一句,转身又进了厨房。
“好咧!”罗素芬把报纸放下,双手一撑沙发就跳了起来,可是还没走两步,突然就双手捂着头倒了下去。
许秋阳正低头喝汤,突然听到“砰”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连忙抬头一看,原来是罗素芬倒在了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刘玉梅也赶紧冲出来,两人一起冲到罗素芬面前:“这是怎么了?”
两人合力把罗素芬扶起来,探一探她的鼻息,所幸呼吸还是平稳的,可却不知为何昏迷不醒。
两人紧张地对视一眼,许秋阳说:“阿姨,要不还是送医院吧!”
“好,我去打电话叫老罗的司机过来。”
司机小陈很快把车开到他们家门口,罗志强散步去了,刘玉梅顾不上通知他,跟许秋阳两个人一起把罗素芬抬上了车,飞快地赶到医院。
谁知道还没到医院,罗素芬就悠悠地转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在车上,一脸茫然地问:“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刘玉梅小心地问她:“你刚才怎么了你知道吗?”
罗素芬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不是正想进房间去拿丝袜嘛,突然间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随后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我这儿怎么那么疼呢!”
“刚才你晕倒了,脑袋撞在地上磕的。”刘玉梅说。
“不会吧,我居然晕倒了?”罗素芬惊讶极了,从小到大,她的身体素质就比周围的同伴要好一些,十几岁的时候,女同学之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流行起了以虚弱为美,最好是虚弱到风一吹就能倒的那种林黛玉模式。
有的女同学家里条件不好,经常挨饿,一饿就容易低血糖晕倒,特别惹班上的男同学怜惜,罗素芬当时暗恋他们班的班长,可那班长偏偏对班上一个娇弱的女生照顾有加,那女生就是动不动就晕倒的典型。
罗素芬也想晕倒一次啊,可她就是壮得跟牛犊子似的,淋了雨不换衣服去吹风都不会感冒,就算想装都装不出一丝柔弱的范儿来。
当时最想晕倒的时候不晕,现在没有这个心思了,反而有了她人生的第一次晕倒,怎么能不叫人吃惊呢!
看见罗素芬呆呆傻傻的表情,刘玉梅直发愁:“这孩子该不会是撞傻了吧?素芬啊,你仔细感觉一下,还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没有?”
罗素芬也很奇怪:“除了后脑勺实在有些疼之外,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啊,而且我刚吃完饭不久,应该也不是低血糖啊!”
“不管怎么样,反正都来到医院了,还是找医生看一看吧!”
结果医生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开了一点营养药就让她们回去了,她们也就觉得这可能只是个意外,便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刘玉梅只是又唠叨了罗素芬几句,让她晚上早点睡觉,别老看书。
回到家,刘玉梅觉得让司机小陈辛苦一趟挺不好意思的,特地去厨房盛了一保温瓶的冬瓜海带汤,让他带回去给家里的爱人孩子喝。
大家折腾了一晚上也都累了,各自去洗漱之后就回房睡觉了。
许秋阳住在罗建刚的房间里,床单被套枕巾都清洗过的,带着一股肥皂的清香,仔细辨别的话,还能闻得到淡淡的独属于他身上的气味,在熟悉的气息包裹中,许秋阳觉得很安心,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入睡。
一夜无梦,睡得极好,醒来之后神清气爽。
早饭是刘玉梅从政府食堂里打回来的,肉馅大包子,配红豆粥,还有一人一杯鲜牛奶。
这个时候奶粉还不普及,瓶装的那种鲜奶也是没有的,倒是有人专门养了奶牛,挤了牛奶用铁桶盛着,每天早上给相熟的人家送去,罗家算是县城里为数不多的每天早上都能喝得上鲜奶的人家。
许秋阳想,难怪他们家两个孩子都长得比别人要高一些,而且皮肤都那么白,原来是从小用牛奶养着的,相比之下,自己原来的生活实在是糙得太过分了。
之前许秋阳在罗家住的那段时间,刚好那人的奶牛不在产奶期,所以她没能喝上,这还是她的这个身体第一次喝牛奶呢!
送来的鲜奶用一口小铁锅煮沸了,加上一勺白糖,又香又甜。
刘玉梅还怕她喝不惯:“一般人刚开始喝这个都会觉得膻,不过对身体很有好处,你忍着点,多喝几次也就习惯了。”
许秋阳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把被子放下来,嘴边还带着一圈白沫:“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喝。”
“你爱喝就好,这几天多喝一些,可惜这东西不好保存,放几个小时就会变味了,不然的话我就让人多送些给你们带回去了。”
“不用啦,阿姨,我以后想喝的话就多来喝好啦!”
刘玉梅笑得开心:“你这孩子,来,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