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卡没有看我,还是看着前面的操场,冷风呼呼的吹过,我不禁紧了紧衣领,把帽子戴上,问他:“到底什么事儿?”
唐卡把烟踩在脚下碾灭了,眼睛看着地上烟蒂的残骸:“峪森的事儿。”
我能猜到肯定是周峪森的事儿,就问:“你让周峪森给我传纸条不怕他看见?”
“我说不让他看,他就一定不会看。”
唐卡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我听了不禁一乐:“你就这么笃定啊?”
“我让他下了晚自习在教室里多学习二十分钟,”唐卡转过脸来问我,“刚才你出来的时候,他是不是在学习?”
确实是。
周峪森对唐卡,绝对是言听计从。
我也挨着唐卡坐下来,问:“找我来说周峪森的事情么?”
唐卡点了点头:“我想麻烦你点事儿。”他顿了顿,接着说,“我过两天就要走了,我姐的工作调到C市了,她要带着我去。”
我脑子短路了一下,才想起来唐卡说的姐姐,就是林萧萧,不禁后背阴森森的扯了一下,有点凉。
我问:“什么时候回来?”
唐卡摇了摇头。
“不知道?还是不回来了?”
唐卡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出来,拿打火机点上,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直接说:“这个忙你帮不帮?”
“不帮,”我站起身来,继续说,“周峪森是听你的不是听我的,你如果真这么在意他,你去哪儿就带上他,不要让这个人那个人照顾他,再说了,我照顾他你放心么?”
我说完就转身走了,走了很远,向后面扭头看了一眼,看见唐卡耳边贴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讲电话。
我一边走一边想,是不是这样做太过绝情了,毕竟唐卡和周峪森算是我在学校里的朋友,周峪森脑子又受到过刺激,如果没有一个人帮他,那肯定分分钟被人欺负成傻子。
所以,我就又转身走回去了。
陆景重曾经说过我这人心软狠不下心来,我承认,对我好的,我都会十倍的还回去,对我不好的,我都会给改过的机会。
但是我真没想到,后来,我会被困死在我的这种心软上。
等我重新走到操场的时候,唐卡正在冲着电话里吼:“我说了我不去了你他妈没听见啊?!”
手机已经开了扬声器,话筒里传来一个我特别熟悉的声音,是萧萧姐,也就是林萧萧的声音。
电话那边,林萧萧说:“唐卡你告诉我,你以前说你要出去创一番事业还算不算数?!嗯?老娘我告诉你,你如果想要一辈子龟缩在阳城,生老病死就当一个普通人,那好,我不管你,你就继续当寄人篱下的狗奴才吧!舍不得?舍不得的东西还多着呢!为了一点舍不得就断送了你自己未来五十年,你他妈觉得值?!”
“我可以以后再……”
“以后?别他妈的给我说以后?”电话里林萧萧的声音格外刺耳,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这样骂人,十分暴躁地骂人,不再是慢条斯理地用阴森森的口吻,“以后的日子长了,你能拿准以后发生什么?!你爸妈出车祸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料到以后?!”
说到这儿,林萧萧的声音忽然低了,似乎已经恢复了平静:“唐卡,姐姐告诉你,人都是往高处走的,高处懂么?不是阳城,也不是村里县城,是大城市,是首都!现在你给姐一个准话儿,去,还是不去?”
我站在铁栏杆后的树影里,静静地靠在树上,听见电话里长久的沉默以后,唐卡的声音特别低,仿佛已经低到了尘埃里:“我去。”
然后,一阵脚步声,我向后躲了一下,他没看见我,径直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我从后面看他,高大的背影有点佝偻。
西北风从操场中穿堂刮过,冰冷刺骨,我站了一会儿,看着黝黑天幕,极北的一颗启明星,掏出衣兜里的手机,给唐卡发了一条短信:“我帮你照顾周峪森,我发誓。”
不管是以前还是这一次,林萧萧的很多话其实太绝对了,但是,很久以后我都不得不承认,她有一句话始终是说对了的——谁能料得到以后呢?人是往高处走的。
…………
因为和唐卡在操场上说话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我敲了敲门,等陆景重来开门,但是等了有一分钟都没有等陆景重过来,我就又敲了一次门,不光没来开门,连答应一声都没有。
我一下子就慌了,不会出了什么事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