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细看疯字,其实是捉‘摸’不定的病,大概这个意思。捉‘摸’不定,在围墙躲藏的我对于那样炸弹式的悲剧是捉‘摸’不定的,所以等我看见父亲笨拙且咄咄‘逼’人的搞笑模样时,我的笑也是情不自禁,那时的他在我的眼里更像是台上扮丑耍宝的小丑,我笑的回应是本能,没有过多的情绪可言。冬天的夜越发的明亮寂静了,我抬头望向周围,蓝黑‘色’的夜为晶莹的雪披上了圣洁隆重的披纱。听着父亲醉后的喃喃自语和电视机里嘈杂的声音,我的心也慢慢平静了,周围一下子就冷了。其实,后来我发现,人在情绪饱满的时候都不会对周围的环境产生疏离感,无论是饱满的热情或是极度的忐忑。我不由的搓了搓手,转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个人,母亲呆滞的望着电视,父亲举着酒瓶在仰头畅饮,我将手‘交’叉着放进了衣袖里,很快,父亲的声音越发的响亮,母亲也不再是缄默,也在低声下气的说着什么。我不敢回头去看,只是坐蹲的越发的紧缩。你永远别奢望一个孩子过早的学会抵抗和防御,即使她的眼神够凌厉。过早的理顺心态和成熟的态度,都是在虐杀孩子的温润。在那时候的我,这个萌芽开始滋生。争吵的声音越发的清晰,“钱,我问你钱呢?”父亲咄咄‘逼’人的语气。“没有钱,你昨天从我手里全部抢走了你忘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明天队上有大机器来收割麦子,等我们收完了麦子再喝啊,老五听话”母亲走向父亲,哄着他坐了下来。父亲踉跄的坐了下来,看向母亲,“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要做什么”父亲摇头晃脑,言语里满是呵斥。“好好好,知道”母亲走向父亲,脱去父亲身上的大衣,父亲像是睡着了,等母亲拖到一半时,他瞪着眼睛看向母亲,突兀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薄薄的嘴‘唇’铁青,他醉意的眼看着母亲,眼神里是‘迷’茫的雾气夹杂着满满的血腥,母亲拿回手,看向他,父亲毫无预兆的一巴掌将她摔在了地上,死寂,母亲被打的有些失神,“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吗?我说钱,拿钱给我”父亲站了起来,双手‘插’在腰间。他不再踉跄笨拙,跟刚才的小丑不同,他镇定的站了起来,站在母亲的旁边,母亲被那一巴掌打的有些晕,好久才回过神,“没有钱,你昨天都拿走了”母亲准备拖起身子,这时,父亲又是一脚踹向了她的腹部,白炽灯下父亲被照得让人绝望,我看着这一幕,在围墙后面却噤若寒蝉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些淤青的故事,第一次看到“事发”现场,那时的我被怔得失去了情绪,以前我为那时的自己痛恨,到后来,等我看多了这样的场景时,开始不留情的为被扇的没有自尊的‘女’人感到厌恶,直到很久以后,她能淡然的给我说起父亲的时候,我又开始怜悯这个‘女’人。这是我第一次见每次让我胆战心惊的疙瘩,那感觉好像是在心上毫无防备的来了一下狠狠的肘击,通到厉害处,实属内伤。母亲捂着肚子站了起来的,父亲根本没有给她站稳的机会,顺手揪住母亲的头发,这时候的他根本不像是喝醉的人,而像是惩罚罪犯的监狱长,犀利的眼神,毫不客气的手法,母亲的头发被向后拽着,她通红的眼睛在白炽灯下失去了焦点,无奈,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像是在接受属于她的惩罚,“钱放哪里了?”父亲像是在询问犯人。“没有钱,你都拿走了”母亲还是那句话,笃定的语气,平淡的表情。很久以后,等我懂得爱情时,我发现了她平淡而不是恐惧的原因,我真的很不理解那种扭曲和不美好。父亲看着母亲的脸,将她用力的摔在一边,随手拿起桌上的钥匙,骑着摩托车消失在了淡蓝‘色’的夜里。我躲在围墙后面,看着那小房子里的母亲,我不敢靠近,连一声安慰都不敢去说,我觉得自己的双脚像是被灌了铅,承重,寸步难移。
母亲捂着肚子坐了起来,我偷偷的窥视着,千万不要哭,我心里突然有这样的要求。母亲在那里坐了很久,我看着她,她没有号啕大哭,只是开始整理自己的头发,我慢慢的站了起来,慌张到都凌‘乱’了脚步,等她梳理好了头发,我缓缓的走到‘门’口,“妈,我回来了。”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径直的走向‘床’边,放下了书包,又回头关了‘门’,“小琴她刚教我做题,作业太多,我就在那里写完了,妈妈,你不要生气。”我口是心非了。那么小的我就开始了谎言,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样说,我太懦弱了,肯定是个自‘私’的孩子,肯定不是个温暖的孩子。“以后要晓得早点回家。”母亲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眼泪却在肆意的流,我克制着自己的眼泪,我不想让她看见我流泪。“作业写完了吗?”我点点头。母亲把头埋进我的小‘胸’膛,“好孩子”就在那一刹那,眼泪止不住的流,我僵直的站在那里,心里害怕也不知所措。是的,这样的感受是真真切切。我想,那一夜,我失去了童真。从此以后的很长一段人生里都被‘蒙’上了封闭的影子。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么小的我是这样处理情绪的,我自以为自己是个开朗的小孩,却不想我才是最不能释怀的那个孬种。
那天晚上,我睡在母亲身边,一直等到了她睡觉,之后,我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我哭了好久好久,我蹑手蹑脚的跑出去,朝着月亮跪了下来,希望母亲能睡个安稳的觉。我当时出去居然求了这样微不足道的事情,心思慎密的孩子,我成了那个被奢望的孩子。
从那以后,每次看到父亲都是想到那双眼睛。有时候,我会偷偷观察他清醒的时候的眼睛。但是我没有对父亲有太多的恨,最多的是恐惧。
其实我的父亲也不是整日买醉,隔三差五而已,但那也让人消受不起。后来,这样的隔三差五我频繁的遇见,这让我对父亲的恨滋生。人这个生物除了在社会地位上分三六九等,在承受能力上也分三六九等,只不过成反比。那些承受能力强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就是下等,那些不温不火,事不过三的是中等,那些快刀斩‘乱’麻,无法容忍背叛的人是上等,我不知道男人怎么样,至少‘女’人是这样的。弱者就得记住,消费了爱情,总是要付出代价。
我父亲清醒的时候也算是个平和有趣味的人,‘性’情急躁,‘激’进,但言语风趣。他宠溺别的孩子,却对我异常的严格。我记得那是秋天,我正在田里和母亲一起收‘玉’米,八月份正午的太阳恶毒的很,晒得我们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