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素芬有点犹豫不决,一方面不愿意丢下她,一方面又不舍得跟祁浩相处的机会。
许秋阳推了她一把:“好啦,快去吧!我一点都不饿。”罗素芬便跟祁浩一起出去了:“秋阳,你等着啊,我很快就回来的。”
事实证明,许秋阳没有对罗素芬的承诺抱太大的希望是正确的,这姑娘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躺在床上快睡着了。
幸好她们下午逛百货公司的时候,买了一些包装好的小蛋糕,准备留着明天拿了检查结果以后在回家的车上吃的,许秋阳先吃了两个才不至于饿肚子。
罗素芬一脸愧疚地进来:“秋阳,对不起,对不起啊,我一下不小心给忘记了,你饿坏了吧,这里有些吃的,你快来吃。”
许秋阳坐了起来:“没事,我吃过蛋糕了,不饿,我帮你留了点热水,你快去洗洗吧!”一直不见她回来,刚才快要停止供应热水的时候,许秋阳特地去装了一桶留着,不然这会儿才回来,就只能洗冷水澡了。
罗素芬都快哭了:“秋阳啊,我实在是太对不起你了,你还记得帮我留热水……”
“好啦,没事啦,我不会告诉你弟弟的,不过你要告诉我,今晚你们干嘛去了?祁浩他跟你说什么了?”该不会是告白了吧?许秋阳八卦地想。
罗素芬果然脸红了:“也没去干嘛,就去他们医院的食堂吃饭嘛,吃完饭以后他买了两个大馒头,包好了我就准备拿回来给你了,然后想着时间还早嘛,就在附近随便走走,谁知道走着走着就,就这么晚了呢!”
许秋阳张大了嘴巴:“你们两个就这么压马路压了一个晚上?”
罗素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实就是绕着医院和招待所之间兜圈子。”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她应该快点回来,可是就是舍不得离开对方,就这么一圈又一圈地走着,任凭手中的馒头渐渐变凉。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罗素芬兴奋起来:“就说各自小时候的事啊,秋阳,你知道嘛,我们都不喜欢上地理课,最喜欢上体育课时候的自由活动时间,我们喜欢的是同样的文学作品,喜欢同一首歌,喜欢看同一部电影,就连最喜欢的电影明星都是同一个人呢!你简直想象不到,两个距离那么远的人居然会有那么多的相同之处,真是太神奇了。”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罗素芬一脸陶醉,茫茫人海,居然会有一个人与自己如此合拍,就好像一个人走在路上,身旁有许许多多的人,有的人脚步比你快,很快就走到你的前面去了,有的人脚步比你慢,落到了后面。
千千万万人当中只有一个,不快也不慢,速度和频率都刚刚好,于是走着走着,路上就剩下了你们两个人,迈着相同的步伐,携手往前走,没有一方等待的不耐,也没有另一方追赶的辛苦,一切都那么轻松和愉悦。
看见她这么高兴,许秋阳突然觉得自己也好想罗建刚了,不知道他在上海那边怎么样了呢,学习应该不会太难吧,罗素芬那个购物清单一定让他头疼死了。
世界真的非常奇妙,她和他的童年相隔了几十年的光阴,却在同一个学校里念过书,虽然整所学校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比如他们在放学后都在学校旁边的同一条小河里玩过水,再比如他们不高兴的时候都在同一棵大树的树洞里说过悄悄话……
罗素芬洗完澡回来,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秋阳,你睡着了吗?”
许秋阳也没睡着:“没呢,怎么了?”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大伯曾经问过我想不想来省城工作,他可以帮忙安排,可是那时候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所以没有答应,可是现在我想跟他提一下,看能不能调到省城来工作,你觉得怎么样?”罗素芬说。
“是因为祁浩吗?他跟你说什么了?”其实许秋阳觉得,如果调到省城工作,是因为这里的这份工作是她很喜欢,而且也很有发展前景的话,她是很支持的,但如果仅仅是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放弃自己喜欢且稳定的工作,离开爱自己的家人,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适应不同的生活,那就要好好考虑了,毕竟如果把自己的未来都押在一个男人的身上,那真的是很被动的。
“其实他什么也没跟我说,而且我也不想那么快跟他确定关系,我想等我的工作落实以后,再跟他去表明我的心意,我不想让他为难。”罗素芬抱着被子,认真地说。
“你真是……”许秋阳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勇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为了爱情可以不顾一切,受到伤害也不会讳疾忌医,打起精神重新来过,“很勇敢啊!”
“我就是担心爸爸妈妈会不高兴,其实我知道妈妈不想我们离开她太远的,罗建刚非要跑到水电站去,这才多远啊,她都在家里叹气了好多天,如果我真的来了省城,以后要好久才能见到一次,她一定会伤心的吧!”
“我觉得应该不会,叔叔阿姨都是很开明的人,只要你能过得幸福,他们就会很高兴了。”
“希望如此吧,那我们明天拿完结果之后,再去找一趟我大伯再回去吧!”
“好啊!”
好像谁都以为这一次的身体检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拿到结果以后就可以直接回家了,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事呢?
两人起床以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医院,祁浩在门口等着她们,昨晚似乎没有休息好,脸色有点憔悴,身上的白大褂还有点儿皱巴巴的。
罗素芬眼尖地发现,他的白大褂敞开的领口里,露出来的还是昨天穿过的那件衣服:“你怎么了?昨天晚上没回家吗?”
祁浩勉力一笑:“刚好科室里有点事情,就回来加了个班。”
“一夜没睡那怎么行,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拿结果我们自己来就好,我知道怎么拿。”罗素芬心疼地说。
“没事,走吧!”祁浩说着当先往里面走了进去。
看着方向好像不怎么对,罗素芬奇怪地问:“我们不是去拿检查结果吗?怎么好像是去住院部呢?”
祁浩却顿了一下,没有停下脚步:“先去我办公室坐一下。”
“怎么了,结果还没出来吗?”
“出来了,在我办公室,待会给你们看。”
“哦,原来是这样!”罗素芬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还高兴地说,“有朋友在医院就是不一样啊,办什么事都方便。”
许秋阳的心里却升起了一丝不安,如果是正常无事的话他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啊,可是要说是有什么严重的问题,她也是打心底里不肯相信的。
大概就是有一点不太严重的小毛病吧!
祁浩所在的办公室不大,四五张办公桌,桌上堆满了病历,墙上挂了几件白大褂和听诊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气息。
“怎么就你一个人呢?”罗素芬好奇地打量着祁浩的工作环境。
“现在是查房时间,值班的医生都查房去了。”祁浩给她们两人一人泡了一杯麦乳精。
许秋阳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麦乳精香香甜甜的,很好喝,可她的心有点定不下来:“检查的结果怎么样啊?”
“对啊,你快给我们说说吧,我估计你把结果给我我也看不懂。”罗素芬笑着说。
祁浩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有点小问题,不过应该不会很严重,你们先不要担心。”
“什么问题,你先说出来我们才知道要不要担心啊!”罗素芬着急地问。
“拍片的结果是,你脑子里有个肿瘤,可能是由于肿瘤压迫到脑神经,所以偶然会发生昏厥的现象。”
“咣当!”罗素芬手里的搪瓷杯掉到了地上,里面温热的液体撒了一地,那股香香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弥漫开来,“肿瘤是什么意思?我会死吗?”
她是双手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伸手去拉许秋阳,带着哭腔说:“秋阳,怎么办啊!”
许秋阳发现自己的手也有点发抖:“别怕,我们再听听祁医生怎么说。”
“不用太担心,肿瘤并不可怕,恶行肿瘤才可怕,但你这个情况,我跟其他医生讨论过了,是良性肿瘤的可能性很大,只要做个手术切除掉就可以了,手术成功率很高,并且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要做手术?在头上做手术?”罗素芬的脸一下子变得更苍白了,完全没有半点血色,急急忙忙地说,“会不会是检查出错了啊,我的头一点儿也不疼啊,怎么会有肿瘤呢?要不重新检查一次再确认一下?”
祁浩叹了一口气,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很震惊。
昨天晚上跟罗素芬分开以后,他的心里久久地还有一团热火在翻滚着,想着回去反正也是睡不着,索性回医院走走。
他利用职务之便,去把第二天一早才会发出去的结果先拿了出来,其实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就想做点与她有关的事情而已。
结果却发现她患了脑瘤的消息。
当时的第一反应也是会不会是检查结果出错了,大半夜的,硬是把当时给罗素芬做检查的同事从被窝里拽起来,把所有的情况都重新再确认了一遍,终于确定结果是没错的。
说实在的,在医院这么多年,生离死别都是司空见惯的,什么严重的疾病没有见过,不管看见什么,一般都不会在心里起太大的波澜。
这一次是他当医生以来最心慌意乱的一次,慌得他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后来缓缓回过神来,天刚刚亮,就专程上门去找了医院里在脑神经外科方面最有权威的邹教授,拿着罗素芬的片子讨论了半天,在邹教授再三保证这肿瘤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良性的情况下,才终于稍微可以镇定下来,回到医院门口等罗素芬她们过来。
他知道,如果连自己都表现得紧张的话,那她们两个姑娘家就更不用说了。
许秋阳抱住罗素芬:“素芬姐,你别着急,祁医生说没事肯定就是没事的。”
“可是要做手术啊,我好害怕!”罗素芬抱着许秋阳的肩膀哭了起来。
许秋阳拍着她的后背,转过头去问祁浩:“祁医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祁浩沉吟了一下:“先住院吧,做手术前还有很多的检查和准备工作要做,先住下来,然后再通知叔叔阿姨吧!”
“好!”许秋阳点点头,对罗素芬说,“素芬姐,别怕,叔叔阿姨很快就来陪你的了。”
祁浩站起来:“你们先坐一下,我去帮你们办个住院的手续,最近床位有些紧张,我去看看能不能安排一个好点的床位。”
“好,你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许秋阳用眼神示意祁浩放心,她会照顾好罗素芬的。
祁浩出去以后,罗素芬扑在许秋阳的怀里哭了起来:“秋阳,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原来遇到那个混蛋就不说了,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真正喜欢的人,都还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我喜欢他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难道老天爷就不肯让我过上好日子吗?”
“你别想得这么悲观啊,刚才祁医生不是说了吗?只是良性的肿瘤,只要做个手术切除了就没事了啊!”许秋阳安慰她。
罗素芬摇摇头:“秋阳,你不知道,我伤心的不是我要做手术的事,而是我这份感情才刚刚开始,就要无疾而终了,这辈子找到一个各方面都跟自己如此合拍的人不容易,我真的好舍不得……”
“怎么会呢,祁医生不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是我不忍心拖累他。”罗素芬抹着眼泪说。
“拖累什么?”祁浩大跨步走了进来,站定在罗素芬的面前,这傻姑娘,如果不是方才刚好漏了样东西回来拿,还不知道她这小脑瓜子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呢!
罗素芬有些慌乱地坐直了身子:“你,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祁浩朝许秋阳使了个眼色,许秋阳会意,轻轻地走了出去,还贴心地帮他们掩上了门。
祁浩双手放在罗素芬的肩膀上,定定地看着她:“对不起,我太过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能够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所以没有及时向你表明我的心意,没想到反而让你担心了。素芬,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还有什么疑虑,你一桩一件地说出来,咱们也一样样地解决掉,好吗?”
罗素芬有些不知所措地避开他的眼神,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说要去帮我办理住院手续吗?我,我还要打电话回家呢,你办公室的电话借给我用一下好吗?”
“你别岔开话题,那些事情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我不希望你带着负担去做手术。”
“我,我没有什么负担。”
祁浩欺身向前,整个人带着侵略的气息向她压了下来。
罗素芬浑身僵硬,双眼蓦地睁得大大的,他,他居然亲她了,而且还不是蜻蜓点水那样的亲一下就走,而是强硬地撬开了她的唇舌,深深地,毫不留情地攻城略地。
这可是在办公室里啊,万一有人进来可怎么办?
可是没过一会儿,罗素芬就被他亲得神志迷糊起来,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由自主回应起他的热情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祁浩终于放开了她,额头紧紧地贴着她,默默地喘着气。
“素芬。”
“嗯?”
“相信我,好吗?”
“可是我的病……”
“不会有事的,我会找我们医院最好的医生给你主刀,用最好的药,一定会很顺利的。”
“可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或者是对后代有不良的影响呢?”
“不会。”
“真的?”
“我懂还是你懂?”
罗素芬不敢说话了,她确实是不懂。
祁浩笑了起来,热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傻姑娘,别想那么多了,先乖乖地做完手术,剩下的事情咱们以后再慢慢商量,记住了,只要两个人有心想要在一起,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就算你真的没办法调到这里,我去陪你也是一样的,我就不信你们县医院会不愿意接收我。”
吓得罗素芬一声惊呼:“那怎么行!”
祁浩却不甚在意:“没有什么行不行的,就看你想不想做而已,对我来说,工作在哪里都一样,可是我喜欢的姑娘,这辈子却只遇见过一个。”
“祁浩,谢谢你!”
眼前美人如玉,祁浩忍不住再次慢慢靠近,眼看就要再次接近那曾被暴风雨洗礼过的娇艳唇瓣,突然门外传来重重地咳嗽声,还有许秋阳清脆的声音:“医生好!”
正要推门进来的值班医生好奇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你找我有事?”
许秋阳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找祁医生的。”
值班医生一边推门进去一边说:“祁医生今天不上班……”然后就看见了站在屋子中间的祁浩和他身旁一脸娇羞的姑娘。
值班医生咂咂嘴,这气氛不太对啊?
“祁浩,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回来了?”
“哦,我帮朋友办个住院手续。”祁浩转身对罗素芬说,“你们在这里等我,电话在那边,你们可以随便用。”
罗素芬点了点头,有点不太好意思抬头看他。
许秋阳走进来,看见罗素芬与刚才判若两人的样子,不由得暗自佩服,究竟是祁浩劝解人的能力厉害,还是爱情的力量太过强大呢?
父母是罗素芬生活中的主心骨,这么大的事情,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瞒着他们,于是就用祁浩办公室的电话机,给罗志强拨了个电话。
“爸!”电话一接通,听到对方的声音,罗素芬的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带着哭腔的声音把罗志强吓了一跳:“唉哟,这是怎么了?”
“爸,我想你和妈妈了。”
“傻孩子,这才几天啊,检查结果怎么样?你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啊?”
“我不知道,爸,这里的医生说我要住院,你和妈来陪陪我好不好?”罗素芬撒娇道,不过还是没有说出要做手术的事,也是怕他们太过担心。
“好好好,你别急,我和你妈马上就过去。”罗志强连忙说,这个宝贝女儿一直是他的心头肉,在他心目中,对女儿的疼爱甚至比罗建刚那皮小子要多得多。
“那你们要带多点衣服,可能要住不少时间呢,还有妈妈院子里的那些花草,也要托别人照顾一下,不然回去都得干死了。”罗素芬哽咽着还不忘嘱咐道。
罗志强的心放轻松了一些,还能记得这些,情况应该不严重。
不过省城还是要赶紧去的。
他马上找了刘玉梅,让她请假,回去收拾一下东西,然后直接让司机小陈开车把他们夫妇俩当天就送到了省城。
至于罗建刚,夫妇俩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他,让他可以安心学习。
罗志强夫妇赶到医院的时候,罗素芬的入院手续已经办好,正换了病号服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床上,许秋阳坐在一边陪着她,削着一个祁浩拿过来的苹果。
刘玉梅猛地冲进来,扑到床边:“芬芬,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
罗素芬无辜地看着她:“妈,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正好祁浩从外面进来,一边走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病历本,没有发现病房里多了几个人:“我已经跟神经外科的邹教授商量好了,他答应帮你做手术了,时间初步定在下个星期三,这几天先做几个身体检查,如果都没问题的话就可以按时进行手术。”
“你说什么?”刘玉梅叫了出声,“芬芬要做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