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在去往坤宁宫的路上想了很多,但是其实并不太清楚皇后这一次找他是因为什么。
总归是因为上次的事,两人之间的塑料母子情早就已经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大皇子有时候也是庆幸,至少不用再在皇后面前表演些什么了。
但是偶尔,只能说是偶尔,大皇子也还是会回忆起小的时候,他是被皇后带大的,虽然说不是皇后亲自照顾,但是到底,他也是有一段时间是真的把皇后当成自己的母后的。
现在想想虽然是有足够的傻,但是那种对母亲的爱和敬畏之心,不得不说是这么多年都有藏在他的心中。
迟迟说的那些话,他不是完全没有考虑过。
但是迟迟就是漏了一点,大皇子虽然看着霸道又嚣张的样子,但是也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心里就是会有哪怕一丝一毫动摇的地方的。
不能说是皇后就是他的动摇,而是小的时候,她不管是虚情假意也好,还是真情实感也好,对他的关心和照顾,是他的动摇之处。
所以,大皇子始终是下不去决心,因为他清楚的很,至少现在自己对皇后,还是没有恨之入骨的感觉。
就这样想事情的功夫,大皇子就到了坤宁宫门口了。
那领路的宫女低着头说,“殿下进去吧,奴婢就在外头等着。”
大皇子抬头是看了一会儿那坤宁宫三个字,然后垂了垂眼,“你去通传。”
宫女只能是去了,皇后便是叫大皇子进来了。
大皇子进门了,就给皇后跪下请安,算是规矩妥帖,他至少在皇后跟前,还是甚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的。
但是皇后却还是不满。
“你,倒是许久都未曾进宫了。”
大皇子低着头,“是,平日里没有事,可不敢叨扰父皇母后。”
皇后轻轻的笑了一声,“你这做法倒是有意思,只顾着宫里头妹妹一句话,便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丝毫不耽误,当天找你,立刻就上门了,倒是搁置父皇母后,只当是没有我们两人,若是传了出去,还要你这大皇子怎么做人?还要本宫这当初教养你的嫡母,怎么做人呢?”
大皇子连忙便说,“是儿臣不对,只是儿臣心里想着,之前儿臣做错了事儿,不管是父皇还是母后,只怕是……多半都不太愿意见着儿臣,儿臣没有前来,其实也就只是因为……想着不要叫父皇母后看着儿臣生厌罢了。”
皇后冷哼,“大皇子是怎样的人,难道本宫这是第一天才知道的吗?你素来桀骜不驯,恐怕是也从未就是将本宫放在眼里,如今倒是好了,就是连陛下也不放在眼里。找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还不就是为了掩饰自己不愿意进宫来请安的事儿。”
皇后看他,“怎么,大皇子是觉得之前的惩处稍微太重了一点?所以至今对本宫和陛下还心存怨怼?”
这下大皇子是明白了,这就是故意找茬呢。
皇后这找茬的也未免就是太过明显,大皇子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皇后喝了一口茶,然后叹了口气,“老大啊,你是在本宫膝下长大的,虽然说不是本宫亲生,但是和亲生又有什么区别呢?只是这些年,你做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是越来越叫本宫失望了。”
大皇子心下已然有些不耐了。
皇后若是有事说事还好,这样追忆过去又是要做什么?打什么感情牌?
她难道真的把自己当成亲生骨肉吗?
他都还记得,当初嘉和是要出嫁北阴的时候,皇后是怎样言辞尖锐的开口,总归是不许嘉和嫁出去,这是闹得宫里头谁不知道。
这才是对亲生骨肉的态度,恨不得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的,怎么还会想着让他离京呢?
说是叫他去封地,那真的是路途遥远,只怕是这辈子也是难以再见着京中人士了,就这,皇后还要说是把他当成亲生骨肉?
大皇子压下自己的冷笑。
还有,他做了什么叫皇后失望?不外乎就是争储之事罢了,她属意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希望二皇子成为太子,而且,她现在的目的也是已经达到了,还能有什么不满。
不满的就是他曾经有成为过二皇子绊脚石的一段日子罢了。
皇后就说,“有时候本宫心里就是很困惑,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变成了这个样子?是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还是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
大皇子皱了皱眉,有点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皇后倒是也没有藏着掖着,有什么就直接说了,“所以,本宫想着,可不知道你府上都是些什么人,说不定就是他们带坏,又教坏了你,本宫心想,还是叫人去细细的在你府上查一遍,总归是能查出什么为非作歹的人的。”
什么?!
大皇子惊讶抬头。
皇后不动如山的继续说,“若是一个个真的都什么都说不出来,那就找东厂帮帮忙,这东厂的太监虽然是难缠的很,但是也有些是有手段的,本宫可是听说,下了东厂的诏狱,那可是连死人都能吐出东西来,更何况你的那些个什么谋士啊侍臣么呢?放心吧,肯定是有什么都一五一十的说了。”
这就是要对他的人下手了。
皇后只怕是还想挖到点什么,至今一样是没有想要放过他,他都这样蛰居京城,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今日只是进宫见了一面迟迟,竟然就能引发皇后这样的不满吗?
大皇子连忙便说,“这都是儿臣自己府上的事儿,倒是不必累母后娘娘挂心了。”
“本宫是皇后,是你的母后,这点事自然是要挂心,不然的话,外头的人只怕是会说,本宫只是关心太子,竟然都忽略了你。”
那你会叫太子的人下东厂的地牢去承受严刑拷打吗?
到底是想要问出什么东西?
到底是想要问出,对大皇子有利的东西,还是只是对太子,对皇后有利的东西呢!
大皇子咬牙,还是硬着头皮说,“不劳母后费心,儿臣自有决断……”
皇后不吭声了,这屋子里便是沉默了下来。
好一会儿,皇后才轻声说了一句,“放肆。”
大皇子不说话。
“怎么,你是觉得本宫要做对你不利的事儿?”
“儿臣不敢。”
“所以你现在就是在防备本宫了?!”
“儿臣不敢。”
皇后看着他,心里厌烦极了,然后便是一拍桌子,“本宫看你,没有什么不敢。如今在本宫面前就敢屡屡相驳,这背地里到底是还听了什么谗言,本宫真的很是怀疑。”
“回母后的话,儿臣对母后敬畏之心,天地可表。”
“是吗?”皇后冷笑,“对本宫如此,但是却是连本宫说要查一查你府上的人你都要相驳?怎么,你总归就是不相信本宫罢了。”
皇后站起来,“皇家内院,是少有信任,但本宫是以为,至少我们还有母子之情的,你总该是不会认为是本宫做的这些事都是想要算计你吧。”
“儿臣不敢。”
统共就是只会说这么一句话罢了。
皇后便说,“本宫再问一次,要不要交你的人给本宫好好问一问?”
大皇子怎么可能答应,就算是皇后问几百次也是一样,“不敢劳烦母后了。”
皇后冷哼,“本宫看,大皇子是还没有想清楚,如此这般,就在这里跪着想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什么时候起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本宫乏了,就先去歇歇了。”
就真的是任由大皇子跪在这里了。
这事儿很快就是传遍了后宫,毕竟皇后也是没有要隐瞒的意思。
迟迟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了。
“又是罚跪?”她撇了撇嘴,又接过阿韦递过来的香瓜,慢慢的吃了一口,“咱们的这个皇后娘娘,怎么是一点新意都没有的?对后妃们罚跪,对皇子也罚跪?”
“她又能如何。”阿韦便说,“说到底这是皇子,她也不敢真的如何。”
“不过这不过是跪一下罢了,对大皇子这种人来说,跪个几个时辰,甚至还是在室内,能有什么感觉,这没有一点风吹日晒的。”
迟迟闲闲的拍了拍手,“皇后想这样逼他就范,未免也是太小看他了。”
“皇后娘娘面对的向来都是只有后妃,后妃们素来都是柔柔弱弱的,跪个一个时辰,回去就是好几天都下不来床,只怕她也是没想过这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了吧。”
迟迟笑了一声,“皇后不知道,她身边的人都是傻子吗?竟然也是没有一个人会提醒她?”
阿韦摇了摇头,这只怕是提醒了,皇后也不会管吧。
只是对于她们来说,“殿下,那咱们……是要做什么吗?”
迟迟看她,“做什么?”
“不用去解救大皇子吗?便是就让他这样跪着?”
迟迟笑,这笑意比外头的春光还要更加明媚一点,“我们为什么要去?他不是一直在犹豫吗?不是始终都在考虑我说的话到底是有多少可信度吗?”
迟迟眨了眨眼,“他心里对皇后不忍,就叫他知道知道,皇后对他可没有一点不忍。”
“有些人啊,就是这样,不见棺材不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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