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手里就拿着父母给的一张单程车票登上了人生旅途的列车,谁都不会知道自己将在哪里下车、会遇到什么人。车上的人来来往往,有的只是擦肩而过,有的会陪你坐几个站,度过一段时光,然后离你而去。只有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管他们是在车上还是已经下车,你的心里永远有他们的一片土地,他们的心里也永远有你一片天空。
坐在飞机上的张敏娜看着舷窗外的夜幕,心情无比激动,再过一会儿她将与分离了一年多的丈夫见面,她想像着见面时的情景,还有他们的新家和今后的生活,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
早上在机场,张敏娜的父母带着彤彤,还有弟弟健民和他怀着孕的妻子一起来送行。张敏娜对父母说:“爸,妈,您二老注意身体,我过去一两个月应该可以安顿下来了,到时候,我就让妈和彤彤先过去。爸,等您退休了,也过去住。”
两位老人高兴地点着头,答应着:“哎,哎。”
张敏娜又拉着彤彤的小胖手,对她说:“彤彤,妈妈去找爸爸,你先跟姥姥住好不好?等过几天,妈妈接你和姥姥一块儿去找爸爸,听话啊!”
彤彤因为一直跟在姥姥身边,听妈妈说去找爸爸,并不哭闹,反而笑着说:“妈妈找爸爸,妈妈找爸爸。”
张敏娜又对弟弟和弟媳说:“爸和妈就交给你们了,多费点儿心。”
健民扶着妻子,点着头说:“姐,你放心吧。你那边儿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儿给家里来电话。”
张敏娜依依不舍地与家人一一话别,一步三回头地走进了离境大厅。
在场的人谁也不会知道,张敏娜这一别竟是永别,为了与她心爱的人早日相聚,为了他们将来的美好生活,她既然决然地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一下飞机,张敏娜就拿着手包、拖着一个小行李箱快步走向入境大厅。在过境大厅,她无暇仔细观看周围的环境,只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非常的干净整洁、靓丽高雅,充满着现代气息,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香味,让她感到异常舒服和兴奋。今天,她终于站在了新加坡的国土上,要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在她的精心安排和策划下才得以实现的,她不禁为这样的成果感到自豪。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她好像在欣赏着自己的一幅杰作,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张敏娜今天的打扮特别漂亮,脸上施着淡淡的脂粉,玫瑰色的口红衬托着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使得瓜子形的脸显得更加细腻白嫩,细细长长的眼睛洋溢着笑意。她身穿浅粉色套装,上身是无领西装上衣,脖子上系着一条深红色小白花的围巾,下身穿刚好到膝盖的西服裙、肉色长筒丝袜,脚蹬一双白色高跟鞋。这样的打扮,配上保养得很好的身材,加上一米六八的个头,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28岁、已有一个孩子的母亲。
办完了入境手续,张敏娜一路小跑去行李带上拿行李,此刻的她只想尽快尽早见到石志钢。在等行李的时候,她心急如焚,不停地向大厅出口的玻璃门观望,希望能看到石志钢的身影,可是接机的人太多了,密密麻麻地挤在门口,她根本找不到哪个是石志钢。
拿了行李,张敏娜把行李放在行李车上,推着车快速走向出口。在出口,她边走边伸长脖子寻找着石志钢。
“敏娜!”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
张敏娜循着声音望去,一眼就看见了石志钢正站在人群中向她招手。她赶紧快走两步把行李车推过去,石志钢也快步向她这边跑过来。
“志钢!”张敏娜看石志钢跑到跟前,叫了一声,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张敏娜想起这一年来的相思之苦,不禁眼中噙满泪水。石志钢也是回想这一年来在新加坡所经受的压抑、孤独与思念,抱着张敏娜舍不得放开,他甚至有要吻她的冲动。
其实,结婚后,石志钢对张敏娜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生活上都很依赖。张敏娜的性格具有极端的两面性,她聪明、直率、坚毅果敢,认准的事情一定会全力以赴去完成,同时她又极好面子、爱虚荣,她深知自己的弱点在哪里,所以会想方设法地去补救。对她爱的人她可以掏肝挖心地爱,对她不喜欢的人,她可以视而不见。在石志钢面前,她时儿是小鸟依人的柔情万种,时儿是粗犷豪放的开怀大笑。她的性格上的两面性,对别的男人可能会认为很难驾驭,可对石志钢来说,这正是张敏娜吸引他的地方,因为他在张敏娜的身上看到了母亲的影子。从他记事开始,母亲李秀英就经常是大着嗓门儿帮东家说理,帮西家讲情,后来罗叔叔来了,他又看到了母亲对罗叔叔的体贴与细腻,这些特性在张敏娜的身上全都有体现。随着时间的延续,石志钢对张敏娜性格的喜欢程度更是与日俱增。
张敏娜深知自己在读书上没有天分,小的时候,作为随军家属,母亲带着他们姐弟二人随着父亲辗转了几个城市,每到一个城市,她都必须重新适应环境和生活,尤其是学习。她的父母读书都不多,每天忙于工作,所以对他们姐弟俩的学习没有太上心,她的学习成绩一直是班上中下游的水平,上大学自然跟她无缘。高中毕业后,在父亲的活动下她进了研究所,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荒废了人生中大好的青春年华,这里知识分子成堆,研究所里不乏大批的高级知识分子,甚至还有全国知名的学术权威,如果没有父亲,她在这里只有扫地洗厕所的份儿。虽然所里安排她进了资料室,但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因为有父亲的面子,所以暗下决心一定要拿一个学历。接下来,她用了四年的时间拿到了北京大学成人自学档案资料管理的大专文凭。四年的时间,她白天上班,晚上去上课,除了上自己的专业课,还去旁听其他专业的课程,节假日就憋在家里看书、写作业,凭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她硬是拿到了毕业证书。毕业典礼上,她看到她的班上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毕了业,三分之二的人都中途退学了。
拿到了大专毕业证书,张敏娜发现自己在研究所里还是处在最下层的地位,看着自己周围都是本科生、研究生,甚至是博士,她自愧不如。此时的她23岁,周围开始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因为父母都在所里工作,所以介绍的对象也多数是所里的大学生,但她谁都没看上。直到石志钢分来所里以后,她发现这个年轻人不只是研究生毕业,长得还高大英俊,两年的时间发表了多篇论文,而且多次获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这样一想,张敏娜不仅更加注意石志钢甚至开始暗恋他,当再次有人通过母亲给她提亲时,她对母亲说:“我这辈子,非石志钢不嫁。”母亲一听先是一愣,接着赶紧托人去打听石志钢的情况,然后又找了石志钢的直接上司黄主任,经黄主任做媒,两人见面后居然成了。在张敏娜与石志钢的婚姻中,张敏娜从一开始就是处于主动的。
在《圣经》的《旧约﹒创世纪》中写道:上帝在创造了天、地、光、水、空气、动物、植物后的第六天,用泥土创造了男人亚当,又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创造了他的妻子夏娃。亚当看到夏娃很是惊喜,说:“这是我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于是,两个人快乐地在伊甸园里繁衍生息。
此刻,如果上帝也在看着这对恩爱夫妻的话,一定会为之动容,也会为当初创造了亚当和夏娃感到欣慰吧!
“来,让我看看,你变样儿了没有?”张敏娜轻轻推开石志钢,仔细地端详着眼前这个她将托付终生的男人。她眼前的石志钢又黑又瘦,凹陷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才一年的时间,石志钢好像已经老了十岁,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她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心里说:“这就是那个一年前将自己和彤彤拥在怀里的丈夫吗?”她哪里知道,石志钢在这一年里,体重由原来的80公斤,降到了现在的65公斤。
石志钢见张敏娜站在那里发愣,不由得又喊了一声:“敏娜!”
张敏娜这才缓过神来,她又扑进了石志钢怀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流下了眼泪。张敏娜流泪是因为心疼丈夫,仅仅一年的时间,竟能将一个干练英俊的年轻人变成了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中年人。石志钢流泪是因为这一年背井离乡的生活让他深深感受到了远离祖国、远离故乡和亲人的孤独,现在与妻子的相聚将使他的生活有所依托,他是喜极而泣。
身边的人来去匆匆,不时有人向这对夫妻投来羡慕的目光。石志钢发现有人在看他们,觉得他们可能有点太激动了,就轻轻擦了擦眼睛,小声对张敏娜说:“路上还顺利吗?”
“嗯,顺利。”说完,张敏娜也擦了擦眼泪。
“走,我们去坐出租车。”石志钢边说边推着行李车向等候出租车的出口走去。
张敏娜的手挽着石志钢的一个手臂,边走边说着早上在北京首都机场父母、彤彤和健民夫妇送行的情景。石志钢听到张敏娜描述彤彤说话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他心里对自己说:我要尽快让彤彤来新加坡,尽早让一家人团聚。
在出租车上,石志钢一直紧紧地握着张敏娜的手,不肯放开,好像一松手张敏娜又会与他分离一样。
张敏娜把头靠在石志钢的肩头,满脸写的都是幸福。她问石志钢:“你怎么这么瘦啊?工作很忙吗?”
“嗯。”石志钢应了一声。
“东西吃得惯吗?”张敏娜小声地问,话语中充满关切。
“还可以。”石志钢的回答非常简短。
“你们不是可以自己做饭吃吗?”张敏娜抬头看着石志钢。
“没时间弄。”石志钢没看张敏娜,漫无目的地看着前面,他生怕张敏娜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什么破绽。
张敏娜深情地看着石志钢,说道:“好吧,让我来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说完又把头靠在了石志钢的肩膀上。石志钢这才侧头看了一眼张敏娜,用手将掉在张敏娜额前的一绺头发拨去脑后,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出租车飞快地在高速路上行驶,夜幕下的新加坡安静而祥和,道路两旁的椰树、花丛、楼房飞快地向后闪过,虽然是在晚上,张敏娜注意到新加坡的空气很洁净,可以清楚地看到远处楼房的灯光,不像北京,天空总是雾蒙蒙的。这里的街道也是干净整齐,路边一点垃圾也看不到,甚至落叶都很少。她满意极了,这里跟她想象中的差不多。
从樟宜机场到住处只用了20多分钟,石志钢和张敏娜下了出租车,拉着行李进了电梯。
“都说新加坡在赤道,天气非常热,我觉得还可以,还感觉到有风。”张敏娜笑着说。
“现在是晚上,白天会很热,不过再怎么热也没有北京的三伏天热,这里最热不过35度,北京的三伏天能有40度。”石志钢边说边在张敏娜的脸上亲了一下。张敏娜没有躲闪,微笑着回亲了他一下。
张敏娜进了屋门,把行李箱放在墙边,在厅里环顾了一下,说:“布置很简洁,就是家具旧了点儿。”
“都是房东的。”石志钢赶紧接了一句。
“也有电话,太好了!这样给家里打电话就方便了。”张敏娜的语气中透着惊喜。她转了一个身看到电视,又接着说:“电视很新。”
石志钢得意地笑着说:“当然新了,我刚买的。”
张敏娜走到厨房,看着厨房的陈设,像是对自己说:“厨房比咱家的大多了,也干净,看来这家人不做饭。”
“新加坡生活压力大,每个人都忙工作没时间做饭。另外,新加坡政府非常注重环保,油烟不可以排到室外,所以很少有人在家里做饭。”石志钢解释着。
“那他们吃饭怎么办?”
“外面有很多咖啡店、小贩中心、食阁,吃饭很方便。”
“老在外面吃多贵啊!”张敏娜有点不解,还有石志钢说的什么咖啡店、小贩中心、食阁,她似懂非懂。
“价钱还可以,不贵。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咖啡店吃早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石志钢微笑着。
张敏娜又走到厨房旁边的厕所,边看边说:“洗澡挺方便的,在家里就能洗(在中国北方,人们多数是去公共浴池洗澡)。”
“新加坡天气热,每天出汗,所以每天都得洗澡。新加坡的屋子每家都有冲凉房。”
“冲凉?”张敏娜问道。
“就是洗澡,这里叫冲凉。”石志钢在张敏娜身后回答道。
张敏娜笑了笑转身进了房间。一进房间,她就叫了起来:“哎呀,房间里也有厕所,也能洗澡,太好了!”她脸上写满惊喜。
虽然心里很高兴,张敏娜的嘴上还是埋怨着:“我们住公司的公寓其实挺好的,你又出来租屋子,多花这份儿冤枉钱。”
石志钢不想多做解释,说:“公司的公寓跟别人一起住不方便,我想让你住得舒服一点。”
看到张敏娜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石志钢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石志钢告诉张敏娜该怎样往中国打电话,就去冲凉了。
张敏娜按照石志钢说的给北京的家里打了电话,报了平安,然后把行李箱里吃的东西放进冰箱。她看石志钢已经冲好凉了,就从行李箱里拿了内衣和睡衣,也去冲凉。
在张敏娜冲凉的时候,石志钢怕张敏娜不习惯新加坡的天气,打开了房间里的空调。躺在铺着弹簧垫的床上,吹着干爽的冷气,想着他刚到新加坡时睡的那间八个人的小房间和硬板一样的上铺,以及“吱吱”作响的破风扇和潮湿闷热的空气,他觉得天堂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人常说“小别胜新婚”,石志钢与张敏娜结婚后在一起两年,之后分开了一年,此刻的夫妻团聚,让石志钢再次体验了洞房花烛夜的快感与兴奋。在过去的一年里,他过的完全是清心寡欲的苦行僧生活,张敏娜的到来不仅给他孤独的生活增添了色彩,也丰富了他的精神生活。
一年前,当石志钢离开北京的时候,在离境大厅入口处他回眸相看亲人们时,感觉他们站在岸上,他自己正踏上一叶小舟,划向漫无边际的大海。一年的时间,他独自划着小船,任凭风吹浪打,孤独的他没有退路,只能奋力向前航行。今天,张敏娜来了,带来了他的动力和希望。从今以后,有了张敏娜的陪伴,两个人将合力划桨,向着美好的明天航行,他似乎已经看到了天水相连处的曙光。
张敏娜来的这天是星期六,之所以这样安排,就是为了第二天星期天,石志钢可以带张敏娜到附近走走,熟悉环境。
星期天,石志钢一觉睡到中午,到新加坡这么长时间,他从来没有睡得这么踏实舒服过。醒来时,他看了一眼手表,快十二点了,看着睡在自己臂弯里的张敏娜,他不想惊扰她,于是轻轻把另一只手臂弯起来枕在头下,看着天花板,任思绪天马行空。
石志钢小的时候,罗叔叔经常从他的“百宝箱”中拿书给小石志钢讲童话故事,后来他就自己看文学书籍,他的语文成绩一直都是全班的最高分。在高中分班时,罗叔叔曾经建议他学文科,但是他却毅然决然地学了理工科,因为他要向罗叔叔那样搞林业研究。虽然学了理工科,但是他对文学的爱好从来没有放弃过,在课后和工余经常会借文学书籍来看,他不仅喜欢看中外名著,也看中国历史书籍,尤其喜欢中国的古典诗词,山水诗词的优美意境、军旅诗词的雄壮豪迈、抒情诗词的凄切哀婉……都让他如痴如醉。
此时,躺在床上的石志钢想起了宋代文学家苏轼。
有一次,苏轼给皇上奏表讲了几句牢骚话,当时正值王安石变法期间,保守派与变法派之间的斗争相当激烈。苏轼是反对变法的,曾在他的诗词中有所发泄。变法派的官僚们借机从苏轼的几首诗词中断章取义上奏皇上弹劾他,他因此被捕,这就是史上著名的“乌台案”。
苏轼有一位好友名叫王巩,因为受到“乌台案”的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荒僻之地的宾州。王巩有一个红颜知己,名叫柔奴,也叫寓娘,这个女子容貌娇美却有情有意,知道王巩被贬到宾州后,毅然随行到岭南。几年后,王巩受招北归,途中与苏轼会面,柔奴为苏轼劝酒。苏轼问柔奴他们在岭南的生活,柔奴回答:“心安的地方,就是我的故乡。”苏轼听后,大为感动,写了一首词赞美柔奴虽然身处逆境,却有随遇而安的旷达胸怀。
这首词就是《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
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此时,石志钢想起这首词,心中对自己说道:古时一位柔弱女子都能以如此博大的胸襟面对逆境,我一个现代的七尺男儿又有什么理由不在异乡好好生活呢?何况我现在的生活比他们不知好了多少倍!
“几点了?”张敏娜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问道,她的问话打断了石志钢的思绪。
“睡醒了?”石志钢笑而不答。
张敏娜看看四周的环境才反应过来是在新加坡的家里,看看身边的石志钢,她把脸贴到石志钢的胸上,喃喃地说:“我不是在做梦吧?”
石志钢低下头吻着张敏娜的唇,两个人又在床上腻了一会儿才起来。
洗漱完毕后,石志钢照旧圆领T恤衫、短裤、拖鞋,张敏娜身穿碎花连衣裙,脚上一双凉鞋,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出了家门。
石志钢带张敏娜先到了小贩中心。他们在小贩中心里先转了一圈,石志钢一一向张敏娜介绍着新加坡的食物,张敏娜看着、闻着,觉得那些食物跟北京的完全不同,感到非常的新奇。已是中午时分,两人把早餐和晚餐合在了一起吃。石志钢点了两份一样的菜饭,有饭、鸡肉、菜和豆腐,又要了两杯薏米水。张敏娜觉得新加坡的菜饭吃起来味道还不错,只是比北京的菜淡一点,薏米水喝起来凉凉甜甜的,口感不错。石志钢告诉她,因为这里天气炎热,所以人们喜欢喝去火的饮料,比如凉茶、薏米水之类。张敏娜边听边看着石志钢,她觉得现在的石志钢俨然已经是半个新加坡人了,不由得从心里开始佩服起他来,更增添了对他的爱意和依赖。
吃完了饭,石志钢又带着张敏娜去了购物中心。在超市里,张敏娜看着琳琅满目的货品,不时地嘟囔几句。在卖水果的地方,她会说:“四块钱三个苹果,合人民币就是八块钱一个(当时的兑换率约是一元新币换六元人民币),太贵了!”走到洗发用品的地方,她拿起一瓶洗发水,又会说:“一瓶洗发水儿要八块钱,和人民币就是快五十块了(当时在中国一瓶洗发水大概要八元人民币)!”接着她就会摇摇头。就这样,张敏娜每走到一个货柜前就会把货物折成人民币进行比较,一直在感叹东西贵。石志钢跟在后面笑而不语,他刚来的时候不也是这个样子吗?最后他们还买了一些青菜、肉、面粉和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还有一些必须的炊具。
晚上,张敏娜开始在厨房忙乎,石志钢打下手,两个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把晚饭做好了,两菜一汤,还有米饭。
吃着张敏娜亲手做的家乡的饭菜,石志钢心满意足、胃口大开,他吃了两大碗饭,还有很多菜,又喝了一碗汤,很快他的肚子就鼓起来了。他用手摸着肚子笑着说:“不行了,吃不下了,照这种吃法,不出三个月,我的体重能到200斤。”
张敏娜笑着说:“我来这里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说完,她麻利地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开始洗碗。
石志钢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张敏娜洗好了碗,也来看电视。
石志钢说:“下个星期天,我带你去圣淘沙。”
“行,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儿都行。”张敏娜笑着说,满脸写的都是幸福。
两个人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石志钢从钱包里拿出了300元新币递给张敏娜,说:“这300块你先拿着,花完了再跟我拿。”张敏娜点点头,把钱收进了钱包里。
石志钢忽然想起了李昂,两个曾经并肩战斗的战友,现在各自开始了另一段生活,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到这里,石志钢马上打电话传呼李昂,并给他留了家里的电话号码。很快,李昂来电话了。
“喂,志钢。”李昂的声音。
“喂,李昂,怎么样啊?”石志钢听到李昂的声音很高兴。
“还行。听你的声音就知道你现在是春风得意。”李昂打趣道。
“马马虎虎。你呢?和王红卫还行吗?”石志钢很想知道李昂和王红卫协议同居这个“新生事物”的情况。
李昂知道石志钢想知道什么,他故意吊石志钢的胃口,说:“想知道啊?改天见面儿告诉你。”
“你还吊起来卖啦?”石志钢也打趣道。
“我没什么,还需要时间适应,倒是你,悠着点儿,人常说‘小别胜新婚’,别累着。”电话里李昂坏笑了两声。
石志钢被他说的有点脸红,开着玩笑说:“去你的,还说我呢,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倒是你该注意才是。怎么样啊?工作忙不忙?”
“忙着呢!这不又到年底了,订单排着队来,我们每天都在加班加点儿赶活儿呢!”李昂操着浓重的北京腔快速地说着。
“好啦!那你先忙你的,我不跟你说了,有空来家里吃饭,你嫂子做饭可好吃了。”石志钢的语气透着自豪。
“是吗?那一定来,尝尝嫂子的手艺。”李昂的语气充满羡慕和惊喜。
挂了电话,张敏娜故作嗔怪地说:“说我做饭好吃,改天人家来了,饭不对口怎么办?”
“放心,没事。”石志钢笑着回答,张敏娜的厨艺他认为还是可以跟李昂炫耀一下的。
接着,石志钢跟张敏娜讲了他跟李昂之间的一些事,还有李昂和王红卫的事,当然没有讲他们原来住的情况,只说是一起住在同一个公寓的。
张敏娜听了李昂和王红卫的事后,非常惊讶,虽然她的性格敢闯敢干,但是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事她还是很难接受。
石志钢说:“我开始也是觉得这事不太合适,可是后来慢慢理解了,环境所迫,人总得要生存,而且还要尽量活得好一点,是不是?”
张敏娜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石志钢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第二天还要上班,催促着张敏娜早点休息,两人洗漱后上床睡觉。
张敏娜很快便进入了梦想,石志钢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让张敏娜看不出工作的破绽?他想起来在中学时学英文有一篇文章,讲的是一个做清洁工的男子,在跟女朋友谈恋爱时隐瞒了自己做清洁工的工作,说自己是做白领的,结婚后,为了不让妻子发现他是蓝领工人,每天他西服革履出门,到了单位再换清洁工的衣服,下班时再换回西服革履。
石志钢想:既然洋人可以这么做,我为什么不可以呢?他的想法是:去上班时,出门穿衬衫、长裤和皮鞋,坐地铁到搭班车的地铁站换公司的T恤衫、牛仔裤和旅游鞋。下班回家时,在公司冲凉完后换圆领衫、短裤,坐班车到地铁站,换回衬衫、长裤和皮鞋。换下来的T恤衫和牛仔裤放在公司,第二天休息时间时,洗完晾在公司。
这样想了,石志钢心里也没有底,他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张敏娜,而且觉得衣服换来换去实在麻烦,可转念又一想,如果真的一年后两人都不能留在新加坡,这样的生活也是暂时的,回国后,如果他不说这里的事,没有人会知道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如果一年后,有机会申请永久居民,拿到永久居留权后,他们的生活将会大大改善,那个时候再告诉张敏娜也不晚。
石志钢非常了解张敏娜的性格,他很清楚一旦张敏娜知道了这一年来他在新加坡工作的真实情况后,一定会深深地自责,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只希望张敏娜在新加坡能平平安安、开开心心的。思前想后,他终于决定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从第二天开始,石志钢开始了他的“双面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