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远处等待了许久,唐欢似乎比牧严更紧张,一直警惕着望着悬崖那边的动静。牧严看他身子都绷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说道:“估计没那么快,再等等。”
“我怕小心她……”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她就在下面?”牧严听到这句话,心中的疑惑再次升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而且,你刚才还跟我提到,唐心在之前就已经将这唐门密室的地形和机关告诉你听,你们两个就好像……”
“就好像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是吧?”
“没错。”牧严说完这句话,紧盯着唐欢——他终于要说了。
唐欢深吸了一口气,张了张口,咬了咬牙,缓缓对牧严说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二叔是一个可怜的人,对吧?”
“没错。”
“但我也跟你说过,他是一个可恨的人,对吧?他可恨,是因为他杀人!他并不是因为迫不得已而杀人,他杀人只因为——他的疯病从来没好过!”
“什么?可是我这几日见到唐怀玑,他给我的感觉……”
“理智,谨慎。”唐欢替牧严补充道,但他随之挥了挥手,又继续说下去,“这只是二叔的外表而已,收养小心之后,他看起来确实与正常人无异,甚至更为聪明了一些。唐门人都不知道,甚至连我爹都不知道:他从来没好过,他的脑袋一年比一年疯狂了!这些年来,唐门每年都有几个外家弟子诡异失踪,不仅是门里,蜀地也多有妇女突然失踪的事情发生。但那么久了,都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来。”
“是唐怀玑?”
“没错。并不是没有人怀疑到唐门的头上来,但却没有人敢怀疑到四掌事的头上来。我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小心见过。”
“她见过?”
“她亲眼见过那些人是怎么死的。”
牧严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紧盯着唐欢的眼睛,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当中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这家伙,说的是真的。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唐欢冷冷说道,“我救不了这些人,我这个人没什么正义感,他们是死是活与我无关。我最低的底线,就是保护我的亲人。”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
“对。”
“唐怀玑和唐心,不都是你的亲人?”
“我只要救下没疯的那一个。”
唐欢说到这里,一丝凛冽的杀意从他眼中闪过。牧严极少见他露出这个表情,直觉告诉牧严,唐欢是认真的。
“好了,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但既然要你和我一起下去,下面所发生的事情,你最好要有一个心理准备——没错,我和小心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唐欢顿了顿,虽然依然极力压低声音,但他的情绪却渐渐激动了起来,“我二叔虽然在人前衣冠楚楚,装得像是一个心系唐门,关心弟子的好掌事,但私底下,他一直在潜心研究一件事。”
“什么?”
“做出活的傀儡。”
牧严心中一惊,唐欢的这句话,不禁让他想到了机甲“阿镜”。这三体机甲,不正是唐欢口中“活”的东西吗?
唐欢看出了他的惊讶,点点头,继续说道:“他想做出活的傀儡,并不是为了创造出三体机甲那样的东西。二叔他,他并非想要创造灵魂,而是想要将一个人的灵魂,留在傀儡当中。”
“等等,你是说!”
牧严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记忆一阵翻涌,那些唐欢曾经与他说过的故事的片段,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他狠狠的咬了咬嘴唇,才把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咽下去,压低了声音,说道:
“他想复活唐镜!”
“不愧是你。”唐欢又点了点头,“五年前,当他把引魂灯还给我爹的时候,我爹还以为他终于想开了,终于愿意还唐镜的灵魂一个自由。但只有我和小心猜到,他成功了——他终于把在引魂灯内燃烧了二十年的,自己前妻的一魂一魄带出了灯,禁锢在了一个傀儡的体内。”
“这太可怕了!”牧严皱了皱眉头,“这会遭天谴的!”
“天谴只有你们这些修仙求长生的人才害怕而已,许多唐门人并不相信这个。后来的那些年,二叔一直专心于一件事,就是让那个装有唐镜灵魂的傀儡活过来。但灵魂何其脆弱,他不能允许自己拥有的这一魂一魄出一点差错,因此,他要拿别人的灵魂作试验。”
“这简直……”
“你现在知道了吧,他在下面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而且,今天机甲‘阿镜’暴走的时候,我特意注意了一下二叔。他虽然身负重伤,但眼中闪动那股狂热的光,却根本无法隐藏。机甲活了!这在他看来并不是一件坏事!既然机甲能活,傀儡为什么不能活!他终于找到了办法,他等不了试验品了!他要让唐镜活过来!”
牧严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唐欢所说的故事的每一个细节。来到唐门之后,他一心想要探明三体机甲的真相,却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居然撞进了这样一个恐怖秘密当中!
可事到如今,他仍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明白,牧严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问道:
“可是唐欢,这一切事情,与唐心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懂吗!”唐欢抓住牧严的肩膀,用力晃动了一下,说道:“我二叔疯了,在他的心中,唐镜从来就没有死!她只是睡过去了而已!他以为自己只是想要把她唤醒罢了!但一个睡过去的人,怎么可能用傀儡的身体醒过来呢!唐镜必须有一个身体,而眼下有一个人,与唐镜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唐欢把话说到这里,牧严才算是彻底地明白了!
“我明白了。”
牧严轻轻地说出了这四个字。他的心中有无数震惊,无数诧异,但这一瞬间,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
只有一股浓浓的,浓浓的悲哀,爬上了他的心尖。
唐怀玑。
这个与自己只有数面之缘的人。这个自始至终只和自己说过几句话的人。自己从不曾真正明白这个人。
这么多次,他只是从唐欢断断续续的故事中了解发生在唐怀玑身上的往事,可每一次,牧严都觉得自己离这个人很近。
这个疯子……
真是个疯子。
“所以,杀了他就好了吧?”犹豫了很久,牧严操开口问道。
“对,杀掉就好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只能救一个人,我要救下没疯的那一个。”唐欢说着,脸上都是平静。
昏暗的火光下,牧严盯着唐欢那张说不上英俊的脸,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些羡慕唐欢,在这个人的心中,没有黑白,没有正邪,只有亲人朋友和“与我无关的人”。他从不害怕抉择,他从不犹豫着“这两样东西我都想要”,更不会为此痛苦万分——他选择,他执行,他不后悔。
这就是唐欢,一个冷血而温情的人。他像是一台机器,但或许也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真实的一个人。
就在这时,悬崖处的声音停了。那些人三三两两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倚靠墙壁建造的大屋当中。只有两个人举着火把,仍然坐在悬崖边上,就地生了一堆火。faelz2nhqqqpvvbbxsbuftymstubyjmokkausuk9krebeuhmskgrs6/jbysyfy4yuhl1vacsajzbp9rmngffda==
“动手吧。”唐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