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警们虽然讨论得很激烈,但目光仍在片刻不停游走在四周忙碌的人群身上,可惜的是他们无法透视到车厢内部。此刻在五号车厢内,正有几个工人,打开邮包,重新归类,并且将随身带来的一本蓝色书本,悄悄地放入一个编号码为P的邮包内。
十几分钟之后,这几个人已经换上搬运工的衣服,从车厢下来,混杂在人群中,将邮包背到安检门内,随后这些邮包被送到邮政官那里,再次分类,最后送入梵蒂冈各个行政部门里。与此同时,这几个人转到邮局的公厕内,换上日常便装,然后拿出几份当作道具的地图,装模作样出了门,打算躲在附近观察,看有没有出什么问题,然后再从车站出去,绕过天文台,到达广场,最后离开。
当他们看到那只编码为P的邮包,被单独取出,放入一辆与众不同的邮车慢慢开走,喜悦的神情自这些人嘴角流出,一块心头大石落地。之后,他们正打算随便走走,不料在门口让一个从图书馆出来的人撞见。于是,他们只得慌忙过去,勾肩搭背闲聊起来,随后在邮政厅大门口随便拉住一个路过的神甫,用法国南部口音的拉丁语,请他帮着拍照,最后邀请那位神甫一起合了张影。
神甫笑容满面,对这些旅人印象良好,在邮政局玻璃窗前整整袍子,朝西面离开。同一时刻,一辆不同于其他邮车的小型箱包车,开入圣彼得大教堂背后的门洞前,打里头出来两个警卫,将邮包取出,放在了日常司务管理会主席桌边,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头随后关严房门,打开邮包,将里面的物品一件件取出,贴上编码,随后放到了自己的右手边。当取出这本残破的蓝色书本时,这位主席先是迷茫了一阵,随后突然叹道:“天哪。”立即找出一个金属盒将东西置入。
老头走到窗前,望着天际,好像是在稳定自己激动的心绪。
这天稍晚一些时候,在青铜华盖周遭正厅里,“Papa”正在会见美国大提琴演奏家凯瑟琳,这个女人是第二次来梵蒂冈,受到了“Papa”的盛情接待,厅堂一片浮华,明亮的灯光照亮了周围整片暗沉的建筑。
正厅背后的回廊,司务主席和一位枢机红衣在散步。这位红衣刚从希腊回来,神情有些疲倦。此刻那只金属盒子正捧在他的手里。看得出这两个老头交情不错,低声交谈着一些私事,不久他们走到了一个梵蒂冈居民或卫队都十分陌生的宅子前,打开一扇门,将这只金属盒子端了进去。。。
从1985年那天起,世人再也没有见过它,当然也不会有人谈起锁在里面的那本蓝色封皮书。
而在离开神秘宅子几英里外的罗马市区,那几位神秘的观光客混迹在人群中,去到Termini火车站搭上列车,离开了罗马。
我望着Alex那张得极大,正在吞咽河边特色野鸭肉汉堡的嘴,听完他更加详尽的叙述,头脑里就像在观赏电影般,快速地掠过这些情节。
离开会议厅,我与他回到客房,他打客房电话让人送来一扎啤酒和十五、六个汉堡,躺在我床上,边吃边说,弄得到处都是他掉落的汉堡碎屑。
“那么说,至于你在那里,说你还没弄明白字母数字排列,是唬人的。其实裁切的部分,根本不重要对不对?”我望着他说。
“也不尽然,确切来讲,我知道这本羊皮书的来历。”他有些得意,看着我说:“那组排列其实是个后备,如果取不出书,还有另一个寻求答案的途径,但那地方太冷而且也不知具体在哪。再者我们随时有可能让这家公司中途抛弃,不仅什么都得不到,何况仍无法排除还会有什么怪物继续袭来,这得不偿失。干成这件事是公司得利,我们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所以暂时摆摆谱,也是保障手段之一。还记得我欠你五千劳务费吗?不久之后,河边的人就会找你去谈,你价开狠一些,没事,他们急着找寻书本下落,不会和你多计较的。
“那本书到底是什么?方便说说吗?”我有些好奇。
他打开音响,顿时Bocelli那首荡气回肠的Canto.Della.Terra(大地之歌)自扬声器悠扬的传来,他声音开得很大,凑近我说:“我一点都不隐瞒,我一直想要拉你入伙,你知不知道米特里达梯战争?”
“你是说和罗马人打仗最后本都亡国的那个?我知道一些,念书学到过。怎么这和书本有关?”我努力回想着过去所听的历史课,答道。
“有关,这本书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士兵手记。第二次米特里达梯战争时,罗马人擅自违反停战协议,攻打本都,但大败而归。有一群军团士兵,在镰刀战车疯狂屠戮的绝境下,集体逃亡。他们在途中迷路,最后跑进了一片闻所未闻的山里,瞧见一座似曾相似的建筑。这群士兵原先打算在那里暂时休整再找寻自己军团回去,但万没想到,在这地方他们遭到袭击,几乎全被杀光,最后只有一个士兵活着逃跑。这小子找到自己部队后,就写了一份手记,原本打算交给长官说明原因。但是,却因内容过于怪诞而遭到鞭刑,之后被革除军籍。”Alex一边拨弄着胸前的圆盘一边轻声说着这个远古神话般的故事:“所以这份手记,随着这个被开除的士兵,一起回到了拉丁姆。在那个时代里,被烙上逃兵的人,下场十分悲惨,没人会施舍他,家人也与之划清界限,所以这个士兵,最后跑到山南高卢一带,在那里讨了丑老婆当农民,一直到老死。他留下的这份手记,流传到了后人手里,最后这一族的人怎样就只有天知道了。中世纪时,当人们厌倦科教书般的宗教书籍和古老呆板的逻辑学,于是,试图去追求另一种生活。偶然中,他们发现深埋在自己脚下璀璨的古代文明试图抢救。收藏文物,成为了一种时尚。大量被土层掩盖的古物被人发掘,大部分古墓和乱葬岗也没有逃脱一穷二白的农夫们破坏,于是,这本失落上千年的古书,被人从一个坟包里扒出,然后被收藏起来。到了近代,这本古书又流落到民间,在黑市交易中被当时的搜索组成员发现,这就是书的来历和经过。”
“天哪”我不禁叹道:“一本两千多年历史的古书,见证差不多整个人类发展史的变迁,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复杂。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翻看我家老头笔记发现的。原先的封面在交到那组人手里几乎烂光了。所以他们重新做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封面装订上去,并且将上面的字照抄一遍。那张封面上的字,现在基本已经没几个人能读懂,不过最后我通过别人帮助弄清楚了,读起来,还挺忧伤,叫做‘我见我行走我哀伤我离去我死去’。就仿佛是士兵在哀叹自己的一生。”Alex有些感慨,叹道:“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活着时屁也不是,死了却变得很值钱,像梵谷,像伦勃朗,这是个埋葬人的恶毒社会。”
“老实说,我一直以为,教皇密室,是电影情节是小说构思。好像特别神秘,没想到原来还真有这么个地方。”我用肘子撞了他一下,问道:“你有没有摸进去过?那里应该可以顺到不少好东西呢。就像一座未开掘的古坟,我都有些迫不及待。”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去过,我连密室在哪都不知道。这不,还得仰仗你去找出来。我只知道那本书应该怎么看,怎么来识别坐标。不过说开又说,其实所谓的教皇密室,真金白银,还真没有,那里都是古籍,是历代教皇费尽心力去搜刮来的。嘿嘿,其实古坟并不好玩,东西大多差强人意,我自己去顺过不少,真没什么意思。与其说密室,不如说是一个解开诸多失落疑团的银行。”
“你的意思是说,教皇密室里的的东西,比起什么国王陵墓值钱得多?”我坏笑了一下,也躺倒在床,说道:“我还是一个教徒,条件比你丫更有利,回头我当修道士去。”
“国王墓葬不值一谈,那算个什么玩意儿?它仅仅只是代表了他当政时那短短的几十年,而和整部人类史相比,微小得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他无不讽刺地说道:“我再次重申,我不干扒坟的,土刨子这个名词,有点侮辱了我,我的眼界可比刨坟的高了去了。首先老子不缺钱不急着想要致富,再者说这一行内我算是世界名人,我玩的是口碑是传奇,而不是钻狗洞挖东西然后像个要饭的坐地上满头油汗点票子。我所干的是其他大盗想都不敢想的事。墓葬那些玩意儿哪能跟教皇密室比,根本上不了档次。一些近代科学,天文地理的原始手抄本,也大多在里头,随便一件都价值连城。更何况,还有永远找不回的一些失落谜团记载,未知领域的财富,你觉得可以估量么?你说这能比吗?”
我一想到那些隐匿在世界深处的财富,一时激动得难以名状。
“而且,你不要去相信上古神器的说法。这些都是不存在的,真实土层里,根本就没这种东西。”他摆出一付专业人士的态度,抚摸胸前的盘子,叹道:“还记得刚来这里时,你问我这个盘子的事吗?我告诉你,能够保存下来的古物,大部分都是像我脖子上这只盘子一样的东西。不会有巧夺天工的雕琢,也不会光芒四射。古物古物,要看什么材质。如石块,有色金属还有宝石这一类,可以留存很久。像一些动物硬骨,去脂后硝制的兽皮也能留存,但时间并不久。其他的就保存不下来了。而且从土层里拿出之后,如果措施不当,就会产生高度氧化,哪怕再精美的东西,一出土就容易变脆甚至毁坏。我们不能以现代的价值观去看远古,古人才多少生产力?当时的技术都差劲到极点!铁器广泛使用时恰好是锻造淬炼的极致时期,但给你一把文物大刀你去杀头牛看看?还不及切菜刀呢。生产力和技术决定一切。现代炼钢需要的温度,古人达不到二十分之一,所以,根本没有上古神器,有的话也是一堆废铁,中看不中用的垃圾,哈哈。”
Alex的措辞虽然无不讽刺,但说的也是实情,毕竟时代差距太大。许多明确知道位置的墓葬无法开挖,怕的就是文物一旦接触空气就会损坏。过去看一篇类似天方夜谭的报道,一座大坟拿出一条保存非常完好的织物,一接触空气和阳光,没有几小时就开裂,最后风化成粉。
“所以,古人所铸造的器具,一般我们现代人总会说,做得那么笨重干嘛?其实并非古人不懂做得精致,而是考虑到要延长保存期。所以你看,越是年代久远的东西,一般都是硕大无比,厚实笨重的。也因为这样,才得到保存完好。而像陶片,土胚之类,大多都损坏,能真正完整取出的少之又少。”那一天,Alex在我的房间里大谈文物,兴致盎然,直到自己沉沉睡去。
几天后,掐烟卷的走来看我,虽然仍旧是闷坐,但我感到,他有不少话想和我谈,只是不懂怎么交流。受伤之后的他,总是长时间发呆,这让我想起自己的亲友,原本还是挺健康的那种人,突然之间就病了,然后整个人也变了,不是呆滞就是反应迟钝。不知道掐烟卷的,会不会最后也那样,老实说,往往这种体格强健的人,说倒就倒了,如果是恶疾,往往还熬不过那种先天体质差的人,一瞬间的事。
掐烟卷的干坐了一会,对我开口道:“他们要我来对你说,嗯。长官要见见你。”
“发言人吗?我刚去找过他,那个速射枪也在,他们没对我说起什么。”我想了一下,望着他。
“不,他现在,受伤不能主事了,是别人,他的上司。”
“你是指那个没有名字的花格子先生?”
“嗯。是他。”掐烟卷的一向简练。说完继续干坐。
这位花格子先生,从我到达“河边”后,就略有耳闻,但从未见过,始终觉得挺神秘。于是我推了推他,问道:“跟我说说,你们那顶头上司的上司,是个怎样的人?容易沟通吗?不会也像波特是个老头吧。”
掐烟卷的想了半天,然后回答道:“我从没见过,所以不知道。”
“什么?”身为一个部门里的菁英队员,居然没有见过自己部门长官,这怎么可能?
岂料半天之后,我踏入这个花格子先生的办公室,就完全明白,掐烟卷所言非假。那是一间开在资料室背后的小屋。如果不仔细看,会觉得是杂物间,一点都不符合高管人员的身份,只是又窄又小的破屋。
进入之后,我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影,整间屋子拥挤,窄小,堆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家具,都挂着布套,是那种很没有审美观的人买回家做窗帘的厚布。难道是出去了?还是正在路上?陪着我进去的,是黑衣人里那个瘦子,他正打算离开,顺手要带上门。
“你先别走,你们的上司呢?让我等着?”我一把拉住他。
“就在屋子里啊。你不是有什么电眼刹眼的,你没看到?”瘦子由于之前曾被我扭住衣领扇耳光,有些讨厌我,用手指指空无一人的屋子,迅速带上门,跑了。
开什么玩笑!如果要约见人,最起码得自己先等在办公室里,这是最基本的礼貌。我暗暗地想,有些气恼。于是我随意走走看看,但是发现,整间屋子里居然一张照片也没有,就好象是个荒弃的地方。
“请随便坐。”突然,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冷不丁的,吓了我一跳。我随即回头去看,屋子里还是空无一人。不会是错觉吧?但是那个声音如此真实,我觉得不像是幻听。
果不其然,没间隔多久,那个声音又在屋子里回荡:“这次找你来,是想和你谈谈,有关我们的合作事宜。”
我不仅一头雾水,站在原地,开始到处搜找,将每个角落都过了一遍,但是依旧找不到。我敢肯定,这个人就在屋里,空间那么小,以我的眼睛优势,怎可能会看不见他?
“这是我的一种习惯,可以说是家族传统。”那个声音好像在解答我的疑问:“你要知道,这个机构所有前任‘处理人’,都是遭人谋杀的。”
“所以你躲起来,怕被人看到?引以为戒?”我还在东张西望。
“我是个胖子,很难躲藏,就在屋子里,我很欣慰连你都找不到我。”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这个不重要,你们还是来谈谈怎么合作吧。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是停职的少校,经验会是十分丰富,应对能力也不错,你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
我在心里暗笑,我算哪门子的少校?该不是Alex将人都唬住了吧。我有什么资料可看?看到的就是一个臭老百姓,小市民,还欠着一屁股债。他到底看的是什么资料?于是我正了正身子,回答说:“那么最起码的,你应该将我的手机和车子先还给我吧。从遇上你们,到现在十天,我和家人失去联系,也没个说法。还有我想上岸走走,这地方令我压抑。”
“随时可以还给你,一会儿出门你找一个叫老刀的人填张表格,就可以领回。不过你的车,损坏太严重,修理费还不如重新购置一部新的,它也算为公司做出过贡献,所以考虑下来决定给你换辆新车。据我所知,你还有一些财务上的欠款问题。”声音毫无感情,非常平淡,简直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说话:“我们会付给你一笔,足以偿还所有欠款的雇佣金。目前,你先作为员工,也就是特殊人员,参与此次行动。”
“我记得你们那天开会,当谈到教皇密室,很多各地到会的人都表示,这是犯法,否定了要去找书。”我回想那天的会议,问道:“你们最终决定,执意要去寻找么?”
“时不待我,而且也没时间了。那本书本来就是公司的,只是被人放到那里,所以要回收。虽说如此,但公司有很严格的规则,我们一切以法理为先,不会因为所需要的而不顾一切破坏,你见识过的。”
我不由回想起Alex宅子里的一幕,这个公司的人明明看过草样,也知道是什么,却仍旧非常理性地等待Alex归来谈合作。这在现代这种尔虞我诈的社会里,也算是一种道德标杆。
“其实教皇本身,与公司也有来往。但公司,总不能去对他说,Papa,我们公司在你卧室寄存了一本书,让我们的人去翻下衣柜。因为时间早就不够,我们没有其他办法。”
我不禁好奇,问他说:“我一直听你们说时间不够,到底你们这项计划安排是多久?”
“除去今天,还有45天,这些时间里,你们必须找到那个地方,将第一目标福卡斯完整无缺地带回来,当然还有前队长马德兰。如果超过这些时间,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
“为什么?如果超过时间呢?”我试探性问道。
“他们将必死无疑。”
我一惊,然后想到什么,说:“最后一个问题,我听发言人,也就是莱斯利说过,福卡斯早在1913年就失踪,时年46岁,如果活到现在应该100多,这人能活那么久?”
“我们不清楚他为什么还活着。公司花费过巨大精力曾寻找过他,但是没有结果。这,也是你们所要查清的。怎么判断他还活着?因为传来的矩码里,有他的讯息。他提起一些是极私人的细节,只要他家族的人才知道答案,全部对得上号没有任何纰漏。总之,他是组建这间公司重要的人,他的家人,希望他回家。你是个父亲,会明白妻离子散的感受。”
出了门,我不禁一个雀跃,欠债的问题,眼看是彻底解决了。苦了我好些年,整天闷闷不乐的往事,可以彻底丢到记忆的垃圾桶里去。回头我再次看了看那间办公室,透过垂下的窗帘,看见一个肥胖的人影,正坐在桌前抽烟。
所谓的花格子先生不知道用了一种办法,超越了刹眼,完全隐蔽在我的眼前,令人毫无察觉。在过道里,我看见Alex走来,对他做了一个夸张手势,算是打招呼。不过他好像并没什么兴致,低着头在想些什么,仅仅应付般地笑笑。
我在大厅里等他,顺便欣赏来回走动的长腿美女,时间过得很快,不多时,他打里面出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我不禁问道。
“他们把我老婆也卷进来了。”他团着手,显然很不高兴。
“什么?你结婚了?我从没听你提过。”我不由一愣,从酒店重逢至今,他一次都没有提起过自己还有个妻子。
“EX(老前),不是现在。”他苦笑地望着天花板,好像灾难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