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楚琛眼皮一跳,然后就不受控制的去看迟迟。
她就好像是在谈论手上的这一盏茶一样,但是字里行间说的,又是那样吓人的话。
刘楚琛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迟迟也不沉默,反而就是自己继续的说下去,“王子其实也不用装作不要想的样子,其实咱们心里都很清楚,王子现在之所以肯退,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因为知道自己现在就算是不退,也无法再把陈国如何了。”
迟迟笑了一声,“所以这个时候顺势而退,还能从陈国手上拿到不少东西,王子是聪明人,该知道我说的这些话,不是信口胡诌的吧。”
若是这话是从嘉和嘴里出来的,刘楚琛只怕是会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教她的,因为就嘉和的那个脑子,肯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但是这话若是从迟迟的嘴里说出来的话,那就又是不一样的事儿了。
一开始,刘楚琛的确是觉得迟迟是有东西藏着,但是他实在也是无法伸手到陈国的后宫去,所以也就是所知甚少。
今天这样一碰面,迟迟竟然是直接就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了。
刘楚琛清楚的很,这个分析,恐怕就是来源于迟迟自己,她肯定就是自己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这样说的。
甚至到现在,刘楚琛突然就明白,今天的这个碰面,说不定也是迟迟强烈要求的。
她一个转眼就是要被送去敌国的公主,竟然是还可以……这样过来见他,其实一开始他就应该是会觉得奇怪才是。
可是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虽然也不能算是晚,但是刘楚琛就应该是已经明白了,迟迟十分的厉害。不管是在陈国那边,还是现在自己一个人应对他,都是十分的厉害。
刘楚琛不答,只是等着迟迟自己继续说下去,他知道,这只是开端,迟迟既然这样过来了,肯定是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而那些所谓的谋划肯定也是了然于心的。
他倒是越发的想看看,迟迟这个人,到底是还留了多少的惊喜给他了。
果然迟迟继续说下去,“正如刚才所说,十来年的时间,王子您是没有办法再对陈国做什么的,但我知道王子的性子,肯定是不甘愿蛰伏这样长久的,十年的时间,若是真的就叫陈国喘过气来了,如今的这些个仇恨还有耻辱,陈国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
她笑了笑,“我的父皇呢,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这也就罢了,再加上现在他的身子也还算是强健,别的不说,活个十年二十年,似乎也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的。”
她看向刘楚琛,“在他还在的这个时间之内,对北阴的恨肯定不会有一点减少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把这当初失去的都要夺回来。我知道,王子厉害,运筹帷幄,但是北阴多年之前打不过陈国,这其中肯定是有一些原因的,即便是现在能得一时之好,王子就可以保证,未来就一定是始终的兵强马壮,没有我陈国卷土重来的时候吗?”
刘楚琛突然笑了一声,“殿下好厉害啊。”
他几乎是想要为她鼓掌了,“这么一轮又一轮的说下来,的确是叫本王都觉得十分的有道理,甚至,本王现在都在想,就这样草草的放过陈国应该吗?正如殿下所说,既然还有未来卷土重来的时候,现在是不是就是应该直接就扼杀在了摇篮里呢?”
刘楚琛眼神冰冷,已经少有了刚才的情意绵绵。
大家穷图匕现了。
不打算演了。
这样也好,和刘楚琛在这里演戏,就是迟迟也觉得是有点累人的。
如今大家都说开的话,那也是足够舒服。
迟迟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肩膀打的更开,下巴微微上扬,“王子有这个本事和机会吗?”
她语气之中是有点轻蔑的,“我并不是想说王子什么,只是想要叫王子看清这个局面,如今不是王子退让,而是王子知道,已经不能往里打了,真逼急了,到时候只怕陈国的人竭力反扑,对王子,也是没什么好处吧。”
她说,“所以,王子也不用说这样的话威胁我,若是我害怕,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就更是不会和王子说这些话了。”
刘楚琛挑眉,“所以,殿下到底是想和本王说什么,愿闻其详。”
迟迟就说,“我已经说了啊,我不去北阴,我留在陈国,但是,五年之内,我会把陈国,送给殿下。”
刘楚琛眼皮子一跳,“五年。”
“这个时间并不算长,王子也应该清楚。我是一个公主,我能说出这样的话,还拟出五年的时间来,王子就应该是知道,我不是心里完全没有打算的人。”
的确。
她今天过来说的这些话,就是已经是事先准备好的。
不管是台词还是心思,她肯定是早早的就已经想好了的。
刘楚琛点了点头,“殿下细说。”
迟迟比了比椅子,“王子请坐。”
两人又重新坐下来。
迟迟就说,“其实,我在陈国一直是在下一盘棋,王子应该清楚,我在陈国并不受宠,我的母妃至今还在冷宫之中,我是饱受欺凌和欺压长大的。”
这刘楚琛清楚,一早就是有听说了,那陈国的这一位锦阳公主,是个不见天日的公主。
不然的话当初嘉和也不至于是对她这样的不屑。
可越是在夹缝中生存的人,越是容易叫人觉得——危险的很。
“如果我逆来顺受,如果我没有想过别的任何的东西的话。”迟迟笑了一声,“王子今日说要带我去北阴,还要许我什么宠妃的位子,我当然是会欣然应允,毕竟,还有什么地方不会比陈国的后宫好呢?”
刘楚琛点头,这是真的。
“但是如果我真的是这样的人的话,殿下也就不会要我了,是吗?”
刘楚琛看她。
“所以,我在陈国,有在下一盘棋,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也不管王子是不是相信,但是的确都有我的人,原本若不是王子这样一来的话,我是打算侵蚀了陈国,让陈国都尽在我的手上的。到时候就让当初的那些人,那些欺压我,伤害我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教训。”
“那殿下现在不想了?”她神色有点痴狂了,刘楚琛其实是能明白这种心情的。
在宫里头长大的人啊,不管是性子还是其他,其实大多都是有点毛病的。
尤其是如迟迟这样从小就被欺负着长大,别说是公主了,只怕是过的都还不如那些奴才的主子,就更是这样了。
还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是从多小开始,那恨意就已经是埋在了自己的血肉里头,然后就是在肆意的增长。
如今正是要破土而出的时候,倒是他影响了这一切了。
“当然想,若不是想的话,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王子谈判了。”
她看着刘楚琛,“王子相信我吗?五年,我一定把陈国整个送到你手上。到时候我,要杀要剐,或者说是王子想要如何,还想要我继续去成为王子的妃子什么的,都可以,我一定不会再有别的意见,老老实实的,去跟在王子的身边。”
“你是想……”
“这是我从小到大就要完成的事。”迟迟认真的看着他,表情越发的狰狞,“如果叫我不能完成这件事,我这一辈子,活着也就是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区别。”
“我可以……”
“王子是想说您可以帮我吗?”迟迟打断他的话,然后猛地摇头,“王子怎么不明白,我就是要自己动手。皇后,皇帝,包括许许多多的我的皇兄皇姐,这些人,我要的不是他们去死,也不是要他们如何。我要的是,我让他们觉得难堪和耻辱,就像是之前我遭受到的那些一样!”
刘楚琛不吭声了。
迟迟站起来,突然就跪下来,砰的一声,丝毫没有留情面。
“王子若是说喜欢我,又何必急于这么一时,五年之内,我必不可能出嫁。我是王子曾经要的人,即便是现在说不要了,皇后又如何敢把我轻易许给别人,如果五年之后,王子还想要我,到时候,我一定就是王子的人。”
她笑了笑,“连同陈国。”
女人是可怕的。
这点刘楚琛从小就知道。
他父皇后宫那些女人,没有一个不想着害死他,然后想办法自己生出一个儿子来,就可以母凭子贵了。
他接触和了解到的实在是太多了。
他原本以为这种女人就是他最最厌恶的那种女人。
他以为自己是喜欢温顺温柔善良的那种。
不会在后宫之中争斗什么,老老实实的守着自己的宫殿的那种女人。
他原本以为,他应该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迟迟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是跪着,可是整个人却叫人觉得无可侵犯。
阳光从她背后这样曳地而入。
落在她身上有热腾腾的炎热。
刘楚琛突然就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
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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