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娜在酒廊做兼职已经一个多月了,现在的她已经完全不是刚来酒廊时那个怯生生、见人脸红的张敏娜了,她凭着自己北方人亮丽的外表和能说会道的口才,已是酒廊的头号招牌,很多老板、公子哥都点名让她陪酒,她的酒量过人,即使几种酒掺在一起喝,也从来没喝醉过,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如此的酒量。由于表现出色,她的身后拥有了众多的追求者,不仅有年过半百的老板级人物,也有二十出头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她跟这些人都是逢场作戏,为的只是让他们买酒,正是因为这些人,她卖酒的收入和小费直线上升,看着银行户口里的钱越来越多,她觉得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就在大家都追逐着张敏娜把她当作明星一样追捧的时候,她却发现了一个与这些追逐者完全不同的人,这个人几乎每个星期六都来酒廊,每次都是独自坐在大厅里喝酒、听别人唱歌、吃点心,他会从八点一直坐到十二点,然后静静地离去。
这个人的安静和独处与这样灯红酒绿的环境格格不入,显得尤为突出和特别,这也引发了张敏娜的好奇心,不由得开始注意这个“怪人”。这人40岁左右,中等身材,皮肤较黑,浓眉大眼,样子很像马来人,每次听歌的时候很专注,有些歌会跟着一起哼唱,还会用手在腿上打节奏。张敏娜心想:周六的晚上本应该与家人共享天伦,他却是独自一人在这里自斟自饮,他没有家人和朋友吗?这种地方要来也是应该跟朋友们一起来,为何一个人在这里消磨时光?带着这样的疑问,终于有一天张敏娜拿着酒杯来到了“怪人”的桌前。
张敏娜试探地用华语问:“先生,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怪人”抬头看了一眼张敏娜,没说话,只是伸出一只手示意“请坐”。
张敏娜心中暗喜,看来这个人听得懂华语。她坐下来,把酒杯放到桌上,又问:“先生喜欢听歌?”
“怪人”笑了笑,点点头。
张敏娜心想:莫非这个人是哑巴?她没说话,坐着跟着一起听。台上一个看样子二十几岁的青年在唱着一首经典的英文歌《卡萨布兰卡》,这首歌张敏娜一直很喜欢,所以就认真地听起来。那个青年唱到一半跑调了,张敏娜摇摇头,笑出了声,她身边的“怪人”转过头看着张敏娜。
张敏娜自我解嘲地说:“跑调儿了。”
“怪人”开始讲话了,他的声音低沉而且富有磁性:“这首歌你会唱?”
张敏娜吃了一惊,她还以为这个人是哑巴,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性感的声音,虽然华语不标准,可以听得懂。她笑着说:“唱不好,喜欢而已。”
“怪人”也笑了一下,说:“喜欢就好。你还喜欢什么英文歌?”
张敏娜想了一下说:“Sayyousayme(说出你自己,说出我自己)、IbelieveIcanfly(我心飞翔)、OhCarol(噢,卡罗)。”
“怪人”睁大了眼睛,很惊奇地自言自语着:“这些都是我喜欢的歌。”
张敏娜也睁大了眼睛,面露惊讶的神色,有点夸张地说:“真的?这么巧!”
“怪人”的脸色柔和多了,笑着问:“会唱哪一首?唱一首我听听。”
张敏娜很大方地说:“就唱OhCarol怎么样?”
“怪人”点点头,笑眯眯地看着张敏娜。张敏娜跟负责音响的男侍应生说了几句,等台上的青年下台后,张敏娜走上了台。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厅里唱歌,所以她的举动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不仅有跟她熟识的客人,也包括酒廊里的侍应生和公关们,一下子大厅里就被围了起来。张敏娜看到这么多人围观,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熟悉的环境和练就的逢场作戏的技能很快就让她镇定了下来,毕竟她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一个多月,她拿着话筒对大家说:“献丑了,唱得不好,请大家原谅。”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随着音乐的响起,大厅里安静下来,张敏娜也进入了状况,她随着卡拉OK的歌词唱着,声音低沉浑厚,极具磁性,她的英文不够标准,但是她的女中音弥补了这个缺陷,整个大厅除了音乐伴奏和她的歌声外一点儿杂音也没有,大家都被她的歌声迷住了。歌曲唱完,音乐停止,有几秒钟的时间,大厅里鸦雀无声,接着便是雷鸣般的掌声,下边有人喊着:“再来一个。”然后就有人附和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张敏娜也是很开心,大家这样好像捧明星般的喝彩,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在台上拿着话筒,微笑着说:“谢谢大家喜欢我的歌声,你们都知道我来自中国,接下来为大家唱一首华语歌曲《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台下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音乐响起,张敏娜充满激情地唱着“冬天里的一把火”,她的声音浑厚、有力、性感,好像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热情。她边唱边加入手的动作,大家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有会唱的就跟着一起唱,唱到最后这支歌曲变成了大合唱,大家群情激昂,有的人在用手掌打着拍子,有的人借着酒劲儿大声地起哄,整个大厅热闹非凡。一曲终了,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张敏娜在台上深深地鞠了一躬,连声说道:“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然后她走下了舞台,又坐到了“怪人”的身边。
“怪人”的眼睛放着光,微笑着看着张敏娜,说:“你唱歌很好听。”
张敏娜笑一笑,说:“过奖了!”
这时,一个50多岁的矮胖男人走了过来,她把手搭在张敏娜肩上,亲密地说:“娜娜,我都不知道你唱歌这么好听!”
张敏娜嗲声嗲气地说:“陈总,我以前也唱过,你都没有认真听。”
陈总弯下身子,他的手从张敏娜的肩上滑落到腰上,小声在张敏娜的耳边说:“今晚去包间陪我好不好,我要你唱歌给我一个人听。”
张敏娜撒着娇说:“那你再买一瓶酒。”
陈总笑着说:“好,我买两瓶。”
张敏娜站起来,正打算跟着陈总离开,她的一只手突然被抓住了,“怪人”生气地说:“刚才你不是答应陪我去包间吗?”
张敏娜一愣,她看了看“怪人”,“怪人”好像真的生气了,抓着她的那只手非常强壮有力,没有放手的意思,她心里很清楚,她什么也没答应他。
眼看就要闹僵了,张敏娜还是反应快,她双手抱着陈总粗胖的手臂,撒着娇说:“陈总,你看我都答应人家了,下次好不好?下次你来我整晚都陪你。”
陈总不悦地看了看那个“怪人”,对张敏娜说:“说好了,下次我来你得陪我。”
张敏娜陪着笑脸说:“一定,一定。”
陈总一转身走回了他的包间。张敏娜这才转向“怪人”,问:“你book(预定)了包间吗?”
“怪人”问:“怎么包间还需要book吗?”
张敏娜点点头,说:“你等一下。”她走到吧台,跟吧台里的Patrick说了几句,又走了回来,对“怪人”说:“今天的包间全满了。”
“怪人”沉思了一下说:“跟我出去走走。”
张敏娜微笑着说:“先生,我的工作是在这里陪酒、陪唱、陪聊天。”
“怪人”拿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叠钞票晃了一下,这些钱等一下都是你的。
张敏娜犹豫了,从那叠钞票的厚度看,至少有1000块,她要在这里卖十几瓶酒才赚得到这么多钱。
“怪人”见张敏娜犹豫,就说:“我再加一倍,我卡里有钱,你跟我出去我去取。”
钱,对张敏娜很有吸引力,加上她对眼前这个“怪人”也确实感兴趣,想多了解了解他,于是下定了决心,说:“你等一下。”她转身走去吧台,跟Patrick又嘀咕了几句,然后走回来,坐下对“怪人”说:“好吧,我跟你出去。不过,等一下你还得把我送回来。”
“怪人”惊讶地问:“为什么还回来?”
张敏娜不想让他知道她住在这里,就说:“我们两点钟才放工。”
“怪人”点点头说:“好,没问题。”说完,两人一起步出了酒廊。
张敏娜跟着怪人来到地下停车场,走到一辆宝马车前,她笑着说:“嗯,车不错!”
“怪人”没说话,打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张敏娜侧身坐进了车里。
“怪人”坐进了车里专注地开着车,没说话。张敏娜看了看他,问道:“去哪里?”
“怪人”平静地说:“随便走走。”说完,他平视前方,专注地开着车,根本无视张敏娜的存在。
轿车开了十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张敏娜突然觉得身旁这个人很冷漠,开始有点后悔跟他出来了。
轿车一直向前开着,张敏娜感觉路上的车越来越少,而且他们离住宅区越来越远了。她本来就对新加坡不熟悉,加上又是晚上,不禁感到有一丝恐惧向她袭来,她本能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是不是冷气太冷了?”
“怪人”的问话把张敏娜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怪人”伸手把冷气调小了一点。“要不要听音乐?”“怪人”问。
张敏娜又点了点头。车里响起了悠扬的小提琴曲。她把头转向车外,感觉车外的景物似曾相识,她想起了那晚去石志钢公司发现了他在车间做修理工的事。
“想什么呢?”“怪人”问。
张敏娜依然看着车外,说:“你在往厂区开。”
“怪人”笑了笑,问:“这边你很熟吗?”
“不熟,来过一次。”张敏娜觉得这个人很无趣,她现在是彻底地后悔跟他出来了,所以只是勉强在应付。
“你好像不高兴?”
“没有啊,只是有点累。”张敏娜无精打采地回答。
“要到了。”
随着“怪人”话音刚落,轿车已经拐进了一个会所,会所是一座三层的建筑,建筑的外观没有什么特色,庭院里用灌木丛隔出了很多个停车位。
“怪人”把车停好,两人一起下了车。张敏娜向四周看了看,问道:“这里是哪里呀?”
“这里是新加坡帆船俱乐部。”
“帆船?没看到船啊?”张敏娜狐疑地四处看着。
“怪人”没说话,在前面走着,张敏娜跟在后面。他们走进大厅,张敏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厅很气派,高三层,两侧有旋转的楼梯走上去,正中间从天花板吊下来一个巨大的玻璃吊灯,玻璃球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怪人”带她去了电梯间搭电梯到了三楼,三楼整个一层都是餐桌。他跟服务小姐说了几句,服务小姐带着他们走到了里面靠近窗户的位置。
“你想吃点什么?”“怪人”问。
张敏娜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就说:“我不饿。”
“怪人”跟服务小姐又说了几句,服务小姐转身离开。
“怪人”看着张敏娜微笑着问:“你叫娜娜,来自中国,对吗?”
张敏娜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她把头转向窗外,窗外有十几艘帆船停在岸边,再往远处是黑漆漆的一望无边的大海。她惊喜地叫着:“真的有帆船!”
“怪人”也看着窗外,笑着说:“我没骗你吧,这里是新加坡的最西边。”
“噢。”张敏娜看了“怪人”一眼,点了点头。
这时服务小姐端来了饮料,张敏娜一看是一杯乳白色的汁液,还有黑色的颗粒在里面,就问道:“这是什么饮料啊?”
“这是红毛榴莲。”
张敏娜拿起饮料先闻了闻,然后尝了一小口,说:“榴莲?不像。”她吃过一次榴莲,那个味道她实在是不能接受,可是这杯饮料却是酸酸甜甜的。
“红毛榴莲跟榴莲是两回事。”“怪人”笑着说。
榴莲是热带著名的水果,被誉为“水果之王”,原产于马来西亚,现在东南亚的很多国家和中国的广东、海南一带都有种植。它的果实如足球般大小,果皮坚硬,有密生的三角形尖刺,果肉一般呈淡黄色,由皮包裹,富有粘性,气味浓烈。
红毛榴莲也叫刺果番荔枝,原产于热带美洲,果实为长圆形,深绿色,表面有三角形尖刺,果肉为白色,微酸多汁,现在东南亚地区和中国的台湾、广东、广西、云南等地区都有种植。
这时,服务小姐送食物上来,张敏娜一看很大一盘,在很多菜和水果的上面有几只剥了壳的虾。
“怪人”微笑着说:“给你叫了一份虾、水果和菜的沙拉。”
张敏娜看了看“怪人”的那一盘也是沙拉。“怪人”说:“我的是鸡肉的。”
张敏娜笑了笑,开始吃她的沙拉。她边吃边问:“你的华语不错,你是新加坡人?”
“怪人”笑了笑,摇了摇头,吃了一口沙拉,问:“你看我像哪里人?”
张敏娜看了看他,说:“我看你长得像马来人,你是马来西亚人?”
“怪人”笑出了声,说:“我像马来人?哈哈哈,我是纯粹的华人,我的祖先也是来自中国,海南岛。”
张敏娜也笑了笑,说:“噢,是吗?”
“怪人”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笑着说:“我知道你来自中国,叫娜娜,为了公平,你也该知道我的名字。我是David,来自印度尼西亚。”
张敏娜非常惊讶,她睁大了眼睛,自言自语道:“你是印尼人?”
David点点头,笑着说:“这不奇怪啊!新加坡有很多印尼人。”
David是张敏娜在新加坡见到的第一个印尼人,这更加引起了她的好奇。她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的家人都在新加坡吗?”
David低头吃着沙拉,说:“他们都在印尼。”
张敏娜越发觉得眼前这个人与众不同,问道:“你的家人都在印尼,你却一个人在新加坡,为什么不把他们接过来呢?”
David喝了一口红毛榴莲汁,说:“每个星期我在印尼呆几天,在新加坡呆几天。”
张敏娜有点明白了,她静静地吃着沙拉,不再说话。
这次是David先问问题了:“你是一个人在新加坡吗?”
张敏娜含糊地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把石志钢说出来,也许是不想把他牵扯进来,她也说不清。她喝了一口红毛榴莲汁,眼睛看向窗外。
David看着张敏娜,沉思了几秒钟,问道:“你,在新加坡只是做这一份工作吗?”
张敏娜看着David笑着回答:“没有,白天我在酒店上班。”
“是吗?哪间酒店?”David好像很感兴趣。
张敏娜说:“MerlionHotel.(鱼尾狮酒店。)”
David立刻很兴奋:“这间酒店我原来经常住。不知道你在那里做事,早知道你在那里,说不定我们早就认识了。”
张敏娜笑了笑,心里说:我在那里做还不到一年,你怎样认识我?她问:“你现在住哪间酒店?”
“我现在在中国花园买了一套私人公寓。”David回答。
张敏娜“噢”了一声,不再说话。
David看着张敏娜问:“你好像有心事?”
张敏娜勉强笑了笑:“没有。”
“食物好吃吗?”
“好吃。”
“还要再叫点什么吗?冰淇凌?”
“不要,不要,我已经很饱了。”张敏娜摆着手阻止着David。
David见张敏娜很坚决也不再坚持,可是他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张敏娜只好慢慢地喝着饮料陪着他。
“你的公司做什么生意的?”张敏娜为了避免冷场没话找话。
“家俬,红木家俬。”David回答。
“我看电视的广告里有一间叫红树林的是卖红木家俬的。”
“那是我的公司。”David微笑着。
“是吗?”张敏娜非常惊讶,因为广告里拍的公司很气派,家俬也很多种类,“你的公司一定很大?”
“新加坡的不大,刚刚运营两三年,那个广告拍的是雅加达的公司。”
“噢,我明白了,你们是想要开发新加坡的市场,所以在新加坡设立了一个分公司。”
“没错,新加坡是一个东方和西方的中转站,这边的机会更多一点,而且我们现在正在开发现代办公家具,市场应该也是蛮大的。”说起公司来,David立刻来了精神。
张敏娜羡慕不已,赞叹地说:“真不错!很有发展眼光。”
“雅加达那边我的大弟弟在帮我打理。”
“难怪你可以这样做‘空中飞人’!”张敏娜打趣道。
“‘空中飞人’?哈哈哈。”David又大声地笑了起来,“娜娜,你很幽默。”
张敏娜也跟着笑了笑,她看了看手表,已经十一点多了。
David看张敏娜看手表,就说:“你们不是两点才放工吗?”
张敏娜点点头,回答:“是。”
“那就陪我多呆一会。今晚跟你相处很愉快。”David的脸上露出了不舍的表情,“要不然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
“好。”张敏娜答应了一声。
David叫服务生过来结了帐,两人起身走出了俱乐部。
David慢慢驾着车,张敏娜感觉到了凉意,后悔出来时没有拿一件冷衣,她又把双手抱在胸前。
David看了看张敏娜,说:“后座上有一件外套,如果不嫌弃,就拿来穿吧。”
张敏娜解开安全带,伸手把后座上的一件黑色西装外套拿过来,披在身上,她闻到了西装上有淡淡的香水味道。
David问道:“跟我说说,刚才在酒廊为什么你会来我的桌子这里?”
张敏娜平静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挺奇怪的,每个星期六都坐在同样一个位置,没有朋友,也不唱歌,只是喝酒听歌。”
“你注意我很久了?”
“也没很久,两三个星期。”
David把车停在了一个停车场,说:“这里是西海岸,我们下去走走。”
张敏娜穿着David的西装下了车,跟着David走到了岸边的林**上。海风很大,耳边传来海浪拍打岸边“哗哗”的声音,这里跟东海岸公园差不多,也可以看到烧烤台、露椅和凉亭。
David慢慢走着,说:“我很孤独,每天除了工作几乎没什么其他的事做,去你们的酒廊,听着音乐、喝着酒,觉得自己还活着。”
张敏娜侧头看了看眼前这个中年男人,不由得从心里产生了一丝怜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不还是一个人孤孤单单的。”David没看张敏娜,自顾自地说着。
“没,我是觉得你的华语真的太好了。”张敏娜岔开了话题。
“是吗?”David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在雅加达一直读的华校,后来又在新加坡国立大学读的MBA(工商管理硕士)。”
“难怪!”张敏娜笑了笑。
“你每天晚上都在酒廊吗?”David问。
“对,我们的工作时间是六点到凌晨两点。”
“我明天,噢,应该是今天,已经快一点了,会飞回雅加达,星期三晚上回来,星期四我来酒廊找你可以吗?”
“当然可以。”
“我是说我要包你整个晚上。”
“这,你知道,我要工作,必须完成我的定额。”
“什么定额?”David诧异地问。
“我们每个月必须卖出一定数量的酒。”
“好,你的酒我买。陪我好吗?”David好像在乞求。
“这……我得回去问问。”张敏娜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如果David真的把她的酒都包了,她也不用费劲去兜售了。
“好,星期四晚上我去找你。”David看看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两人很快回到了车上。David边系安全带边问:“你住哪里?”
张敏娜回答:“你送我回酒廊就行了。”
“这么晚了,我直接送你回家。”David很坚决。
“我……家就在酒廊。”张敏娜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实情。
“那里是购物中心,怎么能住人呢?”David不相信张敏娜说的话。
张敏娜解释着:“暂时的,因为酒店八点开工,酒廊凌晨两点放工,如果回去我租的地方,一是很不方便,二是也睡不了几个钟头,正好我酒店的同事跟酒廊的老板娘是朋友,所以老板娘就让我暂时住在她的办公室。”
David听了没说话。张敏娜工作的酒廊离西海岸很近,十分钟后轿车就到了购物中心的门口。
David把车停好,拿出钱包,从钱包里拿出那叠钱递给张敏娜。张敏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David说:“剩下的星期四我给你。”张敏娜没说话,她把钱收好,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David要送张敏娜上楼,张敏娜坚决不肯,因为还要去停车场停车,太麻烦了。David见张敏娜坚持,也只好作罢,他看着张敏娜走进购物中心,然后驾车离去。
张敏娜回到酒廊刚好两点,侍应生和公关们都已经离去,只剩下Patrick正在收拾准备离开,见张敏娜进来,打了声招呼匆匆离去。
张敏娜简单洗漱了一下,就休息了。她躺在床上,想着刚才跟David在一起时的细节,突然有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了,星期四晚上七点刚过,David就出现在了酒廊。酒廊里的人不多,所以张敏娜比较空闲,她正在跟Patrick在酒吧说话,见到David进来酒廊就迎了上去打着招呼:“Hi,David,你来了。”
David见到张敏娜眼睛立刻开始有了光彩,说:“Hi,娜娜,晚上好。有空房间吗?”
张敏娜笑着说:“今天是星期四,人不会多,你不用来这么早订房间。”说完,她从吧台上拿了一张卡片递给David,说:“下次打电话来预定就可以了。”
David接过卡片放进了钱包里。张敏娜转身对Patrick说:“给我一个小房间。”Patrick查了一下预定记录说:“15号。”张敏娜带着David走去了15号包间。
一进包间,David就从他穿着的西服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张敏娜,张敏娜接过信封一看,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远不止一千元。她问:“怎么这么多?”
David笑着说:“你先拿着,预付的。”
张敏娜笑了笑,把信封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打开了音响。她转身对David说:“看看你想唱歌还是听歌,自己点。你要吃什么点心吗?喝酒还是饮料?”
David看着张敏娜说:“随便你。”
张敏娜拿起茶几上的信封,对David说:“好,我去安排一下。”转身走出了包间。她先走回老板娘的办公室,把钱放好,锁上门,又走去吧台让Patrick准备一些点心和酒水送去15号包间,然后走回了包间。
张敏娜和David在包间里吃着、喝着、唱着,两个人都很开心。张敏娜唱了很多华语的流行歌曲,也唱中国的民歌,David唱的多数是英文歌,有几首印尼的民歌,他们两个一个人在唱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坐着静静地欣赏,彼此都觉得很新奇,不只是对歌曲感到新奇,也对对方的嗓音和激情所感染。几个小时下来,两个人都觉得喉咙又干又哑。
张敏娜微笑着说:“你唱,我听。”
David说:“你唱,我听。”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开始吃点心、喝酒。
张敏娜把卡拉OK机调成了自动播放,两个人边吃着喝着边欣赏着歌曲。
突然,David的一只手拉住了张敏娜的一只手,带着一点醉意说:“娜娜,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很多很多年了,我都是一个人,谢谢你!”说完,他拿起张敏娜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
张敏娜先是被吓了一跳,见David是有一点喝醉了,就没往心里去。她轻轻地把手往回抽,谁知David更紧地把她的手往他怀里拉。张敏娜用力抽出手,说:“David,你喝醉了。”她走出包间,让侍应生倒了一杯浓茶过来。她走回包间,坐下来,对David说:“你把这杯茶喝了,我等一下再过来。”说完,起身走出了包间。
张敏娜走到吧台,问Patrick:“如果客人喝醉了,怎么办?”
Patrick说:“我们这边的男侍应生可以驾车送他回家,他需要给代驾的费用。”
张敏娜看了看手表,已经12点多了,于是走回了David的包间。
David好像清醒了不少,他问张敏娜:“你去哪里了?这么久?”
张敏娜笑了笑,问:“好点了吗?”
David也笑了,说:“你以为我喝醉了,我没醉,我很清醒。来,我买你的酒。”
张敏娜看David好像还是有醉意,她不想乘人之危,就说:“酒下次再买吧。已经12点多了,你先回去吧,我安排人送你回去。”她站起来,扶着David走出了包间。
Patrick找了一个男侍应生帮忙代驾,张敏娜问清了代驾的费用,从她的手袋里拿了钱递给了男侍应生。男侍应生扶着David走去了电梯间。
第二天晚上,David没有来。张敏娜心想:应该是工作太忙了。
第三天是星期六,张敏娜以为David会很早来酒廊,可是直到八点也没看见他。刚好,上次要张敏娜陪的那个陈总来了,硬是拉着张敏娜陪他进了包间。
张敏娜陪着陈总在包间边聊天边唱歌,正在兴头上,突然包间的门被撞开了,David走了进来,他看起来很生气,一进门拉着张敏娜的胳膊就往门外拽。
陈总一看,马上呵斥着David:“哎,你想做什么?Patrick!Patrick!”他大声地喊着。
Patrick一路小跑走了过来,看到屋内剑拔弩张的架势,赶紧劝着David:“先生,请先把娜娜的手放下。”
张敏娜也说:“David,你先放手。”
David没有放开张敏娜,他大声地说:“我已经约了她,今天,整晚。”
陈总说:“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我来的时候你还没有来。”
Patrick也说:“先生,你定的只是包间,我们这里的公关是不可以电话预定的。”
David慢慢放开了张敏娜的手,说:“好,那我现在来了,可以定她吗?”
陈总说:“不可以,我先定了她。”
张敏娜对陈总说:“陈总,请给我几分钟,我跟他出去说几句话好吗?”
陈总伸出一只手,意思是同意了。张敏娜把David推出了包间,她问PatrickDavid的包间号码,然后拉着David进了他的包间。
张敏娜说;“David,我们这里的行规是这样,谁先来公关就跟谁。”
David没好气地问:“还多久?”
张敏娜说:“不知道。”
David摆摆手,意思是让她走。张敏娜见David的脸色很难看,她很不放心David,一步三回头地走回了陈总的包间。
陈总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件事,故意占着张敏娜,以前他每次来最晚12点也会离开了,可是今天他直到1点才走,他跟张敏娜买了一瓶洋酒。
送走了陈总,张敏娜来到吧台,Patrick小声说:“那位先生买了你两瓶酒。”
张敏娜顺着Patrick的目光向大厅望去,只见David又坐回了他原来坐的那个座位,她赶紧走了过去。
张敏娜面带歉意地说:“陈总刚走。”
David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张敏娜陪着笑脸问:“你把包间退了?”
David还是不看她,也不说话。张敏娜又问:“昨晚你怎么没来?”
David还是同样的表情。张敏娜有点生气了,尽量压低声音说:“别以为你买了我两瓶酒就怎么样了,这是我的工作。”说完,她站起来转身要走,David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说:“这份工你别做了。”
张敏娜转身低头看着David,David不看她,眼睛看向舞台,又说了一遍:“这份工你别做了。”
张敏娜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弯下身,小声说:“这份工不做了,你养我啊?”说完站起来,用力甩着David拉着她的手臂,但是没甩开,David紧紧地拉着她的胳膊不放,说了两个字:“我养。”
张敏娜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气话,听David这么一说,她一愣。
David又说了一遍:“我养你。”然后,他抬眼看着张敏娜。张敏娜看着David,David的眼里布满血丝,从他的眼里张敏娜看到了乞求与渴望,她知道David是认真的,但是她不能答应他。张敏娜把David的手慢慢推开,转身离开了。
David看着张敏娜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