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在洞房(1 / 1)

<>龙凤烛燃得正旺,幽幽晕着柔和的光。

入眼皆是喜庆的红色。身上的喜袍绣着凤穿牡丹,娇艳鲜亮的花朵,华丽炫彩的凤凰,凤目处缀以精心打磨过的宝石,在烛光的映衬下益发显得妩媚而霸气。

伸手掀起盖头,颤巍巍地踱到妆台前。

铜镜中是一张艳光逼人的脸,艳色竟盖过了绣袍上的彩凤。尤其那两弯细细的远山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似秋水一般波光潋滟,樱唇轻启微微一笑,便带起勾魂摄魄的媚意。

谢芝璎敛了笑容,慢慢地抚摸着自己的脸。

肌肤娇嫩光滑,没有经历岁月的风霜,犹如清风中一朵初绽的芙蓉。

到底老天待她不薄。受尽折磨惨死之后,居然重生了。

美中不足的是重生在了洞房花烛这日。

一切梦想被打破,一步步走向幻灭,便是从这天开始的。

那时的她,满心欢喜地等着夫君回房,不知不觉昏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她发现自己衣冠不整地和一个素不相识的男子躺在一起,而那男子并不是她的夫君、瑾宁侯府世子程彦勋。

她羞愤欲死而又百口莫辩,因为眼前还有别人,许多人。

最前面的是怒气冲冲的程彦勋,他身后则站着一大群人,她一眼看见的就是她白日里刚拜过的公公婆婆,还有本应早早就寝的程老夫人。

那男子及时起身解释,他与她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不过是酒醉之后莫名其妙误入而已......然而那晚,程彦勋没有回房。

第二天一早,本应服侍她洗漱的翠珊也没有出现。谢芝缨一夜未眠,丫鬟红玉搀着她去主厅给公婆献茶时,发现程彦勋早就去了厅里,身旁跪着的,是满脸羞涩的翠珊......

程彦勋一怒之下将新婚妻子的陪嫁丫鬟收了房,挑的日子就是洞房花烛之夜。这么做的意义不言而喻,他就是要羞辱她。

尽管,醉酒客人闹出的乌龙事件与她半文干系也没有!

程彦勋收了翠珊为妾,其后便夜夜宿在碧珊处。谢芝缨多次想要与他解释,但每次他都避而不见。

婚后三日归宁,他倒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来,人前表现还说得过去。新婚当晚的两件事都被侯府老夫人亲自下了禁口令,真要曝出去,不光侯府蒙羞,还会得罪谢家。

靖安侯谢将军长年驻守边疆,维护着天渊朝的长治久安。而彼时边境国家正不安分,与天渊摩擦频繁,正是需要谢家军出大力的时候,皇帝陛下都对谢家人格外优厚,此次谢芝缨嫁给程彦勋,宫里还派人送来不菲的贺礼。

对外,佳儿佳妇一双璧人,两个侯府结亲门当户对,欢笑赞誉声不断。内里,又有谁知道谢芝缨有苦难言。

翠珊本就生得俊俏,这下得了宠幸,便变着法儿地讨好程彦勋在内的所有候府主子。谢芝缨大婚之日起便失于检点,又不得公婆夫君欢心,连气带闷,心灰意冷,连带着对身边下人失于周全。

哪家高门大户不是一双势力眼睛,渐渐地,谢芝缨越来越不得人心,反倒是翠珊在瑾宁侯府的口碑越来越好。翠珊的肚子又争气,一个月后就被宣布怀了身孕,候府老夫人喜笑颜开,亲口吩咐瑾宁侯夫人提她做了贵妾,又给程彦勋纳了两房美貌妾室伺候他......

谢芝缨是在候府憔悴而死的。死之前已是百病缠身,压倒她健康的最后一棵稻草是,她的父亲靖安侯谢玄东将军在与边国之战中吃了败仗,惨遭俘虏,有可靠消息称他诈降通敌。皇上大怒,将谢家满门抄斩,程彦勋为了撇清,将这个噩耗连同那一纸休书一起甩到她的冷炕头,她眼睁睁看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咽下最后一口气。

……

烛影摇红,跳动的火光中,谢芝缨望着镜中人晶亮的双眼。

宛如弃妇般地被关在那所偏僻院落中度日,她闲来无事,已将所有疑惑想了个透。可惜那时她一身的病,纵然想要转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叨天之幸,现在一切苦难都尚未发生。但是那些魑魅魍魉依然存在。

她要验证自己的猜测,粉碎那些阴谋,把暗害她和谢家的所有人都清除干净!

与此同时,她还要扭转她和谢家的命运。

外面有人向喜房走动,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姑娘,”红玉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外头客人太多,姑爷不晓得几时能回,您要不先用些点心垫一垫?早上四更天到现在就没吃多少东西。”

红玉、翠珊都是谢芝缨的贴身丫鬟,对她的衣食住行都照顾得妥妥贴贴。最伶俐乖巧又善解人意的是翠珊,此时翠珊不在房,谢芝缨等待丈夫等得心焦,打发翠珊去前厅看情况去了。

倒是红玉惦记着她这个主子腹中饥饿,张罗了一些吃食拿来。

“甚好。”

谢芝缨已坐回床上重新蒙住盖头,闻声微微掀起,透过盖头边缘垂下的丝丝红色流苏,扫了一眼那只描金彩漆食盒。

她记得清楚,她当时就是在用完这只盒子里的点心之后昏睡过去的。

红玉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地取出,摆上矮几,又斟了茶。

正要端过来给谢芝缨,却看见自家小姐已经掀了盖头走到几前。

“红玉,你去外面守着。”谢芝缨不等她开口便道,“我自己慢慢地用,姑爷要是来了你也好提醒我一声,到时我再坐回去。”

红玉答应着走了出去。

谢芝缨看看矮几上那一碟碟精致而香气扑鼻的茶点,心里微微冷笑。

一切都和前世一样。

下药的人她心里有数,只是这次,不能再让那人得逞了。

随意拈了几块点心来到水房,统统扔进净桶,又倒空了茶杯。接下来,她回到床边躺下,做出不经意间昏睡过去的样子。

谢芝缨闭着眼睛,两只耳朵却机敏地聆听门外的动静。她料想这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照管。

果不其然,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门口传来交谈声。

“翠珊,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姑爷那边怎样?”是红玉在问。

翠珊回答得很顺溜:“唉,人太多了,偏偏我又临时让夫人叫去使唤,把我急的,生怕你和姑娘埋怨。”

红玉笑道:“谁敢埋怨你啊,你是姑娘眼前第一得意人儿,我这打小伺候姑娘的都让你这个外路货后来居上了。”

翠珊是谢将军某次返京时带回府的,说偶然间收留了一个孤女,见她年幼伶俐,不如留着伺候女儿,谢芝缨的母亲便也应允了,翠珊这个名字还是谢芝缨给起的。后来翠珊果然把谢芝缨服侍得十分周到,很快提了一等丫头,陪嫁时也一并跟了过来。

红玉如此打趣,翠珊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紧接着就问:“姑娘呢,我叫人送了茶点来,姑娘可用了吗?”

红玉点头:“送进去了。我就说前边儿还想着送吃食过来,原来是你张罗的,我还以为是夫人或者姑爷。”

翠珊咯咯笑了:“才来这府里头一天呢。自家主子,咱们不关心谁关心。”

两个丫头在外面说笑,谢芝缨躺在床上听着,不时冷笑。

果然是翠珊,好心机。

借用红玉的手送下了药的茶点进来,事后就算她回想起来犯疑惑,也只会怀疑到红玉头上。

前世的她确实因此而把红玉当做小人。可她苦于没有证据,也没有策略性地盘问过红玉。但对于红玉的偏见如同一把疯长的野草在她心里根植、肆虐,最终,她在红玉罹难的时候没有挺身维护,眼睁睁看着红玉被人陷害、践踏,最终丧命,她也失去了一个最衷心的奴婢。

谢芝缨握紧了拳头。这次,她绝不能再让红玉陷入那个泥潭。

翠珊和红玉又说了几句,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失口叫道:“哎呀,看我这记性,有样东西忘记准备了!”

“什么东西?”

翠珊凑近红玉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红玉倒抽一口气。

“你、你......这个你也能忘!”她跺脚,“元帕带这么重要的东西......”

元帕带是一方长长的白绫,铺在喜床上,等新婚夫妻行了周公之礼,次日是要拿去呈给婆婆看的,以证明出嫁女子贞洁。天渊习俗,此物由女家准备,富贵门第嫁女儿,用的更是轻容纱等上好的料子,贴身伺候的丫头铺喜床,第一要务便是备好元帕带。翠珊身为谢芝缨身边最能干的大丫头,竟把这事给忘了。

“嘘---”翠珊急忙道,“小点儿声,莫让别人听见了。”

边说边四周张望,手忙脚乱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让姑娘知道了还不得气死!我、我真该死......”

平时聪明麻利的人在关键时刻疏忽大意,不但悔恨不迭,还方寸大乱,只会一个劲地埋怨自己。翠珊将这种心情演绎得淋漓尽致。

红玉虽也恼怒,还是恨声安慰:“行了行了,你慌张有什么用,还不赶紧补救。趁着姑爷没来,快想想把它放哪里了,找到后悄悄儿的拿过来铺上不就完了,横竖姑娘也不会打你。”

翠珊沉思片刻,一拍脑袋:“我记起来了,就放在那只最小的紫檀箱子里,在最上面铺着。我本来是想着入府之后把它抽出来的,谁知一进来才知道原来这候府规矩多成这样,后头七七八八那么多事儿,竟忘了去取,唉!”

悔恨地说完,又乞求红玉:“红玉姐,箱子钥匙给你,你帮我去拿行不行?容我先去跟姑娘认个错儿,不然明早的打赏就没我的份了......”

红玉啐了一口:“你这蹄子,什么时候都惦记着打赏!”虽然这样说着,已经挪动脚步,准备去往放置谢芝缨嫁妆的库房走了。

“好姐姐,你对我最好了!”翠珊笑眯眯地说,一直看着红玉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伸手去推喜房的门。

门开了,如她所料,那个她百般憎恨的女人已然中招,半卧在床,沉沉入睡,好像掉落陷阱的小兽一般,等待着狩猎者残酷的屠戮。

翠珊快意地冷笑了一声,脸上所有的活泼娇憨都被阴冷刻毒所取代。

她走到床前,搬起谢芝缨的双腿放平到喜床上,又小心地脱去脚上穿的大红绣鞋。接着,她开始去解谢芝缨身上的喜服。

翠珊专门服侍谢芝缨穿衣梳妆,给主子脱衣服更是熟门熟路。谁知此番解脱喜服遇到点麻烦。

喜服设计得极其华丽,可是领口的盘扣过于纷繁复杂,扣子多,扣得又紧,解起来相当费力。当时给谢芝缨穿喜服的时候还是她和红玉两人一起伺候的。

翠珊解得手酸,不禁火大地俯下头来,眼睛几乎要贴到谢芝缨的脖子,双手用力,想把最靠上面的一颗布扣解开。

一直无知无觉地躺着的谢芝缨,在翠珊垂头的时候眼睛张开了一条缝。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作,一个小巧的机关悄悄对准目标。

几不可闻的“喀嚓”声之后,翠珊软软地倒在了谢芝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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