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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后的伏天,热的人没有精神,因为猫头鹰的死,姜羊好几天不爱说话了。我习惯了姜羊总是叽叽喳喳的在身边说话,他突然安静起来,我觉得不习惯,更多的是担心。

青山显然也担心,不过他和我一样不太会说话,所以就是往山上多跑了几趟,带回来更多姜羊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我扛着锄头回家的时候,看到青山正蹲在之前那个放猫头鹰的笼子旁边,抓着一只大猫头鹰往笼子里塞。他一转头看到是我,松了一口气。我瞅了瞅那只猫头鹰,不像是从前那只,这只更大,身上白灰色的毛毛更多。

“我抓了一只新的猫头鹰给姜羊。”青山有点高兴的说,“这只大一点,不会那么容易死。”

姜羊现在在午睡,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要醒了。我和青山藏起来想看看姜羊的反应,等了一会儿看到姜羊揉着眼睛从房里走出来。

他马上注意到了笼子里扑腾的猫头鹰,我们清楚的看到姜羊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跑到了笼子旁边,但是很快的,他脸上的笑又没了。他蹲在那看着笼子里扑腾的猫头鹰,脸上的表情好像反而更难过了一点。

我和青山悄悄退出屋子里,青山不太明白,“……我不知道,他好像更不高兴了。”他这么说,用懊恼的眼神看我,好像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也明白姜羊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这两个孩子都很好,所以我踮起脚摸了摸青山的脑袋,小声跟他说:“没事,你没做错。”

我们吃饭的时候,猫头鹰还在笼子里扑腾。姜羊吃着东西,时不时扭过头去看一眼,然后瞅着我和青山两个人,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我只能主动问姜羊。

姜羊低着头戳自己碗里的菜,“那只……不是猫头鹰。”

竖着耳朵的青山马上去看那只猫头鹰,脸上都是不解。自己抓的确实就是一只猫头鹰啊。

姜羊说:“猫头鹰是之前那只的名字,这只不是。”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就问他:“你不喜欢这只?”

姜羊点点头,又摇摇头,“喜欢,但是它会死的。”他说完,有点犹豫的问我:“我能不能把它放了?”

我没有直接答应他,而是说:“这是青山抓来的,能不能放你要问青山。”

姜羊就去看青山,青山赶紧点头答应了:“可以啊。”

姜羊这才露出了笑容,青山也露出放松了的表情,我继续吃东西。吃完饭,姜羊跟青山一起去把那只猫头鹰给放了。这件事虽然和青山最开始想的不一样,但是好在结果是好的。姜羊慢慢又恢复过来,也同意我把那个空置的大笼子放到杂物间里去了。

我觉得姜羊是个有着奇怪的浪漫感性细胞的孩子,他喜欢各种小花小虫,晴天雨天都能得到乐趣。他喜欢身边的一切,什么都能引起他的兴趣。也可能这是独属于孩子的乐趣?不过,因为姜羊,我才会慢慢的更喜欢这里。

一年前的我几乎无法感知外界的一切,时时刻刻都感觉自身和外界有着一层隔阂。在我身体里出生的新生命姜羊,就像是我的另一双眼睛,他看到了美好的东西,送到了我的面前,我也就能重新看到并且接受了。

我曾经抛弃的记忆,还有对于自然、他人甚至自身的喜爱和怜悯,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感觉,都是通过姜羊找回的。我无法在其他的东西上面生出任何感觉,但是我能被姜羊触动,他就像一座小小的桥梁。

“麻,好大一个螺蛳!”

姜羊提着一个桶,举着一个大螺蛳在眼光下朝我笑着挥手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很软,害怕自己不能更好照顾他的惶恐中,又生出了另外一种用不完的勇气。

青山在姜羊附近,手里也提着一个桶在捡螺蛳。他和姜羊很像,但又比姜羊更加强大,姜羊跟在他身后的时候,我看着他们,觉得像是一只小兽跟着一只成年的兽,很和谐。

他们两捡了一阵螺蛳,跑过来给我检查。我翻着桶,对他们点点头,“可以。”又捡出一个,“这个太小了,放回去。”

给我检查完,他们又跑回河岸边上了。河边上有一块石头滩,有不少螺蛳就爱钻在石头缝隙里,吸着石壁。青山把石头搬起来,姜羊就蹲着去拔螺蛳。

螺蛳带回去,养了两天让它吐干净泥沙,用钳子剪掉尾部那个螺旋,清洗干净放在大锅里煮。换一会儿后换一次水,再放上调料。盐,拍扁的大蒜瓣,晒得红黑色的花椒和新鲜摘下来的朝天椒,还有桂皮。桂皮是我和青山上山时候找到的。

我和青山吃螺蛳,姜羊就咔嚓的嚼着酸豆角。我看着他那架势,觉得还好自己补种了豆角,应该够他吃的。

最近田里有些玉米已经开始结苞了,但是还有一块田里的玉米才刚开过花。院子里那两棵姜羊照料起来的玉米长得最快,我怀疑这两棵玉米突然变异了,因为它们已经快长得和院墙一样高,比田里那些玉米杆子高了一小半,一共结了九个苞,姜羊每天都会数一数,然后问我什么时候能吃。

我就跟他说,快了。其实还没有。

我们去山上划拉柴火的时候,我发现远处看去依旧郁郁葱葱的山林,近看有些已经生出了几片黄叶,叶尖上好像不小心沾了红黄色的颜料。一片绿叶子黄了小半,蝴蝶一样从树上落下来,又被姜羊捡起来给我看。

真的是立秋了,山上的树比人更清楚季节的变换。

可惜还得热上一段时间,我撩起袖子擦了一把汗。

我们下山路过几棵橘子树下,姜羊在草丛里捡到了两个橘子,一个绿色的,显然没成熟,还有一个黄色的,非常小,是没长成就坏了的。可能是被风吹下来的。

姜羊问我能不能吃,我说不能,他就拿在手上玩,还把那个黄色的小橘子送给了青山。青山好奇的捏开,吃了一些。姜羊闻着那浓郁的橘子味,问他味道怎么样,青山摇了摇头没说话。姜羊好奇的很,想了想还是把自己那个也弄开了,尝了尝味道,然后他的脸苦了一路。

青山这才吐掉嘴里的酸苦橘子,同样苦了脸。

白天姜羊开开心心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了,但是夜里,他沉默了很多。从前夜里他都喜欢挥舞着爪子跟我说话,就算我不回应他,他也能开开心心的把白天经历的事情跟我说上一遍,语气里都是快乐。或者扳着自己的脚和尾巴在床上翻腾。

可是现在,他不爱说那些也不爱动,有时候我以为他睡着了,扭头一看,就见到他睁着大眼睛,抱着爪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羊比我想的更心软,也更长情。我之前没意识到,他竟然那么喜欢那只猫头鹰。他的好朋友死了,他为此难过,我却不能帮他,所以我也感到难过。

姜羊长得那么快,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了,之前一段时间他已经可以乖乖的睡在我旁边,不再要求抱着我的胳膊挨着我睡,但现在,他晚上睡着睡着又不自觉的靠着我,侧身蜷着,将脑袋抵着我的胸口。

过了两天,我把家里的事情干完,对姜羊和青山说,明天带他们去一个没去过的地方看一看。姜羊和青山都很高兴,问我去哪里,又主动的去准备东西。

我准备带他们去的是另一条他们没走过的路上。那条路是去小镇的,我也很久没去了。那边的小镇其实已经不剩下什么,丧尸很少,镇子里的东西也很少。只不过从这边一条路过去,会经过不少田,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农户屋子。

那些已经荒废了的田上会遗落种子,长出一些令人惊喜的东西,我们这次是去捡漏的。不过我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带姜羊和青山去散散心,也许出去其他地方走走,他们的心情会好一些。大概就像是从前,我要是心情不好,总希望父母带我去公园玩。

我选择了一个很适合出门的天气,阴天,还刮着风。

我们走上了去镇子上的那条路。姜羊问过我两次那条路是通往哪的,我只是简单告诉他通向附近一个镇,他就没问了。这回我们往这边走,姜羊显得很兴奋,看他之前的表现,我还以为他对那镇子不好奇呢。

风不大不小,吹在身上很舒服,附近的山林上树木全都倒向一边,有两只白鸟在风中像两架滑翔机,飞旋着落进了密密的山林里。姜羊张开手往前跑了一段,又停下来等我和青山。青山也想跑,但是看我在后面走着,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的跟在我身边,眼睛往四周转来转去,尾巴尖往上翘着一个小弧度。

我们顺着柏油路往前走,半路上下起了小雨。雨雾濛濛的,姜羊穿上了小雨衣走在我身边,摊开爪子去接雨水。我们三个裹着雨衣,走在路上,像是我曾看过的一部电影里,什么奇怪的荒野杀手。

但是下一刻,我们迎面撞上了真的‘荒野杀手’——一只丧尸。他已经很破烂了,看不清面目,身上的衣服一条条的挂在身上,还在缓缓蹒跚往前走着,远看还以为是个干瘦老人。这种都是即将‘死去’的丧尸,就算不管也马上要失去行动力了。

我们还没走到他面前,那丧尸就噗通一声栽倒在了路边的一个小坑里,干枯的爪子抓着旁边的野草,还在动弹。

我垂下刀尖,没管它,抓着姜羊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等到冬天下过一场雪,明年春天,这具早该倒下的尸体就会和其他地方的石头一样,爬满青草和藤蔓,没什么好怕的。

雨只下了一会儿,我们收起雨衣,姜羊忽然钻进了路旁的草丛里。我看见他撅着屁股,那条白色的尾巴有点兴奋的甩着,就知道他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麻!你看!”他移开身子,我就看到了一个圆滚滚的绿皮小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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