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一鸣惊人(1 / 1)

<>逸王妃笑着夸谢芝缨谦虚,然后就请求众小姐,可否每人表演一下才艺,算作是哄小世子开心。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百里衡始终绷着小脸,确实挺不高兴。

这些小姐之中,有位众星捧月一般的人物,就是逸王妃的妹妹奚珮晴。她是卫国公最小的女儿,据说也是逸王妃最疼爱的小妹。生得雪肤花貌、婉约可人,本就与众贵女十分熟稔,加上这日又是她姐姐的生辰,就座之后便谈笑风生呼朋唤友,俨然以主人自居。

“姐姐,你这真是为难她们了!”奚珮晴笑起来,粉腮带起两个浅浅的梨涡,“闺中女儿会的不过是琴棋书画烹饪女红,这些东西,衡儿能喜欢么?我没记错的话,昨天他还死赖着不肯认字儿,让夫子打了手心呢。要逗他笑一笑,还不如买串冰糖葫芦!”

众小姐都掩口笑,小寿星百里衡见亲姨娘嘲笑自己是个胸无点墨的纨绔,心里大怒。

“谁说我不喜欢的?”他瞪起眼睛叉起腰,“本世子爱的是笔墨纸砚,好的是风雅品味,就只不知道你们这些俗人能不能让本世子青眼有加,博本世子一笑!”

大家见一个孩子老气横秋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笑得更响了。

“不害臊!”逸王妃伸手去刮他的鼻子,“字儿都没认全,还好意思吹牛!不如你听姐姐们弹琴好了。”便招手让丫头们去准备。

须臾之间琴案架好,百里衡还不满意,装模作样地吆喝再燃些好香,说什么抚琴焚香才不失幽静风雅,惹得众人又是一片笑声。

谢芝缨一直安静地冷眼旁观。逸王妃的举动透着蹊跷,她倒要看看这位寿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琴香都已备妥,逸王妃熟练地拨了拨琴弦,确保音调纯正。

“有人弹琴?”忽然隔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众小姐都吃了一惊。

她们就座的小花厅,是用镂花隔扇门窗隔出来的,隔壁是一间大一点的厅,但门窗外又放置了巨幅屏风,使得两个厅之间的人彼此看不见。不过,高声说话,还是能听得见的。

逸王妃脸色微变,急忙小声说:“大约是王爷带着客人坐在那边了。”便朝镂刻着卍字纹和喜鹊闹梅图案的窗格指了指。

原来说话的是逸王。他带着贵客,那会是什么样的客人呢?

“本王好像听见了衡儿的声音,”只听逸王笑道,“看来他又淘气了,准是缠着哪位小姐给他弹琴听。”

一片宽容而宠溺的说笑声,有人称呼“五哥”、“六哥”、“八弟”、“十弟”的,众贵女听着听着,脸上都泛起红晕。

唉,真是笨,想也知道,逸王妃生辰宴,逸王的兄弟们能不来吗?在京的成年皇子都坐在隔壁了!除了逸王百里明,还有五皇子百里昕,六皇子百里昭,八皇子百里旸,十皇子百里昀。其中,六皇子、八皇子、十皇子都是二十出头,尚未婚配哪!

而且,据说都是风流倜傥的俊俏郎君。

谢芝缨认出了百里昭的声音,依然不动声色。小姐们脸上泛起的绯红,她也看见了,只觉得好笑。别的皇子她不知道,可百里昭,那真是过着九死一生的日子啊,能睡个安稳觉都难。嫁到这样的府第,这些小姐能活多久都是问题。

脸儿最红的是奚珮晴。也不知她对哪位皇子情根深种,明明就已像一只见到了异性的孔雀,急着要展示自己华丽的羽毛了,却偏偏还把这份心急生生压了下去,笑容可掬地建议从靠门坐的第一位小姐开始弹奏。

靠门坐的是礼国公府容家的小姐,前世程彦婉嫁的就是这家的庶子。容小姐早已跃跃欲试了,见奚珮晴这么说,便假意推让一番,这才羞答答地坐在琴案旁,以极其优美的姿势弹奏起来。

曲子是有名的《梅花三弄》。隔壁的男子们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用心聆听,而这边的小花厅也是鸦雀无声,这让容小姐又是欢喜,又是忐忑。

寒梅傲雪,暗香浮动。容小姐指法娴熟,技艺精湛,完美地诠释了雪中梅花的冷艳。

一曲终了,小花厅的女子们都说好。大家竖起耳朵,听见隔壁的男子们也在啧啧赞叹。

容小姐娇嫩的容颜晕染了羞涩的红,真是比梅花还美。

有了个带头的,其余的小姐也不甘示弱,轮流献艺,一时之间,小花厅内琴声泠泠,弦音切切,名曲美乐此起彼伏。只是,隔壁的男子们却不再评论琴声,看来听完首支曲子就失却了兴趣,转而谈论别的事情了。

小姐们脸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再看看百里衡,已经趴在逸王妃的怀里睡着了。逸王妃又好气又好笑地命人把他抱了下去。

“谢九姑娘,该你了!”逸王妃亲热地替谢芝缨拢了拢鬓发,“你是最后一个了呢,算做压轴啦,哈哈。”

话音不轻不重,隔壁有两位男子听见了,都若有所思。一个是逸王,另一个是百里昭。

谢芝缨道:“承蒙王妃厚爱。芝缨所学原本不精......”

容小姐“哈”地笑出了声:“她当然不会了,一个乡下来的村姑,哪里懂得阳春白雪的韵味。”

这无礼的说话声有点大,在座的小姐都听见了。谢芝缨当然也听见了,便静静地看着容小姐。她记得刚才夸赞程彦勋温文谦和,与她和离实际是有心休妻的话,就是这位容小姐说的。

和容小姐说话的是工部侍郎家的王小姐,王小姐有点尴尬,赶紧掩饰:“哈哈,说什么哪,其实我觉得......”

容小姐也知道自己鲁莽了,可又觉得不甘心,嘴一撇道:“我说得不对吗?说起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呀,她嫁入程家之前就一直是这样了......”

小姐们交头接耳地议论。谢芝缨十岁才从田庄上回到侯府,没有在母亲谢夫人身边长大,这确实有点儿奇怪。有的人还猜她是不是谢将军的私生女。而她回京后闹的那些笑话,也被这些名门淑媛津津乐道,嘲笑她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现在加上程家有心败坏她的名声,程彦婉、程彦雯等人,还专一扮可怜卖惨,这些小姐更看不起她了。

厅内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奚珮晴抿嘴偷笑,她虽然也假意替谢芝缨辩解了几句,但其结果,反倒是引起更多人更激烈的反驳。

逸王妃满意地看看妹妹,又扫视全体。火候差不多了,马上就可以开始下一步的行动了。

她清了清喉咙,打算开口。

“呵呵。”谢芝缨忽然站起身轻笑着说,“今日诸位演奏之前,哪个不是自谦一番。我本来是有样学样,倒成了东施效颦了。我知道了,大家定是觉得你们每人都弹了,独我不弹,实在太偷懒。也罢,那我就献丑一次,但愿不要太荼毒了众姐妹的耳朵。”

一番话不针对任何人,又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为了家族,这些权贵,她不想针锋相对地得罪个遍,但她也不想让这些人继续看轻她,那实在有辱谢家名誉。

逸王妃露出诧异的神色。香炉里的檀香已燃得差不多,她本来打算让侍女们把琴案收走的。

“娘娘,请您让人添香。”谢芝缨冲逸王妃淡淡一笑,已走到琴案边坐了下来。

“......噢,好的。”

一听就知道没打算让她弹?谢芝缨冷笑了。她伸手抚向琴面,拨弄了几下琴弦试音,便不紧不慢地等着丫头们来添香。

隔壁有人小声说:“怎么还有人弹?”问话的是最年轻的十皇子百里昀。

八皇子百里旸比了个“嘘”的手势:“好像是谢家姑娘,今次三嫂生辰,靖安侯府谢老夫人把她带来了,这还是她和离之后第一次出外见客呢。”

百里昀好奇地追问了几句,百里旸便把他听到的街谈巷议告诉他,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

逸王百里明面无表情,六皇子百里昭低头饮茶,两人都不说话。

百里昭一口饮干,轻轻地盖上碗盖。项先生把谢芝缨受邀的事告诉他之后便分析了逸王的意图,他倒要看看他这位吃瘪的三哥在卫修的策划下,能唱什么好戏。

幽幽檀香的气息传了过来,一阵急切的划弦声笼罩了两厅的男女。

这不是什么耳熟能详的名曲。既不柔美又不婉约,主旨和琴棋书画诗酒茶完全不沾边,但展现给大家的,却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意境。

琴声铮琮,如溪水,如海浪,如江涛。他们看见运筹帷幄的将军,在寒冷的冬夜,独自面对阵图久久地紧锁浓眉;拄着拐杖的伤员依然步履蹒跚,却主动帮忙开挖战壕、夯实壁垒;金戈铁马的将士在嘹亮的号角声中冲向敌营,杀得敌人溃不成军;胜利的喜悦笼罩了军营,有士兵喜滋滋地找军中识字的人帮忙口述家书,寄送饷银......

百里昭听得心潮澎湃。这就是谢芝缨的内心世界吧?她生在战场,长于将门,又和退伍老兵们作伴多年,对于战场和士兵,有着异乎寻常的感情。

曲终收弦,余音绕梁,两个厅的人都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

“我献丑了。”谢芝缨说了这一句,大家才惊醒过来。

“好!”不知谁第一个鼓掌,奚珮晴不情愿地跟着拍手,小花厅里一片掌声,比方才哪位小姐的演奏反响都热烈。

隔壁的几个皇子虽没鼓掌,却都惊叹地点头。

谢家九姑娘,真是与众不同。这琴艺,这琴心,都是数一数二的。刚才那是谁家小姐,真不会说话。在乡下长大就粗鄙?乡下怎么啦,没有农民辛勤劳作,国人吃什么?这些农人中有多少奔赴前线日夜保卫边疆呢,没有他们,谁还能高枕无忧地吟风弄月?不识稼穑的深宅女子,就是眼界浅薄。

小花厅的小姐也有不少秉有同样看法。她们打量着脸上毫无骄矜之色的谢芝缨,心里疑惑,这样情怀的女子,会是刁钻的毒妇吗?有人开始对程彦婉程彦雯姐妹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最不高兴的人是奚珮晴。她咬着粉唇看向逸王妃,这和姐姐说的不一样啊,等下该怎么办?

“娘娘!”

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两个丫头拎着裙子匆匆赶了过来,见了逸王妃,急急凑到她耳边说:“娘娘,不好了,王爷准备的那些马儿,竟都冲出了马厩,朝、朝咱们这边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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