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那天,薛太冲第一个起了床,套好马车,随后几个人高高兴兴地向县城而去。
仲春的天气显得格外美好,云淡风轻。一路过来,各村都有放风筝的,那五彩缤纷的风筝,像一簇簇怒放的鲜花,在碧蓝的天空飘动着,十分好看。纵横阡陌的田里流淌着的清水,仿佛也感受着春日的生机,不时传来欢快的潺潺声音。很快,薛太冲一行就来到了县城赶大集。也许是集市好久没有开的缘故,这次显得格外的热闹。还没有进县城,四里八乡来赶集的人就已经把县城北门前的大路挤得水泄不通。
薛太冲他们进城时,发现城门口的墙上竟然贴着悬赏告示,远远地一看,竟然是悬赏捉拿自己和沈家小姐,薛太冲心说,看样子是府里那边有人出卖了他们。不过好在告示上面的画像一点也不象自己和沈媚庄,加之城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守门的兵丁只顾维持秩序,谁也注意不到这等事,薛太冲见状,大为放心,估计卖完东西出城时也会是如此,遂放心吆喝着牲口,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等到薛太冲他们好不容易挤到集市的所在地观音庙时,那山门前的广场,已经挤满了赶集来的人们,热闹非凡。熬过了严冬的人们,在这阳光明媚的仲春时节,都喜欢结伴来朝拜城里的观音庙,进香祈祷神灵保佑阖家福寿,甚至连久婚不孕的少妇也趁机出来,跪拜在观音娘娘的神像前,虔诚地祈望赐予她一个白生生的胖娃娃,然后才开心地游玩闲逛。于是,本来就狭窄的县城南北大街,越显得拥挤了。尤其那些耍把式的、算命的、变戏法的江湖艺人,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都极力把游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而小贩的叫卖声,更是随处可以听见。
薛太冲他们看到人群拥挤得已经没有立锥之地,更遑论什么找个摆摊之地了,急得直发愁。倒是郑大娘见过这市面,左央告右央告的,终于讨出一小块儿地,薛太冲他们忙着把各色刺绣摆放了出来,精致漂亮的活计、公道的价钱顿时吸引了不少姑娘大婶。凑过来的姑娘大婶们,居然还帮薛太冲他们挤出了一块不小的地方来,这使得薛太冲他们有了更多的地方展示自己的绣品。看着不断掏钱购买的人们,薛太冲几人心里乐开了花。
可是好景不长,正当薛太冲他们生意红火的时候,街上的人群突然骚动起来,人们纷纷向一个方向跑开。原来从北大街走来一伙泼皮无赖,为首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大汉,满脸的横肉,络腮胡子七枝八杈地长着,再配上一双露着凶光的吊三角眼,显得面目格外狰狞,而他敞开怀的胸脯上生着长长的黑毛,活象一只大黑熊,让人看着心里不免发抖。人们一边跑,一边低低地声音惶恐地叫着:“催命鬼来了!”原来这个无赖的名字无人知晓,而大家只知道他姓崔,就都管他叫“催命鬼”。他心狠手黑,是县城里出名的无赖。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七八个大汉,这帮家伙一路上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地走了过来。这下大点儿的摊就倒了霉。因为很小的小摊摊主把东西一收,往人堆里一扎,就不显山露水了,而大摊儿就不行了,根本来不及收啊!这伙无赖逢大摊儿就停住,吼着收地皮钱,大摊儿的摊主稍有怠慢,不是吃几个耳光,就是被拳打脚踢,东西还被祸害一番。小贩主们都是敢怒不敢言,只好乖乖地把钱交给他们。被抢的摊主气得瞪圆了眼睛,望着这几个泼皮无赖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薛太冲看见自己的女顾客惊慌地叫着“催命鬼来了”,扔下正在挑选的刺绣就跑,有的甚至付了钱却连东西也不要了,他心中纳闷,连忙扯住一个大嫂请教,那大嫂神色十分惶恐,说道:“小兄弟快跑吧,那催命鬼不光抢钱,还抢女人那!”说罢,甩开被薛太冲扯住的衣袖,仓皇逃去。薛太冲见势不好,忙叫沈媚庄她们三个姑娘躲避,可是沈媚庄舍不得那些个自己熬夜做出来的绣品活儿,她催促着让赵丽娜和黄晓燕抱着钱和一部分绣品先离开,自己则和薛太冲伏在地上赶紧收拾剩余的东西。突然,一副摆在地上的大幅绣品被一只穿着黑布面布鞋的脚死死踩住了。沈媚庄忙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到了眼前,他身着质地华丽的肥衣大袖,敞胸露怀,腰间束着一个用来收钱的青色褡裢,裤腿紧扎,完全是一副泼皮无赖的打扮。他看见抬起头来的沈媚庄,不禁眼睛一亮,只见沈媚庄虽然一身农妇打扮,但那粗糙的布衣裤一点也遮挡不住她的花容月貌,她那张白晰的脸庞上,闪动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非常迷人,而且她的眉宇间,透出一丝惊慌,而又似乎隐含着淡淡的哀愁,显得格外怜楚动人。那泼皮无赖横行于这小县城之中,哪里见过沈媚庄这样超凡脱俗的美少女,竟然看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见那无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丑态尽出的样子,沈媚庄心里充满了厌恶。她连忙松手,低头起身,转身抬腿就想走。那无赖哪里舍得,蓦地一把抓住了沈媚庄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