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在他70岁寿宴之后就正式授权麦克全权管理公司,麦克在这之前主要负责销售部,监管其他部门,被正式授权后,他是全公司的最高决策人。
人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麦克也不例外,除了每星期五的周会,他每天都会找各部门的主管谈话,了解各部门的情况,就一些具体的项目也会找一些员工谈话,这样一来,公司里的员工上上下下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身心投入工作,不敢有半点怠慢。
这天上午九点多,麦克开着他的马赛地(奔驰)驶进了公司大门,刚好有一辆装满货物的罗里(大货车)正要开出去,见麦克的车进来就靠在一边停下来,让麦克的车先过,谁知麦克的车却停了下来。麦克从车里下来,向罗里走过去,罗里司机一看赶紧把车门打开。
麦克用广东话问道:“这车货送去哪里?”刚才他坐在车里就发现这车货没有一个标签,从英国回来有七八年了,这样的常识他还是有的:每一种货物出厂前都必须挂标签,标签上必须注明项目名称、梁板柱的编号、数量等,这样货物到了工地,工地管工才会知道哪一件货物是用在哪里的。
罗里司机见麦克这样问,支支吾吾地说:“不远,附近。”
麦克追问:“附近哪里?”
罗里司机一看躲不过去了,只好说实话,他说这车货物是当作废铁送去附近的旧货回收站。
麦克不动声色,继续问:“谁安排的?”
罗里司机老实地说:“是阿权。”
“你们一个月会送几趟这样的货?”麦克还在追问。
“不知道,这个月我只是这一趟。”罗里司机满脸通红,他知道撞在枪口上了。
麦克不再说什么,他示意罗里司机可以走了。
麦克停好车,快速走到二楼,先到财务部找海伦,让海伦去他的办公室。
海伦进了麦克的办公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恭毕敬地站着。
麦克让海伦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他自己也坐下,单刀直入用英语问:“生产部拿报废的货物去卖废铁,这事你知道吗?”
“知道,他们有拿单子回来。”海伦紧张地说。
“每张单子一般多少钱?”
“不一定,有的时候十几块,有时二十几块。”
“每个月拿回多少张?”
“一年大概三、四张。”
麦克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接着说:“你把每个月生产部提交的报废清单、再循环清单和卖废铁的单子都拿给我。”
海伦答应了一声走出了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她拿着麦克要的几个档案夹回来,把档案夹交给了麦克。
海伦离开办公室后,麦克很仔细地查看着每一个数据,看到后来他越看越生气,最后他把罗丝玛丽叫进了办公室。
(以下对话均用英文,为方便读者阅读,全部翻译成华文。)
罗丝玛丽入座后,麦克说:“生产部的人拿报废的货物去卖废铁,你知道这件事吗?”
罗丝玛丽说:“以前听说过,很多年了,好像是大老板允许的。”
麦克停了一下,又说:“我想大老板让他们去卖废铁可能是真的,但是应该会要求他们如实入账才对。你看看这些单据。”说完把一个档案夹递给了罗丝玛丽。
罗丝玛丽看了以后吃了一惊,说:“这些单据都是手写的,也没有公司印章,连公司的名字都没有,只能算是一张字条。”
麦克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踱着步,说:“我核对了每个月生产部提交的报废清单、再循环清单和卖废铁的单子,根本对不上,这里面有问题,可能整个生产部的人都牵扯在内,还有运输部的人。你看怎么办?”
罗丝玛丽想了一下说:“这个事一定要慎重处理,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
麦克脸色阴沉,问:“依你看,应该怎么办?”
“我看还是警告一下好了,牵扯的人太多。”
“不行,如果只是警告,这种事情还会再发生,必须杀一儆百。”
“你打算怎么做?”罗丝玛丽担心地问。
“‘杀’阿权。”麦克像是下了决心似的,肯定地说。
罗丝玛丽又说:“我看还是先找这些人谈谈。”
“好。”麦克听取了罗丝玛丽的建议,看来他是非常信任罗丝玛丽的。
麦克对罗丝玛丽信任有加是有原因的。罗丝玛丽来公司应聘时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当时麦克已经去英国读书,罗丝玛丽并不知道这间公司是麦克父亲的公司,麦克也不知道他的中学同学在这里工作。麦克在英国一呆就是八年,从英国回来时他已经结婚,第一个孩子已经三岁了,第二个孩子即将出世。来公司时他并没有认出罗丝玛丽,只是觉得她很面熟,倒是罗丝玛丽先跟他相认,他才想起来原来他们是中学同学,所以觉得比较亲切。后来因为工作原因他们经常打交道,有时会因为讨论公司的事情在办公室谈到很晚。接触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感情,何况麦克这样的情种!有时麦克是故意制造机会让两人单独在一起。
麦克身边有的是漂亮女生,有些甚至是小有名气的演员、歌星,但是他却觉得罗丝玛丽更有韵味。虽然罗丝玛丽很少化妆,穿着也是以暗色调为主,但是工作起来却是把好手。他很欣赏罗丝玛丽的工作作风,她头脑清楚,办事有条不紊,而且工作能力非常强,从来不计较报酬,一切以公司为主,经常是在公司工作到很晚或是把工作拿回家做,所以他就想:如果她是我的太太,工作上绝对是我的得力助手。于是就频频向罗丝玛丽暗示,罗丝玛丽不知道是装傻还是木纳,就是不接招。
麦克和罗丝玛丽经常在办公室谈话到很晚的事很快闹得沸沸扬扬,办公室和车间里经常有人窃窃私语,传言甚至说两人有暧昧关系,而且不知道是谁透露了风声,麦克的太太塞西莉亚(Cecilia)知道了这件事,还跑到公司里来闹。紧接着,正在跟塞西莉亚父亲的公司谈的几个项目也陷入僵局。在各种压力之下,大老板把麦克狠狠地骂了一顿,又去给塞西莉亚的父亲赔礼道歉。麦克也向妻子保证会对她忠贞不二,会对孩子负责,这样这件事才算过去,那几个项目也顺利地签了约。
公司里和老板家里闹出这么大的事,作为当事人的罗丝玛丽却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该干嘛干嘛,每天准时上班,上班时处理公务,下班后该加班就加班,跟所有的人说话时没有任何改变。随着风波逐渐趋于平静,罗丝玛丽的工作没受一点影响。
麦克自这件事后衡量再三,不再打罗丝玛丽的主意,反而更加信任她。所以这次“卖废铁事件”,他想要商量的第一个人就是罗丝玛丽。
麦克决定了处理结果后,就先后找了陈经理和阿权谈话。
麦克跟陈经理说起卖废铁的事,陈经理开始觉得很惊讶,他不知道麦克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支支吾吾的,直到麦克把那几个档案夹拿给他看,他才承认。其实这件事,在很多年以前是大老板允许的,因为很多废品用不上又很占地方,遇到活儿多的时候,新出的货没地方放,所以才让阿权他们把搁置了很久的旧货运出去卖。但是,这个事情到后来就有点变味儿了,以阿权为主的几个管工借此想赚点儿外快,卖废铁的收入经常不上报财务,即使上报财务的收入也比实际收入少得多。陈经理没有直接指使和安排这件事,但是他知道所有的事情,阿权也有给他一些好处,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东窗事发,被牵连其中。
麦克跟阿权谈的时候,阿权的态度开始很强硬,当他听到陈经理已经承认了,又看到那些文件夹里的证据,就不再强词夺理,交代了所有牵扯在内的管工和罗里司机。让麦克感到欣慰的是石志钢不在其中,其实他一直有个打算要重组生产部,生产部里有三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陈经理、阿权和石志钢。如果石志钢受他控制,现在阿权换人,就只剩下陈经理了,全面控制整个生产部指日可待。
麦克叫罗丝玛丽去他的办公室,他把跟陈经理和阿权谈话的情况跟罗丝玛丽说了一遍,他想听听罗丝玛丽的处理意见。罗丝玛丽的意见是陈经理和阿权扣除全年奖金,其他的人扣全年奖金的一半以示警告。麦克不同意,说一定要狠一点才有效果。
罗丝玛丽见麦克很坚决就不再坚持。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阿权扣除奖金并被开除,年三十是最后一天,陈经理扣除奖金和一个月薪水,其他牵扯其中的马来西亚管工、罗里司机扣除奖金。
星期五周会上,麦克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并把他提议的处理结果说了,要求大家讨论。其实这件事大家已经从小道消息听说了,所以并没有人有异议,处理结果全体通过。
这件事情发生在白天,做晚班的石志钢全然不知。
年三十这天早上,石志钢下夜班后,冲了凉换好衣服,等待着陈经理开会,根据去年的经验,今天陈经理会给大家做年终总结。
不一会儿,陈经理来了,他把大家集中到车间的一个角落。他的情绪好像不太高,用英语说:“跟去年一样,今天做半天,完成手头的工作通知我一声就可以离开了。”说完转身回办公室。
石志钢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难道今年没有奖金?也没有加薪?他记得去年陈经理兴高采烈地告诉大家,因为大家加班辛苦,老板多发了一个月的奖金,陈经理还特意把他叫到办公室,告诉他因为他带病坚持工作,老板决定给他加薪水,可是今年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石志钢正在发呆,阿权走过来向他伸出右手说:“阿石,新年快乐!”
石志钢觉得有点突然,不过还是很有礼貌地跟阿权握了手,也说:“新年快乐!”
“今天是我在公司最后一天,你多保重!”阿权平静地说。
“最后一天?什么意思?过了年你不来做工了?去哪里?”石志钢吓了一跳,赶紧追问。
阿权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这时,有人在喊石志钢,石志钢一看班车要开了,只好离开。一路上他都在想: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突然?这车上也没个信得过的人问问,阿明要在就好了。他又一想:反正初五要去阿明家,到时候再问他吧。于是,他就先把这件事放下了。
回到家,张敏娜已经做好了早餐,石志钢简单洗漱后坐下来吃饭。
张敏娜问:“今天李昂和王红卫几点来啊?”
“上次李昂说晚上六点。”石志钢快速地喝着粥。
“那一会儿我先去买点儿东西,用等你睡醒一起去吗?”张敏娜又问。
“还是你先去买吧,今天三十儿,去晚了说不定超市都没东西买了,而且肯定人特别多。”石志钢好像很有经验似地说着。
张敏娜应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石志钢又问;“还有钱吗?”
“有。”张敏娜答应着。
石志钢吃完早餐回房间休息。张敏娜把碗筷收拾了就急匆匆地走去超市买东西了。
果然像石志钢说的那样,超市里很多人,虽然是工作日,感觉却像是星期天的上午。张敏娜买了鱼、鸡、肉馅、蔬菜,还有一些水果,满满的几兜,都快拿不动了,好在住家离超市不远。
张敏娜一回到家就开始准备,她先炖鸡,然后把肉馅味上。为了不影响石志钢休息,这一个月来白天她基本上没看过电视,她一边观察着鸡炖的情况一边拿起一本小说读着。鸡炖好了,她又开始收拾鱼炖鱼,整个厨房飘散着炖鸡炖鱼的香味。
下午四点,石志钢睡醒了,走到厨房,他吸着鼻子,说:“啊,好香啊!真是过年了啊!”
张敏娜看石志钢睡醒了,一边择韭菜一边说:“当然了!那还假过年啊?”
“你吃午饭了没有?”石志钢看张敏娜一直在忙,有点儿心疼。
“吃了,昨天还有点儿剩的,我热了热。”张敏娜不经意地说。
石志钢想起了去年的年三十,自己一个人凄凄惨惨的,现在才像个过年的样子。他禁不住走到坐着的张敏娜身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感慨地说:“有老婆真好!”
张敏娜轻轻推开石志钢,嗔怪地说:“哎呀,热!真肉麻!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美滋滋的。
石志钢笑着,看来他的心情不错,他边走去客厅开电视,边轻声唱着:“小小的一片云呀,慢慢地走过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山上地山花开呀,我才到山上来,请你们歇歇脚呀,暂时停下来。”
张敏娜在厨房听着,边听边笑,他很少听石志钢唱歌,其实石志钢唱得还是不错的,浑厚的男中音,可是她却故意在厨房喊着:“难听死了!”她这样一喊,石志钢反而唱得声音更大了。她不由得摇摇头,心里觉得很好笑。
张敏娜择好了韭菜,又和好了肉馅,然后和面,面和好了就放在一边醒面,跟石志钢一起看电视,等着李昂他们来。
六点刚过,李昂和王红卫来了。
李昂一进屋,看见张敏娜赶紧叫着:“嫂子。”他看了看王红卫说:“她是王红卫。”
张敏娜笑着说:“一直听志钢说起你们两个,今天终于见到了,快进来。”
石志钢也笑着说:“都不用我多嘴介绍了,你们两个自我介绍了。”
李昂和王红卫买了一箱柑橘和一箱啤酒。
张敏娜说:“你们还买东西干嘛?挺重的。我今天都买了。”
李昂笑着说:“你买的是你买的,我们买的是我们买的,两回事儿。”
两个北京人见面,说着浓重的北京腔的普通话,石志钢看着他们一直在笑。
石志钢请李昂和王红卫进屋后,李昂却不着急坐下,他参观着这个家,边看边说:“哇!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呀!真不错!这是小财主才住得起的房子啊!”
“去你的!什么财主?你要是想住,那还不是随时都可以住?”石志钢笑着说。
李昂看石志钢一眼,说:“那得有银子!”接着又点着头说:“真像个家的样儿!”
石志钢让李昂和王红卫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张敏娜去厨房忙了。
王红卫对石志钢说:“我去厨房帮忙。”说完走去了厨房。
李昂见王红卫走了,就小声问石志钢:“你跟嫂子说了真实情况没有?”
石志钢看看厨房也小声说:“没有,没机会。”
李昂又说:“我看你还是得找机会说,老瞒着不是办法。”
石志钢正想说什么,看见张敏娜端着一盘切好的柑橘走过来就没说话。
张敏娜见石志钢和李昂鬼鬼祟祟的,就开玩笑地说:“怎么不说了?是不是说我的坏话呢?”
李昂笑着说:“哪儿敢呢!志刚夸你能干呢。”
张敏娜看着石志钢笑着说:“怎么不当我面儿说呢?”
石志钢在一旁笑而不语,脸都红了。
张敏娜让李昂吃柑橘,转身走回厨房。
石志钢见张敏娜走了就又小声说:“我怎么觉得她好像知道了。”
李昂一愣,问:“是吗?何以见得?”
“有几件事我觉得挺奇怪的,一个是我们圣诞节的时候去乌节路,她看见一对戒指很喜欢,依她的脾气喜欢的东西就非买不可,可是那天她没有。”
“噢,是吗?”李昂也觉得挺意外。
“还有就是她最近吵着要搬家。”
“搬家?嫌这儿不好啊?”
“不是,她说一个人住着闷,要搬到有房东的屋子,可以跟房东说说话。”
“是吗?倒是给你省钱了。”
“是啊,屋子已经找到了,是她找的,初六搬。她说是一个人在这里住着没人说话,可是我们要搬去的那个房东,是个男的,新加坡人,单身,白天在政府部门工作,晚上还要去开出租,整天不在家,你嫂子不是还是没人说话!所以我就在想:莫非她知道了我的情况,要节省房租?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呢?难道是她打了几天工良心发现了?”
“打工?”李昂不解地问。石志钢就把张敏娜去打工后来又被烫伤的事说了一遍。
李昂听了后点点头,说:“可能是,她现在知道在新加坡工作跟在中国工作不一样,所以理解你的辛苦了。”
石志钢听李昂这么说,也点点头,说:“但愿如此。”
正当石志钢和李昂在客厅说着男人们的悄悄话时,张敏娜和王红卫在厨房里包着饺子。王红卫因为是南方人,不太会包北方饺子,张敏娜就手把手地教她。王红卫学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包得像模像样了。
今天张敏娜准备的是韭菜三鲜馅儿,她特意买的鲜虾仁剁碎了放在肉馅里,在客厅都能闻到三鲜馅的香味。
她们两人边包饺子边聊着王红卫做护士工作的一些事。忽然,王红卫停了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接着好像要呕吐的样子,然后就跑进了厨房旁边的厕所。
张敏娜先愣了几秒钟,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暗自思索着。
过了一会儿,王红卫慢慢从厕所出来,她的脸色有些苍白。
张敏娜迟疑了一下,轻声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王红卫显得有些紧张,没说话。
张敏娜看王红卫不说话,她也没说什么。两个人继续包着饺子。过了一会儿,张敏娜还是没忍住,小声问:“李昂知道吗?”
王红卫低着头摇摇头。
张敏娜见王红卫有反应了,又接着问:“多大了?”
王红卫小声说:“我前天才知道,应该也就五、六个星期。”
张敏娜小心翼翼地问:“你打算怎么办?”
王红卫没说话。
张敏娜又问:“你哪天回国?”
王红卫挤了半天挤出两个字:“初五。”
张敏娜一惊,问:“这么快?”接着又说:“在新加坡做不了了,回中国做吧。这事儿得让李昂知道,做人流很伤身体的,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王红卫一听张敏娜说要让李昂知道她怀孕的事,也顾不得手上有面粉,她双手拉着张敏娜的一只胳膊,尽量压低声音说:“嫂子,求求你,别让李昂知道,我们当初有协议,一旦分手,互不相欠,我初五就回国了,初八结婚,这件事你不说没有人知道。”
张敏娜一听王红卫要奉子成婚,而且这孩子的父亲还不是新郎,就使劲摇着头,也尽量压低声音说:“不行!绝对不行!你这是给你的未婚夫戴了一顶大绿帽儿!”
两个人正在小声争论,身后传来一声:“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她俩被吓了一跳。张敏娜回头一看石志钢,有点慌乱地说:“没……没说什么,你们在客厅聊得好好的,跑这儿来干嘛?”
“看你这么紧张,一定没说什么好事。”石志钢看着张敏娜,开着玩笑。
“我们聊女人的事情,你还是去跟李昂聊你们的事儿吧。”张敏娜催促着石志钢。
石志钢微笑着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罐饮料,走回了客厅。
张敏娜见石志钢走开了,又小声说:“红卫,这事儿你得想清楚,现在做人流只是休息几天就没事儿了,要是把孩子生下来,万一你的未婚夫将来知道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王红卫坚决地说:“嫂子,只要你替我保密,我相信没有人会知道的。”
张敏娜见王红卫这么坚决,既替她难过又替她着急。过了一会儿,她问:“你……爱李昂吗?”
王红卫点了点头。
张敏娜又说:“他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你不应该爱他。”
王红卫平静地说:“我开始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发现他身上有很多我男朋友没有的东西,既然不能结婚,那我就给他生个孩子。这个孩子是我计划要的,跟他没关系。”
张敏娜看着王红卫张大了嘴巴,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小女生嘴里说出来的,不过在她心里着实佩服她的勇气。
正当张敏娜和王红卫在厨房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客厅里的两个男人也在继续着他们的对话。石志钢把一罐饮料递给李昂,问:“你怎么样啊?”
李昂接过饮料,叹了口气说:“王红卫初五回国,初八结婚。”
“啊?这么快!”石志钢很惊讶。
“她的工作准证已经销了。”李昂看起来很难过。
“事已至此,别难过了,当初你不是也有这个准备吗?”石志钢劝慰道。
“是啊,可是真正到这个时候还是有点儿舍不得。”李昂叹息着。
石志钢拍了拍李昂的肩膀,说:“一切都会过去的。”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太太怎么样啊?”
“她好像挺忙的,我打了几次电话回家她都不在家,听我妈说她的公司效益不错。”李昂看起来一点也不兴奋,好像在说着一个跟他不想干的人似的。
“挺好的,你应该高兴才对。孩子呢?”石志钢倒是挺羡慕的。
“我妈已经退休了,在帮着照看孩子。”李昂回答。
“噢。”石志钢应了一声。
这时,张敏娜在厨房喊着:“我要煮饺子了,你们两位男士把餐桌搬到客厅行吗?”
石志钢和李昂对看了一下,微笑着异口同声回答:“喳!”他们起身把茶几向一旁推了推,一起把餐桌搬了过来。
餐桌摆好了,张敏娜煮饺子,其他三个人帮着上菜摆酒杯。
不一会儿,张敏娜的饺子也煮好了,热气腾腾地端上了桌。四个人围着餐桌坐好,李昂给每个人倒啤酒。他先给石志钢倒上,然后给张敏娜倒。
张敏娜用手盖住了酒杯,看了看王红卫说:“今天我们两个以饮料代酒。”
李昂坚持着:“嫂子,今天三十儿,一年就喝这一次,一会儿要是我们两个喝多了,就睡这儿了。”
张敏娜也坚持着:“不行,就是因为一年只喝这一次,所以才得喝好了,喝舒服了,还是你们两个喝啤酒,我们喝饮料。”
李昂见张敏娜坚持己见,就不再坚持,笑着拿起一罐饮料给张敏娜倒,张敏娜赶紧把饮料罐抢过来说:“我自己来。”倒完自己的就给王红卫倒。
王红卫刚才看到张敏娜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跟李昂吵着说喝饮料,她的心里很感动。现在看见张敏娜给自己倒饮料,赶紧抢过饮料罐,寓意深长地看了张敏娜一眼,笑了一下说:“谢谢嫂子,我自己来。”
张敏娜笑着看了看王红卫,点了点头。
石志钢见大家的酒杯都倒满了,就站起来说:“难得大家在异国他乡相遇,为了这个缘分,为了美好的未来,咱们先干一个。”
四个人举起酒杯,干了一杯。
他们边吃边聊,边看着电视,吃着美味的家乡美食,用家乡的语言普通话聊着发生在家乡和身边的事,虽然是在远离故土的另一个国度,对挚爱亲人的思念充斥着每个人的心胸,但是几个来自中国的年轻人依然以这种快乐的方式庆祝着华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快乐的时光是短暂的,三个多小时仿佛只在瞬间就在不经意中迅速溜走了。
李昂看看手表说:“都快十点了,志钢,嫂子,我看我们先回去吧,还得给家里打电话,你们也早点休息。”
石志钢和张敏娜也没挽留,大家相约明年这一天有机会再聚。
张敏娜拥抱了一下王红卫,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一定要注意身体!”
王红卫点点头,微笑着看着张敏娜说:“嫂子,你也保重!以后我们会来新加坡看你们。”
张敏娜看着王红卫和李昂离开的背影,心里问着自己:王红卫说的“我们”是说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吗?
王红卫和李昂一离开,石志钢和张敏娜就赶快把餐桌上的碗盘收拾去厨房。
张敏娜说:“你去给妈打个电话吧。”石志钢应了一声,他知道张敏娜说的是哈尔滨母亲的家。
很快,石志钢拨通了母亲家的电话。
“喂,妈,我是志钢。”
“哎呦,志钢,刚才我还跟几个伯伯和阿姨念叨你呢!”话筒里传来李秀英高兴的声音。石志钢感觉母亲的声音明显苍老了。
“妈,您还好吗?”石志钢关切问。
“我还好,这不,刚把你王伯伯、陆伯伯和高阿姨送走。大家一块儿包的饺子,吃了顿团圆饭。”李秀英不紧不慢地说着。
石志钢知道这几位伯伯和阿姨都是住宅区的孤寡老人。他问:“张伯伯和赵阿姨呢?”
“嗨,张伯伯在你罗叔叔前面就走了,赵阿姨没了也有两三个月了。”李秀英难过地说。
石志钢听了也很难过,这几位老人都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小的时候经常在过年过节跟着罗叔叔和母亲去这几位伯伯和阿姨家探望,时过境迁,他们一个个相继去世,他不禁感叹:人类在面对衰老和死亡时,是何等的无助与无奈!
“您身体还好吗?”
“好。”母亲没多说什么。
石志钢知道母亲有腰腿疼病,自从罗叔叔去世后,一定倍感孤独,想着孤独一人生活又病痛缠身的母亲,他为自己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深感内疚。他说:“妈,明年看看情况,我们回家陪您过年,要不然,接您到新加坡来过年。”
“那敢情好!”李秀英一听高兴了,声调也抬高了。
石志钢又嘱咐母亲要多注意身体,然后挂了电话。他走到厨房见张敏娜还在刷碗,就走过去说:“你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吧,碗我来刷。”
张敏娜也是着急着要给家里打电话,一听石志钢这么说,也没推辞,放下手中正洗着的碗碟,去客厅打电话。
石志钢把碗碟都洗干净,灶台也抹干净了,就拿着毛巾边擦手边走回客厅。他听到张敏娜在对着电话说着:“姥姥给你买的?喜欢吗?有没有谢谢姥姥?”他一听张敏娜说话的语气就知道是在跟彤彤说话。
张敏娜见石志钢走过来就对着话筒说:“彤彤,来跟爸爸说几句话。”
石志钢赶紧接过张敏娜递过来的话筒,满脸写着爱意对着话筒喊着:“彤彤,我是爸爸。”
“爸爸。”彤彤奶声奶气地叫着。
石志钢听见彤彤叫爸爸心都要被融化了,他问:“姥姥给你买什么了?”
已经快三岁的彤彤说话已经相当流利,她回答道:“姥姥给我买了一个芭比娃娃。”
石志钢的脸笑得像朵花似的,又问:“喜欢吗?”
“喜欢。”彤彤答。
“彤彤要听姥姥的话,等爸爸接你来新加坡,给你买很多芭比娃娃。”
“真的吗?彤彤听话。”彤彤认真地说着。
石志钢的眼里充满泪水,他觉得只要彤彤能有好的生活,再苦再难都是值得的。
张敏娜一看石志钢眼泪汪汪的赶紧接过电话,又跟母亲说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她心里很清楚,石志钢也是非常思念彤彤,也希望一家人能团聚,为了这个愿望能够早日实现,她必须跟石志钢并肩作战。
晚上躺在床上,张敏娜又想起了王红卫,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石志钢。她担心一旦石志钢知道这件事后会接受不了,如果再告诉李昂,到时候李昂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可是如果不告诉他,让王红卫一意孤行,又不知道会出什么岔子。
看着石志钢已渐渐睡熟,口中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张敏娜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