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希德头一次胆怯了,心里没底了,面对汹汹唐.军,他竟失去了必胜的信念,这在以往是从不曾有过的。
“退兵!”
这两个字终于轻轻的从他口中说了出来,声音虽然不大,却像有千钧之力敲在了大鼓之上,震的他头晕眼花。
不过,还是不能在临战时退兵,无论如何也要在击退**的夹击之后才能退兵,否则退兵就可能演变成一场溃逃。久经战阵的蔡希德深知其中利害,即便撤兵也不能简简单单的一走了之。
终于,蔡希德求胜之心彻底落空了,身体的痛处使得他遭受了身心的双重折磨,悲观情绪也压制了以往的从容自信。
定下撤兵的方略以后,蔡希德头脑中的思路再度清晰。
“抓紧时间修好辕门,对同罗部奇兵只守不攻。集中全力击败全歼绛县城内冲出来的唐.军。”
同罗部骑兵战力惊人,名声在外,蔡希德在选择主攻方向的时候,自然选择了绛县城中冲出来的唐.军。
此时聚拢在靠近绛县城一侧辕门外有将近两万人的燕兵,而出城作战的唐.军不过五千之数,他相信只要奋力一战,一定会让这些不自量力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这股唐.军的战斗力,在那种会爆出巨响而又威力巨大的武器之后,还是一支敢于正面冲击燕军的勇武之师。只是这一战,蔡希德志在必得,不论付出多少代价,必须在短时间内击退这股唐.军,否则此后的计划将无从说起。
蔡希德站在营中高出观察着战场,随着战事的起伏,他的面色也愈发的阴郁。
唐.军的战斗意志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这不是什么好事,原来坐守绛县的唐.军竟一直在掩藏自己的真正实力。
他一面命令赴援的新附之军进行反击,一面下令自己的嫡系人马脱离战斗,并集中在县城之西的军营左近。这么做既是在迷惑唐.军,同时也是在迷惑那些作为填命鬼的新附之军。
因为,蔡希德还需要那些人拖住唐.军,拖住同罗部的骑兵,如此他的嫡系人马才好在天黑之后从容撤走。
胸口的剧痛使得蔡希德冷汗淋漓,但当此交战之时,他只能苦苦的撑着,现在没有谁能帮得了他,唯一的办法只有咬牙硬撑着,撑过了这一道坎,等到养好了伤,再卷土重来之时,一定会让秦晋那竖子后悔自己生出娘胎。
“将军,俺们损失惨重,快,快挺不住了!”
一阵哀嚎从身后传来,蔡希德艰难的回过头去,却报之以冷笑。
“军中只有死战,如若贪生怕死,不如现在就去死!”
蔡希德不能容忍这个蠢货扰乱军心,话音未落,他的随从拔刀劈下,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在地,腔子里暗红色的血液喷溅了足有数丈之远,来不及躲避的人被喷淋了满身满脸。
“再有惑乱军心者,就是这个下场!”
蔡希德刚刚看的清楚,如果仅仅是两军对垒,那些新附之军未必会打的这么惨,主要是唐.军用石砲投射过来的那种会开花爆响的东西,威力巨大不说,震耳欲聋的声响还是使燕军军心涣散的主要原因。
那名求情校尉之死使得燕军再度爆发出惊人的战力,重新扑向列阵而来的唐.军。
……
绛县城头,秦晋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夹击的效果并没有像预计中一击即成,石砲所投掷的霹雳炮虽然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但只要石砲停止透射霹雳炮,燕军总能顽强的冲了上来。
“报,乌护校尉传信入城,刚刚探知燕军有精锐骑兵自北向南而来,因此北上阻击去了。”
秦晋登时一愣,乌护怀忠的同罗部奇兵是内外夹击的主角,如果仅凭王颀带着的五千神武军是很难发挥效用的。
再看看城外与燕军鏖战的裴敬所部,秦晋只觉得心中有如万马奔腾,却又无处发泄,这就好比下棋,明明眼看着胜利在即,然而总归是慢了那么半步,便始终难以达成预期的效果。
这时,一直跟在秦晋身后,以面具遮脸的随从向前走了几步,低声对秦晋说道:
“使君,卑下以为,蔡希德营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为所知的变故!”
秦晋惊讶的望着面具随从,此人是降将黄昌德,他是蔡希德的旧部,所言自然分量不轻。
但是,他也不会偏听偏信。
“何以见得?”
“燕军攻城受挫,第一要务应是收缩兵力,然后据营寨反击。只要稳住阵脚,以蔡贼之能当不难发现使君是在虚张声势……”
“狗贼胡说!”
黄昌德的话才说了一半,便立即被秦晋身边的亲随喝止。
黄昌德从面具窟窿里露出的眼睛显出几分委屈,望向秦晋。
秦晋摆手道:“直说无妨,秦某的确在虚张声势!”
说这话的同时,秦晋也有几分惊讶,之前一直以为黄昌德这厮是个满肚子草包,只知道阿谀谄媚的人,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至少他能看出来自己在虚张声势,这就很不简单了。
得了秦晋的准话,黄昌德这才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偏偏蔡贼没有这么做,反而在敌情不明的境地下,大举反击,完全不顾各处疑兵的虚实可能,这岂非异常蹊跷?”
面对黄昌德的分析,秦晋不置可否,仅仅反问了一句:
“蹊跷在何处?”
黄昌德提手拍了一下大腿,晃着带着面具的脑袋说道:
“使君明鉴,蔡贼之能远在卑下之上,卑下都看得出来,蔡贼因何看不出来?以卑下推断,蔡贼营中一定发生了变故,这才影响了判断!”
分析合情合理,不过也不是全无破绽,秦晋又问:
“若蔡希德故意为之呢?”
黄昌德大摇其头。
“绝无可能!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损失惨重!”
说到这里,黄昌德突然愣住了,继而又面露喜色,急道:
“恭喜使君,贺喜使君!”
秦晋感到莫名其妙,问道:
“何喜之有?”
“蔡贼要撤军了!”
“撤军?”
秦晋讶然,他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执着如蔡希德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撤军。
“正是!卑下曾随蔡贼领兵多年,这种不计代价的反击,就是要以新附之军做填命鬼吓退了神武军,然后他再带着嫡系趁夜转移撤离。”
这个说法初听之时,秦晋觉得有些荒诞,难道新附之军就不是燕军吗?蔡希德果然会以这种手段保存实力吗?可这么做与蔡希德的本性并不相符,究竟是什么使得一向自信的蔡希德胆怯了呢?
秦晋暗暗思考,却见黄昌德也晃着戴着面具的脑袋。
“奇怪,奇怪!蔡贼从不曾如此失态过,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着黄昌德那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秦晋暗暗品评着此人。
黄昌德不是草包蠢货,但其人心智不够坚定,如果让他领兵独当一面,就是所用非人。相反,若以黄昌德参赞军务,出谋划策便颇为合适。由此可见,蔡希德有识人之明,却无用人之道。
蔡希德让黄昌德负责领军绝对是一大败趣÷阁。
不过,也正是这一大败趣÷阁,给了神武军机会。
“使君,卑下建议,佯败撤兵吧!然后在蔡贼必经之地设伏,只等他撤兵路过,便……”
与此同时,黄昌德以手为刀,做了个劈砍状。
这的确是一条毒计,黄昌德对旧主如此寡义,实在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但秦晋此时用人只看才能,只须将其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就会发挥足够的作用。
秦晋于心中权衡了一番,觉得黄昌德的建议未必不能一试,现在乌护怀忠去截击自北而下的燕军骑兵,仅凭王颀的五千人绝难形成内外夹击的威势,不如于此时见好就收,然后于半路设伏,围歼蔡希德。
“撤兵!”
两个字刚一出口,掌旗使便挥旗传令,下令城外的神武军脱离鏖战。
秦晋之所以下达了撤兵的命令,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尽量避免正面对决,以造成大量的伤亡。神武军训练一个合格的军卒不容易,至少要半年的功夫,多死一个就等于半年以后才能补充缺额。
因而,但凡有机会可以智取,秦晋就绝不会力敌。
……
“唐.军撤了,将军快看…….唐.军撤了……”
蔡希德紧紧捂着胸口,过多的活动依然让断骨处痛不欲生,但自己身为一军主将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
眼见着唐.军不敌撤走,蔡希德终于暗暗长吁了口气,但他却没有下达撤兵的命令,反而命新附之军衔尾追击。
“报!李进忠校尉带着骑兵南下增援,半路与唐.军骑兵遭遇!”
闻言之后,蔡希德长叹一声,这才知道同罗部骑兵因何浅尝辄止,就此不再攻击中军,原来竟是李进忠回来了,李进忠回来的恰逢其时。
他对李进忠还会报有很大的期望,此子出身自契丹,所领的契丹骑兵在燕军中也是名列前茅,与同罗部对阵,并不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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