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器监在郑显礼的主持下,在这大半年里制造生产了数十万计乃至上百万计的箭矢,其中神臂弩就已经造了有数万张,但是这等利器自杨国忠掌权以后一张都没有拨给神武军。也就是说,杨行本身上的伤只能是**自己造成的。
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使得**弩手敢射杀杨国忠甚为倚重的堂侄呢?
难道是杨国忠造反了?朝廷对杨氏一族予以剿杀?
秦晋看了裴敬一眼,裴敬的眼睛里也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芒,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
“醒了,醒了,裴将军快来,杨将军醒了。”
忽然,驿馆内传来了郎中兴奋的呼声,秦晋再不耽搁大步进入驿馆。
杨行本醒了,但仍旧面无血色,极为虚弱。
“使君有话就快些问吧,杨将军精力耗费几近枯竭,需要静养才是。”
秦晋点了点头,来到杨行本的榻前,轻唤了一声。
“杨二,我是秦晋,究竟是谁害的你这样?”
裴敬也跟在秦晋的后面,催问着:“快说说,究竟是哪个……”
杨行本禁闭的双眼吃力的睁开,飘忽的眼神好半天才聚焦在秦晋的脸上,在确认面前的人就是秦晋以后,他忽然情绪激动了起来,只是口中咕噜着,却不知说的什么。
秦晋忙安抚杨行本,让他的情绪安稳下来,好不容易杨行本才费力的吐出了三个字,虽然声音仍旧微弱,但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惊。
“高……仙……芝!”
“怎么会是他?”
秦晋再次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真让自己猜中了,杨国忠果然要被朝廷诛除了?
不过秦晋再想细问,杨行本却再度昏睡了过去,任凭秦晋摇晃只是不醒。
骇的一旁郎中赶忙提醒道:“使君轻点,使君轻点,杨将军重伤虚弱,经不得大力摇晃……”
秦晋这才反应过来,往后退了一步,竟差点失去了平衡,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幸亏裴敬手疾眼快,一把将他扶住,才没有当众失态。
“裴敬,速去调来一千人马,将驿馆层层护住。杨行本在此的消息要极度保密,除你我以及现有的知情人外,不许再吐露出去!”
眨眼间,秦晋疾言厉色的下了一连串的命令,仿佛连口气都为之紧张凝固了。
裴敬将秦晋的命令一一安排下去,这才忧心忡忡的说道:
“使君,莫不是高仙芝清君侧,反攻长安了?”
说实话,裴敬不大相信天子会主动除掉杨国忠,反倒是高仙芝主动动手,除掉杨国忠的可能性极大。
此时秦晋也是一脑袋雾水,他也做如此猜想,但以高仙芝的为人,说他搞什么清君侧也太让人意外了。想了一阵,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定是其中有一些不为自己所知的事情。
但究竟是什么事,也只能等杨行本醒来才知道了。
“不对啊,如果高仙芝那里有了异动,契苾贺一定会派人送来消息的,如何咱们这里一无所知?”
裴敬忽然又提出了更令人费解的一点。
“契苾贺也未必知道,听说他至今还在商阳关,远离高仙芝身边,没有反应也是很可能的……”
两个人东猜西想的揣度推测了好一阵,最终也没得出个合理的结论,于是干脆放弃了猜想,只等着杨行本醒过来,然后再揭晓谜底答案。
神武军后军各项军务离不开裴敬,他只能先一步告退。秦晋于军中无事,便留了下来,专候着杨行本,等他醒过来。
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其间皇甫恪与卢杞陆续送回了军书,皇甫恪果然如意料一般进入了安邑城中,但也有意外之事,他在安邑以东五十里外的夏县发现了为数众多的燕军。卢杞送回的消息则更是令人紧张,绛州的闻喜、绛县一带竟然屯聚着数万燕军。他不敢贸然发动进攻,只能坚守待命。
秦晋立即返回县廷,招来了裴敬与陈千里二人,现在城中可以商量的只有他们。
“当此之时一动不如一静,叛军虎视眈眈,若是我军疲于两线作战,恐怕将陷入不利局面。”
陈千里在简单分析了一阵之后,直截了当的向秦晋建议,既然如此不如就以静制动,绝不能贸然发动进攻,而陷入两线作战的两难境地。与陈千里的极度保守不同,裴敬却以为可以可以一战。
“神武军不能两线作战,专攻一线或许可成。”
秦晋也偏向于陈千里专攻一路的建议,于是便让他详细讲述一遍。
“皇甫恪在安邑只要牵制住夏县的叛军即可,神武军则以前后两军迅速北上,击溃盘踞在闻喜与绛县之间的叛军!”
现在的神武军经过整合扩编以后,人马已经超过了三万人,虽然前后军的战斗力并不等同,但总算有了可以一战的资本。
陈千里亦是双目放光,他本就想对后军以战代训,现在裴敬的建议正暗合了他的想法。
“好,传令卢杞,就地监视叛军,可以派遣人马试探虚实,然后寻找战机……”
在让卢杞试探闻喜与绛县之间的燕军同时,秦晋也令裴敬点起后军八成的人马,随时准备赶赴绛州。
次日掌灯时分,卢杞的军书终于又送了回来,盘踞在闻喜绛县之间的叛军并非史思明的嫡系精锐,战斗力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由此更增添了秦晋一战的信心,当即就令裴敬率师开拔北上。
这一次,秦晋仍旧给予了裴敬足够的信任。现在的裴敬经历了两次的打击之后,已然迅速的成熟起来。
简单而又庄重的誓师大会之后,连最后一批开赴绛州的神武军后军也离开了河东城。秦晋于城头凭栏远眺,在后方等待战况消息,这种感觉实在令人难熬,远远不如在前线冒死厮杀来的痛快。
一阵风自西南刮了过来,已然透着微微凉意。秦晋忽然意识到,秋天就要来了。
“使君,使君,杨将军醒了,醒了……”
郎中欣喜若狂的声音,肆无忌惮的在城墙上响了起来。秦晋扭头正看见急吼吼跑过来的郎中,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郎中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心虚的低下了头。
“何时醒的,可无大碍了?”
“回使君话,刚醒,可进流食了,卑下以为杨将军身体已见好转。”
“好!有赏!”
说罢,秦晋急不可耐的赶赴驿馆。
由于河东的局势忽然吃紧,秦晋短时间内就忽略了杨行本事件。而且,派往长安的人也带回了长安无事杨国忠安然无恙的消息。只是潼关方面仍旧没有消息传回来,似乎水路与陆路的通新渠道都人为的被切断了。
这也是让秦晋最为疑惑的地方,好在不是长安大乱,这就没到自相残杀的地步,现在杨行本醒过来了,一切谜底即将揭开。
秦晋抵达驿馆时,杨行本喝了粥又沉沉的睡过去,于是只好让郎中上前将其叫醒。
“杨二,究竟是何人射杀于你?”
杨行本虽然还十分虚弱,但精气神却与数日前大不相同,只见他长叹了一下。
“一言难尽,末将是受了杨国忠的牵累!”
“杨国忠的牵累?”
秦晋心中还是咯噔一下子,难道杨国忠和高仙芝的冲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使君可是伪燕朝廷派了人到朝廷请和?”
“请和?”
杨行本的这一问,远超秦晋意料,什么是请和?难道安禄山不想灭唐了?那局势的发展可就与他熟知的历史进程彻底大相径庭了。
“说是请和,其实就是拖延时间而已,末将以为一定是孙孝哲捣鼓出来的诡计。可是杨国忠却以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一面撺掇着天子同意,一面又派了末将等人到孙孝哲军中去谈判具体细则。”
“原来如此!”
答案竟是这样,秦晋想破了脑袋也绝想不到,这短短的几日功夫里,朝廷上居然又有了大变故。但是,这又与高仙芝射杀杨行本有什么直接联系呢?
秦晋只看着他,等着他说出其中的关联。
杨行本虚弱的喘了一阵,才又轻叹了一声,说道:
“末将是万万不同意与叛军和谈的,如此一来商阳关一战积聚起来的人心士气只怕要一口气泄了出去。但杨国忠一意孤行又要派末将去见孙孝哲,末将无可奈何,又想到可以趁机到叛军中一探虚实,所以就动身前往了……”
说到这里,杨行本一口气没喘匀,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好半晌才恢复了平静,重又说道:
“不想刚到了孙孝哲大营,潼关就传来消息,高仙芝抓住了伪燕派往长安的伪御史大夫高载成一行人,不由分说将所有人斩首挂在潼关城头示众,以表明决一死战的心志。叛军中不少人要杀末将等人报仇,孙孝哲见无法继续谈下去,却命人护送末将等人离开了叛军军营。去时末将等人乔装商贾从商阳关以南潜出关外,回去的时候就直走了潼关,末将等人亮明身犯,反倒惹下了杀身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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