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孽子,看我不杀了你!”
安禄山虽然目不视物,却呼的一下扑了过来,手中木杖带着风声猛然砸下。安庆绪这时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可想要躲闪却迟了一步,肩膀被木杖重重击中。不过,等安禄山第二次砸下时,他却已经躲到一旁,同时一把将怀中段氏推了过去,木杖正好击中淑妃额头,随着一声尖利的惨叫,白皙如玉的脸上顿时鲜血横流。
然则,安庆绪的力道很大,淑妃虽被击中额头,可身体却依旧向前冲去,撞在安禄山身上,使之失去平衡站立不稳,仰面跌倒。
“来人,来人,给朕把这个畜生拿下,李猪儿,李猪儿,你还愣着作甚?”
安禄山手忙脚乱的推开已经昏死过去的淑妃,一面又气急败坏的呼唤着李猪儿。
这时,李猪儿反而没了唯唯诺诺的奴才相,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径自来冲安禄山而去,忽而做了个令所有人惊骇莫名的举动。只见他抬起右脚狠狠的踏在了安禄山的胸口处,将作势欲起的安禄山生生踩了回去。
“陛下,奴婢在这呢!”
说话间全无敬畏之意,反而透着怪异的笑意。
疾病的折磨,已经使戎马半生的安禄山掏空了身体,别看他依旧虎背熊腰,可早就如朽木一般。他争扎了两下,竟然没能挣脱李猪儿的脚。
“谁,谁敢对朕无礼,不怕朕杀了你全家吗?”
此时的安禄山,脸上充满了愤怒与惊恐,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虽然愤怒无比,多年的艰危生涯,也使他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危险味道。
“庆绪我儿,还不把这个对朕无礼的逆贼杀了!”
下意识里,安禄山第一个想到求助的人就是长子安庆绪。
安庆绪此时已经被李猪儿的举动吓傻了,他完全料不到,这个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又有几分油滑的宦官居然有如此之大的胆子,敢如此对待安禄山。
现在的安禄山虽然已经是个双目已盲又沉珂缠身的废人,但多年积威之下,只要在他面前,安庆绪就不自觉的想低头。
却听李猪儿尖着嗓子大呼道:
“殿下,此时已经败露,再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个宦官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和兴奋已经扭曲变形。安庆绪只觉得胸口如遭重击一般,整个人都有摇摇欲坠之感。
这句话一经出口,安禄山似乎就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可他竟出奇的没有责骂安庆绪,反而还好言道:
“庆绪我儿,杀了这个背主的畜生,朕老了,这天下早晚是你的……”
安禄山的话让李猪儿更加疯狂,抬起脚来狠狠的在他脸上胡乱踢着。
“闭嘴,闭嘴,晋王殿下不会再听你的了,不会再……”
骤然间,李猪儿觉得背心一凉,全身的力气迅速流失,整个人就好像泄了气的猪尿泡一样干瘪瘫软了下去,跌倒在安禄山身侧。
“疼,真疼啊……”
李猪儿只说了这一句话就人事不省,安庆绪用力拔出了插在他背上的横刀,鲜血如柱般喷涌而出。
安禄山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了癫狂与兴奋。
“庆绪我儿,做得好,朕没看错你,大燕的未来全靠……”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当场,恰在此时,淑妃悠然醒转,刚睁开眼就看到安禄山的人头在眼前,吓得尖叫一声,又昏了过去。
安庆绪将横刀扔在地上,全身的力气仿佛也在瞬间被抽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来,来人,快,来人,李猪儿弑君,弑君……”
此时,已经有宫中禁卫闻声过来,可进来之后看到满地的鲜血,也都是吓了一跳。宫内发生血案,他们这些当值的人都难辞其咎,难免会受到牵连,更何况被惊吓的人还是手握重权的晋王。
“殿下莫惊,末将护驾来迟……”
可等那领头的校尉看清楚地上滚落的首级以后,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这不是安禄山吗?
安庆绪又重复了一句:
“李猪儿弑君,本王,本王又杀了他,为父皇报仇!”
纵使那校尉向来机灵,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惶恐的向安庆绪请示:
“请殿下明示,当如何处置……”
安庆绪猛然吼道:
“还用说吗?抓捕李猪儿党羽,一个不留,全都杀了!此事不得向外界吐露一字半句,否则……还有,速速召严庄相公入宫”
半个时辰以后,严庄入宫,看到身首分家的安禄山以后,连连跺脚,指责安庆绪行事鲁莽。
安庆绪则没好气的道:
“你当我愿意杀他吗?这老不死的突然冲进来,撞破了我和柳氏的好事,偏偏李猪儿那混蛋又火上添油……”
严庄根本就听不进去安庆绪的这些解释,只丧气的责问道:
“殿下可知道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什么吗?”
安庆绪摇头,严庄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着大腿。
“是史思明,一旦陛下死讯传到河北,史思明必反!到那时,洛阳腹背受敌,殿下又该如何应对?”
显然,严庄这番简短的分析让安庆绪大为气馁。他有些机械的搓着双手,目光也有些涣散。
“相公,相公可有妙计救我?”
严庄眯着眼睛思忖了一阵,才缓缓说道:
“办法嘛,也不是没有,只是还需要些运气成分,至于成与不成,就只能看老天的脸色了!”
“严相公就别卖关子了,快说,本王无所不从!”
严庄压低了声音,说道:
“秘不发丧,矫诏登基!”
“相公的意思是,隐瞒父皇死讯,本王先登基再说?”
严庄点了点头。
“对,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陛下的死讯瞒得越久越好,而殿下则必须在此期间竭尽全力击败来犯之神武军。只有如此,才能腾出手对付早晚必反的史思明!”
“本王都听相公的,都听相公的!”
安庆绪表示对严庄言听计从,可他还是对史思明抱有一丝幻想。
“史思明也未必一定会反吧?不如,不如本王登基以后,就封他为王,让他做赵王,哪怕,哪怕割据河北也成……”
“殿下此言差矣,如果这么做,就等同于向他示弱,只会使得此人变本加厉!”
严庄顿了一下,又道:
“可双管齐下,对阵神武军的同时,殿下可遣心腹往范阳,杀掉史思明的部将,只要将范阳牢牢控制在朝廷手中,史思明必败!”
商议了一阵,安庆绪的心情才渐渐稳定下来,不过他还是有心担心,万一群臣知道真相,是他杀了安禄山,不知会作何反应。
安庆绪根本就不在乎杀父弑君的名声,在乎的只有自身安危,他一直深深以为,胜者王侯败者寇,只要顺利夺权,定鼎天下,历史还不是由他本人书写吗?如果败了,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人都死了,那些身后名声不当吃也不当穿,又有何用呢?
严庄提议要去看一看安禄山最后的仪容,安庆绪连连反对,他现在连一眼都不愿多看。可严庄一意坚持,他只得妥协,但也只是让人带其独自前往。
至于严庄非要见安禄山的尸体不可,是出于身在多年艰危之中的谨慎,如果不亲眼目睹安禄山已死,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此时宫中并没有现成的棺木,宫人们只用一床被子将其胡乱的裹了起来,放在天子寝殿之中。那床被子早就被鲜血浸透,由于时间渐长,血色渐显暗黑。严庄定了定心神,将染血的被子一点点掀开,安禄山肥胖的身体露了出来,脖颈上的切口整齐而骇人。直到被子全部展开,严庄才看到了安禄山的首级,只是首级的面部扭曲而变形,仔细辨认了好一阵才确认这是安禄山无疑。
看着身首分家的安禄山,严庄呆立在当场,心中五味杂陈。
他跟随安禄山已经有十多年的光景,其间风风雨雨也只有他们本人才知晓,想想自范阳刚刚起兵时的意气风发,大军一路向南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攻陷了唐朝的东都洛阳。
可谁又曾想得到,攻下洛阳以后,他们的风光似乎也就到头了。先是安禄山突然发病,双目失明,接着是崔乾佑的惨败,孙孝哲的惨败,以至于晋王和齐王兄弟残杀……
此时宫中并没有现成的棺木,宫人们只用一床被子将其胡乱的裹了起来,放在天子寝殿之中。那床被子早就被鲜血浸透,由于时间渐长,血色渐显暗黑。严庄定了定心神,将染血的被子一点点掀开,安禄山肥胖的身体露了出来,脖颈上的切口整齐而骇人。直到被子全部展开,严庄才看到了安禄山的首级,只是首级的面部扭曲而变形,仔细辨认了好一阵才确认这是安禄山无疑。
看着身首分家的安禄山,严庄呆立在当场,心中五味杂陈。
他跟随安禄山已经有十多年的光景,其间风风雨雨也只有他们本人才知晓,想想自范阳刚刚起兵时的意气风发,大军一路向南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攻陷了唐朝的东都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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