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多格的巨变以后，卢恩就想过一死了之。在误以为你死亡后，他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产生了恐慌。因为无牵无挂，所以他想过踏入深渊。而且，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被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阴谋漩涡，凭借自身的软弱根本不能成事——只能作为棋子活着而不是执棋手。那个时候的卢恩，想要以死亡逃避命运的操纵。但也恰恰是处在这个时间节点，诅咒发动了。卢恩陷入了假死的状态，因为他曾经以生者的身份踏入死者的领域。”
阿瑟正色道，“所以卢恩——这个幼小的我不能以死者的姿态进入亡者的国度。只要肉体还活着，就会一直无法彻底死亡。这是一个抓住弱点来进行的计划。没有人可以容易地看清自己，但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后则另当别论。”
“这……”尤菲下意识地抱紧了卢恩，好像小女孩要保护自己的玩具熊似的，不肯松手。
她勉强明白了。
少爷没有3岁之前的记忆，这点尤菲是知晓的。
而根据这个名字叫做阿瑟的人口述，少爷在作为卢恩·米寇拉之前，还有另一段过往。
而过去的自己谋划了一个自己无法回避的陷阱。正是因为自己了解自己的性格，所以才会让少爷轻易中招。
“接下来回到之前的话题。在那个家伙用No.47操作记忆的时候，是我里应外合，让卢恩将你的记忆隐藏在记忆的深处，等等，让我继续说。”
阿瑟急忙指着自己说，“我了解自己，会逃避，也会恐惧。所以在克里米亚的帮助下，我谋划了一个将所有人都卷入其中的计划。而这计划的最开始，就是将我重新转生成为人类的稚童，抛弃恶魔的身份从头再来。可惜，我还是错过了……每一次都在不适时的时候开门——做出错误的抉择，每一次都错过了。”
尤菲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阿瑟的话很不好理解。但是其中有一句话足矣证明他的真实性。
“我挑选草原之狮的山德鲁·米寇拉作为养父，并且告知了他一知半解的真相。挑选过去的至亲奥妮……也许用卡特拉娜比较合适。卡特拉娜在一边守望，确保在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任何的偏移。同时外部还有我信赖的伙伴，克里米亚，洛肯，隆美尔，劳诺德等等……可是，再怎么优越的条件都会被彻底地浪费掉。因为我是庸才，只有规划的能力，却无法稳定的执行。失败了四次后，我依旧没有观察到足够令自己满意的结果。”
“就像是在巴比伦的塔顶……那个小恶魔对我说过的。”尤菲颤抖着，唯有双手紧紧地抱着，不肯松开。
她明白了一部分。克里米亚的身份很难让人理解，但在尤菲心里，克里米亚是自己见过的最危险的几个人。
洛肯是商会的领袖，劳诺德是学院的院长，隆美尔这个名字尤菲并不清楚。不过能够和前者相提并论，应该也是在某一领域有杰出贡献的强者。
“对，你说的也是我想说的。在第一条时间线上，我失败了。在这之后，就连我也无法理解的力量将世界重置了。第二条亦是如此，接下来就是不断地失败，不断地失败。恩，败犬一样的人生。无论如何，我都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只能不断地重复傀儡一般的历史。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明白了最大的缺陷在哪里。”
“是什么？”尤菲也想知道答案，假设阿瑟的话语都是真的，那他可以当做另一个少爷来看待。
“我自身有着软弱的缺点，同时因为作为人类而存在，没有很好的毅力去执行。这样的我挣扎着，想要逃脱束缚自己的命运。可做不到，因为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过去的安排彻底击中了软肋后，我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踏着畸形的旅途。”
阿瑟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欣喜。
“天才的计划由庸才来执行无疑是最大的败笔，可是我找不到其他人来替代。说真的，我要感谢你，毕竟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无面者依旧肆虐，上古之神在角落准备吞噬世界。智慧种族只能蜷缩在结界里。也是在那个时候，希望的曙光出现。在第五条时间线的变动上，你出生了，这拯救了几乎要绝望的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个世界会走到今天，源于你。尤菲，你改变了一个时间节点，让世界走向了未知的一面。”
“你……”尤菲愣住了，如果眼前这个叫做阿瑟的人没有说谎。那么他是……仔细想想也对，除了少爷，没有人说话可以让自己如此安心。
可是……
“我没有那么伟大……我只是想活下去，仅此而已。”尤菲低声说。
“只有这句话，我无法否认。你拥有不平凡的过往，但是选择了平凡的身份活下去。历史恰恰是由无数的平凡人组成的。过去的英雄，不管立下了什么样的功绩，都成为了尸骸与黄土。如今他们卷土重来，想必带着对一些东西的怨恨吧……也许是生者的怨恨。而卢恩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多东西都完成了。关于你的记忆，也会到时候还给他。”阿瑟差不多说完了所有想说的话，他看着尤菲的面容露出微笑。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了……不，我能够真正地拥抱他吗？”尤菲深深地低着头，露出了畏惧的表情。如果阿瑟能够看到垂下的头，那他应该能够理解。尤菲的畏惧并非出于自身，而是类似下位者对于上位者。
“今后都可以吧……毕竟，这个男孩是属于你的。可惜，不是现在的你。抱歉。”嘴里发出了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阿瑟也终于结束了自己的话。
“终于再次见到你了。这不是卢恩的愧疚，而是来源于阿瑟的愧疚。而从今天开始，阿瑟·福利就彻底死去了。”阿瑟对着卢恩点点头。
“吃吧，我的未来。”
似乎是得到了许诺，红方的车踏入了营帐，将黑方的将蹂躏。
执棋手之间厮杀，棋子也厮杀。最后胜者留下功绩，败者背上骂名。
“从最开始，这个世界就很残忍。以是非功过来评价一个人。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不完美，我才有守望的动力。”眼里发出的是类似眷恋的东西。
尤菲能够看得出来，这个叫做阿瑟的男人，眼里存在着不舍。
“从今往后，‘我’就会变得完整了。阿瑟与卢恩的记忆将彼此合一，不会再出现错乱的情况。这个世界不再需要阿瑟·福利了，取而代之的，将会延续一个新的故事，一个无名的庸才的故事。”
阿瑟的身体化作了点点星光，那些各种颜色混杂的碎片渐渐融入了卢恩的身体。也是在那一瞬间，卢恩开始了轻微的咳嗽，身体也开始逐渐回暖。
“就彻底交给你了，永别了。我。”
最后发出的，是甘心的叹息。
似乎是长久以来的束缚终于被解放。也有类似传承的交托情感在内。
尤菲也下意识地握住了卢恩的手，手上不突出的指甲也嵌入肉里。
还想再体会一下那种感觉的尤菲都没有回过神来，她所注意到的卢恩又变了。
脸上带着铁青的面具，阴森，冷酷。
这是脱离了精神世界，回到了现实世界的结果。
尤菲很清楚，手指间传来的触感，一切都变得真实。
有回报的价值。
如果这一刻可以永恒，那过去所付出的汗水就有挥霍的必要——尤菲是这么认为的。
“进入他人的精神世界其实很危险。说不定你会一辈子出不来。笨蛋。”带着些许的不悦，卢恩开口摇了摇头，“你还是那么容易上钩呀，笨蛋。”
重复了两次，卢恩所指代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因为过去的自己，犯下了难以弥补的罪。
还有机会。
心里这么想的卢恩点点头。阿瑟所持有的人格记忆终于一点也不剩地与他融合。
过去和现在的记忆终于搭成了一座桥梁。
现在的自己也终于明白了，16年前假死的必要。
当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重要，至少卢恩没有这个觉悟。之所以假死，也是为了让‘那个东西’可以肆无忌惮地出来。
卢恩能够闻到‘那个东西’肮脏的臭味，空气中确实夹杂着令人不悦的海潮味。是无论在哪，都会令人呕吐的魔力。
“少爷？”怀带着疑惑，尤菲尝试着询问。她还惧怕那个名为‘阿瑟’的亡灵干扰着卢恩。
就算给尤菲的感觉不怎么令人抗拒，尤菲依旧不想让任何东西阻难卢恩前行的脚步——不管前方到底是善的结局，还是恶的结局。
“谢谢，真的谢谢你。记忆终于全部集合起来了，还好没有因为记忆错乱，而出现其他人格的状况。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卢恩终于站了起来。因为深度的休息，他对自身的把控还有些不适应。
“我们之间，应该很少说过谢谢对吧。”
卢恩一愣，随即摇摇头。恰好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话，将他一切想说的话都掩埋了。愧疚是最深层次的东西。也是现在最缺少的。
自己还有资格说对不起吗？
阿瑟逝去的一击历历在目，因为二者是同一个人。自己接受了他的记忆，所以不好解答。
或许，过去的自己，因为没有办法处理这样的事件，所以将责任抛了过来吧。
卢恩篇暂时告一段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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