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妇?媳妇?嘿,你有在听我讲话吗?”温和的声音带着疑惑,把余简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没事。”余简擦擦朦胧的泪眼,发现手机在震动,抬头看到是一个ID为“陪你走天涯”的微信用户给自己打了视频过来,连忙开口说,“木头,我爸爸给我打电话过来了,你先别说话。”
“好嘞。”男声嘿嘿一笑,“别哭啦。”
余简应了一声,点开视频通话。
画面一闪,露出一位中年男子的脸来。男子的头发很短,或者说他几乎没有头发,只能看到那头顶上浅浅的一层黑色。他的眼睛很小,却仿佛容纳着很多余简所没有看到过的东西。忙碌过一天后,这是他唯一能够得到喘息,拿起手机休息的时间。
余父,她的父亲。
半辈子都扑在了厨师行业的老厨师。
“回来了吗?”余父的声音一卡一卡地从那边传了过来。
“到宿舍了。”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余简的鼻子突然酸了。
余父在视频里看到余简的眼睛开始变红,开始躲躲闪闪不再看自己,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余父问。
余简摇摇头。
“是不是店里有人欺负你了?别哭,跟爸爸说说。有人欺负你就告诉爸爸,爸爸过去帮你教训他。”余父顿时严肃了起来。
他知道余简从不会轻易哭的,她是属于那种女汉子型的女生。
“真没有。”余简捂着嘴摇摇头。
“是不是失恋啦?哪家男孩子让你哭的这么伤心呐?”余父挑挑眉。
“没有。”余简再度摇摇头。
她男朋友在这里好好安慰着她,在这里听着他们的对话呢。
“等会儿给你妈妈打个视频,她那么就没见你了,打你电话你不接。知道了吗?”
“好的。”余简哽哽咽咽地答应着,连忙伸手挂了电话。
她怕她一个忍不住,让自己哭的声音被余父听见。
“媳妇,别哭了……”知道余简挂了电话,男生又把麦开了出来。
“嗯。我给我妈妈打个视频,木头再禁一下麦。”余简应了一声,滑动手机屏幕,点开备注为老妈的微信用户,拨了她的视频电话。
熟悉的微信铃音响了短暂一瞬,立刻断掉,切换成接通模式。
“哟,这是哪门子风,我们家大小姐给我打视频来了?”画面中,那个额头饱满,眉毛弯弯,眼睛大大的中年女子瞧着余简,眼里尽是欣喜和惊讶。
那是余简的母亲。
余简沉默着不说话。
大概母女心有灵犀吧,余母很快就察觉出了余简的异样。
“怎么了这是?被谁欺负了?告诉妈妈,妈妈帮你告诉爸爸,然后让他教训他们去!”余母和余父一样,顿时严肃了起来。
“没有。”余简看到视频里的自己,眼睛彻底红了。
“那是不是失恋啦?”余母接着问。
“没有。”那一刻余简是想笑的,但是她笑不出来。
她摇摇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低垂至耳畔,最后掉到温软的被子上。
“肯定有事情瞒着,平日里你才不会动不动就哭的。到底怎么了?别哭,擦擦,赶紧的。”余母也皱了皱眉。
“我……我不想被人嘲讽了——嘲讽的滋味,太难受了——”那些哽在喉咙口的话,余简还是说了出来,因为她知道只有说出来,她才能够看到希望的光明。
“为什么别人能拥有一副好好的眼睛,为什么我就不能拥有一副正常的眼睛?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因为这双眼睛,不知道被笑了多少次——每次他们说‘斗鸡眼’这三个字的时候,我都以为他们在说我——你知道吗——我被排在众人外,那种孤独,那种人言可畏的滋味,我尝了十七年,十七年!现在,我真的是尝不下去了——”也不管自己还和别人连着麦,余简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再不说,就真的没机会说了。
“你现在知道你的眼睛有多重要了?当初妈妈跟你讲了少玩点手机,少玩点电脑,你就是不听,现在后悔了吧?好了你别哭,这件事情是我们不对,脱了这么多年也没给你个准。我会告诉爸爸的,我们一定帮你把你的眼睛治好。别哭了昂。”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余母顿时给余简做出了保证,“不论花多少钱,妈妈爸爸都会把你的眼睛治好的。北京是国际大城市,那里的医院都是顶尖的,一定能把你的眼睛治好。别哭了,把眼泪擦掉。”
余简知道自己的眼睛也是余父余母的一块心病。
她的眼睛本来是很正常的,但是一岁那年她的曾祖母在她头顶挂了一颗白织灯的灯泡,于是就成了内斜。不过如果平常不细看的话,她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但有的时候,那些心细的人,真的是让余简恨不得天天捧着自卑跑。
为了这事儿他们不知道操了多少的心。
从一岁问题出现开始,到十七岁,整整十七年,他们带着她去了当地,上海,最顶尖的眼科医院,给她反复检查配眼镜,反复做什么恢复训练,花费了起码有十多万。
如今再在北京找大医院的话,那起码也要上万块。
而且,她知道余父余母最近手头不宽裕。
半开玩笑地说,余父微信里的钱,都还没有余简的多。
但是余简也知道,一旦他们做下承诺,那就一定会实现的。哪怕是东拼西凑,也会借钱过来为余简治病。
事实上,后来余父也确实这么做了。
“好了,十点过了,早点休息吧。”余母笑了一笑,看着余简点头答应后,才放心地挂了电话。
“木头……你还在吗?”余简听到那边没有一点声音,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挂了电话,轻轻地问。
“媳妇,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也跟着难受,真的不骗你。”耳畔传来丝丝噪音——是连麦的人开了麦。
“好,我不哭了。”余简擦掉眼泪,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