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嶂林嶙峋,枯骨遍野。
分不清是人的,还是猛兽的,当事者也都尽赴黄泉。
曝晒在天光下,诉说着惨厉的岁月风云。
一名老者背负染血的少年,蹒行与林间,与命运进行着即将终点的对决。
“勍伯,你不该回来的。”
回来了,便注定逃不开这血雨锻造的腥风。
只是,母仇未报,如此窝囊的死去,想来还真是有些不甘。
可惜,人力敌不过天。血亲,敌不过算计。
勍伯一颤,略微使力将少年滑落的身形颠了颠。
“少主,从勍潇奉您为主的那刻,勍潇的命便只为少主而活。
先王骤失,熬太子借母族之势困杀八部命臣。
如今更是强势肃清先王所有部署,篡改王旨窃夺大宝,还颁下四海緝杀令追杀少主。
勍潇既蒙王恩,岂有背主独活之理?”
少年费力的撑开疲累的眼眸,迷迷瘴气,侵蚀着寥寥无几的生机。
母亲,十四到最后还是辜负了您。您舍命给儿子换来的生机,儿子,怕是再无法走下去。
阴曹有路,相逢可期,您是否会责怪十四?
这一生,他拖累了母亲也守不住所谓的父亲,是亲缘太薄?还是,命比薄纸?
“什么人?竟敢擅闯魔界,该杀。”
暴喝声落,天降数条人影,狭带无上魔威而至。
勍潇见状仙元猛提,身形暴退,甫立稳,魔威劈势而落,登时地面倾陷数丈,尘烟轰隆。
“在下勍潇,无意擅闯,若是打扰到诸位,我们现下就离开。”
说罢,勍潇背昏昏沉沉的少年欲行离开。
“慢着,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生生梓慢慢抽出饮月,光可鉴人的刀背折射出噬人的锋芒。
“命给你,血归我。”面白无血的血灵,猩红的舌尖掠过薄唇。
“诸位,事不可太过,勍潇诚心道歉何苦咄咄逼人?”
历经风霜的人,一瞬间心底盘过无数的可能性。唯独,却没有活的可能。
只是,勍潇可死,少主,必须活下去。他,该怎样才能做到……
“笑话,别拿人世那套用在爷身上。爷是魔,入魔界便要有死的觉悟。”血灵嗤嗤作笑,看着勍潇主仆与地上枯骨无异。
“好,勍潇的命诸位尽管拿去。但我身后之少年,你们不可动他分毫。”勍潇一咬牙,心下有了决定。
“嗤……你莫不是被我等吓傻了?现在的你,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画风北双手抱剑,倚在生生梓肩头嘻笑。
“诶,话不能这么说。”生生梓推开画风北,一步一步踏向勍潇。
道:“要我等放过他也行,就看,你诚意有多大?”
“你要我做什么?”勍潇暗暗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杀少主,便没有什么可惧的。
生生梓合上饮月,伸手探向勍潇背负的人,勍潇登时脚步疾错避开生生梓碰触。
“也没什么,你也看到了,我魔界山穷水恶路皆骨。”
勍潇警惕的注视着生生梓:“你究竟要说什么?”
“就是我等饿了,想和你借点东西。你若是答应,他,便可活着离去。”
这个他,勍潇自然明白指的是谁。只是,和魔谈条件会有这么简单?
虽有质疑,勍潇却没有别的选择,唯有一赌:“借什么?只要我有,尽可拿去。”
“自然是借你的命咯,我听说啊,凡人常说龙肝凤胆,又说天上的龙肉,地上的驴肉。
驴肉那等粗鄙之物寻常可得,但龙肉,我等却不曾尝过。
如果你自愿被我等吞食,我等自会留他一命。”
说完,生生梓掌心灌足魔元,一掌摧向百米在的山头。
霎时,大地颤动烟尘弥漫。
“好,我可以答应你。只是,我要如何相信你会守若?”勍潇的手倏然紧握,有不舍有挣扎,却没有退路可走。
“你可以不答应,我等也可以现在就将你二人斩杀。甚至,可以让他死在你前面。”抱剑的画风北,被生生梓的提议勾起了勃勃兴致。
勍潇沉沉,不肯相让寸厘。身陷群魔,依然固守着自己最后的坚持:“我要见到他平安离去。”
良久不出声的血灵道:“你没得选择。”
“错。”
“嗯?你不会还在光想有个英雄从天而降来拯救你们吧?
醒醒吧,那都是骗娃娃的。我看你这人挺灵光的,怎么还会做这种痴梦?”生生梓顿时旋身趴在血灵肩头,闷笑不已。
“不,我不信英雄。也清楚,以我的能力断没有活着走出魔界的可能。”
“知道,你还废什么话?”画风北,登时翻了个白眼。
啰啰嗦嗦的,消磨时间,还不如赶紧杀了,早杀早了事。
“哈哈哈……我杀不了你们,但我可以与你们同归于尽。”
左手摊开,运起赫赫仙元,霎时光华大作,晃人心眼。
顿了顿,勍潇道:“以我之修为,若我舍生不惧,便是杀不死诸位,也能叫诸位修为倒退三层。
都知道修行易退难进,用诸位三层的修为换我们主仆的命,我们不亏。
等诸位找回三层的修为时,不知诸位是否还是今日的强者?”
画风北气结:“你……”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不是更好。
左右,你们要的是我临死的绝望,你们既要享受这场人性的盛宴,何不做回枭雄成全我。
毕竟,这孩子对你们无法构成威胁。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即便不杀他,以他状况未必有命活到明天。”
“啪啪啪……想不到,你还是个明白人。既然知晓他命不久矣,为何还要以命相争?”手起掌落,血灵竟对勍潇难掩赞赏。
这样的人很不错,可惜认了主,便没有留的价值。
“因为,我要与这天赌一赌。看他,是否真的已瞎。”话音落,罡风起。面对血灵等,勍潇将仙元催到极致。
“好一个与天一赌,他的命,病乙鸫暂且替你保下。
但是,我只保他十二个时辰。”
风过,人影现,看清来人,生生梓不禁黑了脸。
“鸫君,你当真要插手?”
病乙鸫摩挲着玲珑噬幽瓶,薄薄的指甲似是刮骨钢刀,划过三人的心脏。
登时三人一声闷吭,看着病乙鸫的眼神变得幽暗难明。
这货即说要保,便是真的作保,看来今日是杀不了这少年。
不过,有这个勍潇也不错,一身纯净的仙元,若是服下自己的魔功必能精进不少。
杀少年,也只是斩草除根而已,不过晚一天,他还能捅破天不成?
“如此,便卖鸫君一个面子,生生梓你觉得呢?”血灵慢悠悠的吐出浊气,病乙鸫啊病乙鸫,你果然不简单。
只盼,来日你我是友非敌才好。
生生梓眼一凛,敛尽锋芒,登时浑身团团和气。
道:“自然,不过,明日魔斗开启,不知鸫君来是不来?”
“来。”
“即如此,明日魔宫恭候鸫君大驾。现在是申时,若鸫君守时,此子的命才算真的保下。”
语罢,生生梓和血灵同时出手,勍潇瞬间被擒。
背上的少年,跌落沉埃,咳出丝丝殷红。
“咳……咳咳,勍……伯……”
话未尽,人已彻底陷入黑暗。
“……少主”听到十四的呼唤,勍潇登时悲恸难忍。
却只能别过头,昂首将水雾逼回眼眶。少主,勍潇能做的自有这些了。
以后,您要顾好自己。
若可以,便在魔界立身吧。熬太子想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在外等着你,留下也许是死,却好过落到那些人手中。
见画风北目光落在少年身上,病乙鸫眉现不悦:“怎么,还不走?”
血灵与生生梓同道:“告辞。”
旋即,画风北也抽身闪离。
人都走完后,病乙鸫足尖点地,一道光华将少年裹入其中。
“此阵,可护你十二个时辰,若你有命,自有人救你。
若有杀心者,必将葬身与此。”
一声轻叹,打碎了点点画面。
记忆的轨迹来回轴返时,陷在里面的人也不知是谁?
“你没忘?”病乙鸫有些惊讶,那时的他应该是昏过去的,竟还记得?
“是不敢忘。”
睇眼自身的华贵尊袍,即便是自己惯用的纯白之色,也遮不住它的不凡。
一条路,是死也是生,才有后来的相遇,今日的魔尊。
“她,就是你一直要找的人?”
“嗯。”
“你倒是不满我,不怕我告诉他们?相信有人很感兴趣。”
看着眼前的人承认的痛快,病乙鸫霎时更添不爽。
十四转身,望着病乙鸫:“你没有机会。”
旋即,病乙鸫额头涌现密密汗珠,色如朝霞艳似琥珀。
端持玲珑噬幽瓶的人急运魔功撑持,然而面对万千利刃穿身的痛苦,则显得杯水车薪恰似泥牛入海。
不屈的双膝,竟渐渐贴向地面。就在即将贴合的一刻,身上的痛楚骤失。
登时,病乙鸫如释重负颤巍巍的挺直腰杆。
道:“你的修为越发精纯了。”
“谢谢你。”
病乙鸫愕然,惯有的不羁僵在嘴角:“……你抽什么风。”
“没什么,有些话总归要说一次的。”
“……”
气氛突然静默,两人并行在魔界的疆土上,界是当年的界,人却非当年的人。
一路上看到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当年的熟知的面孔已然找不到几张。
“还要再看下去吗?”病乙鸫顿住脚步,侧身看着飘然似谪仙的十四。
“不,我们回魔宫。”
算算时间,冰也该回到了万魔殿。画像的事,应该有些眉目了。
回到万魔殿,冰果然早已等候在殿前。
“我主,属下另有要事先行告退。”
不待十四允行,便自行离去,惹来众魔兵侍卫咋舌阵阵。
直呼,病魔大人当真是目无主上。
“回来了,都探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