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的热兵器优点和缺点都太明显,使用上必须和冷兵器配合才能发挥出威力。眼下是十七世纪初期,西方世界的武器技术迅猛发展,热兵器正处在不断完善的过程中,从西方来的荷兰人也带来当前欧洲大陆最新的战术战法。
相比火炮更加需要高素质的炮手和指挥官,火绳枪就简单多了。不过受火绳枪的数量限制,建奴从荷兰人那里学来的就是老式的西班牙方阵,构建非常厚重的全向型长矛阵,在阵型的四个角上安排火铳手。远射用火铳,近战用长矛。
谭峰在发现自己的火炮打不中近在咫尺的敌人,气急败坏下一股子愣劲发作,他竟然打开西南面的营门,调动了好几个步战方阵杀出来——在他看来无非是多死些人,肯定能靠兵力优势将对手打垮。而‘天佑’军缺的就不是人。
“白痴。”看到敌人将营门打开,高大牛在望远镜里看得清清楚楚。他扭头看向后方,问道:“我们的炮兵就位没有?”
旅部参谋摇头道:“还没有,估计还要大概十几分钟,构筑炮位需要时间。”
“那就不等他们了。”高大牛觉着凭借自己带来的几个步兵营完全可以打垮对面的敌人,“全体起立,准备战斗。”
呼……,原本盘腿休息的士兵们立刻站了起来,所有人检查自己的装备,在军官的号令下开始装填弹药。高大牛本人也不再站到第一线,他回到自己在后方的指挥位置,就下令手下的骑兵营做好迂回的准备,同时将两个骑炮排安置在队伍的两侧。
一切就绪后,位于土坡后的高大牛部很快就看到对面正缓缓推进的大量敌军。敌军兵力特别多,密密麻麻的长矛高高举起,视野内全部都是人,乍一看好像是倾巢而出。高大牛骑着自己的阿拉伯马上,抓着望远镜就嘲讽道:“他们居然没有骑兵,真够大胆的。”
‘精通’泰西兵法的谭峰从荷兰人那里得知,只要自己的长矛阵足够厚实,就不用畏惧骑兵。因为西班牙方阵的构型是全向型的,四个面都有成排的长矛。长矛放下就犹如一只刺猬,不惧任何近战
而且骑兵靠近还将受到火绳枪的轰击,那怕骑兵披甲也能打穿。所以西班牙方阵不怕骑兵的袭扰——欧洲还没有骑炮和营属火炮这种轻便玩意,荷兰人也没法教,自然是不怕了。
一看对手没有能快速进击的骑兵,高大牛手下的骑炮排顿时笑的乐呵呵。他们是最怕在空旷战场上遇到能快速机动的骑兵,那真是天敌一样的存在。骑炮排的排长甚至阻止手下立马炮击的主意,反而满是野心的喊道:“让那些笨蛋再上来点,老子要多打一轮。”
全向型的西班牙方阵机动性相当差,一个厚实的阵型要挪动几百米,那都跟乌龟似的。谭峰亲自带队,咬着牙跟在一个方阵后头。当他走到影响火炮射击的土坡,心里就暗骂这个土坡怎么就会搞得他如此狼狈?不过当登上土坡好歹有点居高临下的心理优势……
“这‘革命军’的威名如此之大,可看上去不过如此嘛。”谭峰以俯视的姿态看大概两百步外的对手,就发现对面的阵型非常单薄,横列排的非常开,纵列就没多少人。这感觉就是只要努把力,一冲就能将其打垮。
“吹号,把士兵的劲头鼓动起来。”谭峰也骑在一匹马上随军指挥,他一扬手就对身边的萨满神父喊道:“让他们为大汗献身吧。”于是萨满神父举着一个个大大的十字架跑了出来……
周青峰坐镇山海关的城墙上,一直都是以极其严肃的姿态对待正在发生的战斗,毕竟对面好几万人。而在这伙汉奸部队后头还跟着莽古尔泰的大军,就更是要快点解决了它。
可当看到谭峰的队伍中居然冒出好些穿着法袍,举十字架的萨满神父,他第一反应是先检查一下自己的望远镜是不是有问题。等确定自己没问题,是敌人有问题后……
“这他喵的是怎么回事?女真人啥时候搞这种花样了?十字架怎么出现了?”周青峰觉着脑子都凌乱了,他真恨不能立马上前就问问对手,“你们是哪里穿越过来的?走错地方了吧?”
萨满神父高呼努尔哈赤的圣名,祈求得到教皇陛下的强化。野猪皮教皇的反应倒也挺快,一道道光芒就在谭峰的步阵中亮起,一时间璀璨生辉,熠熠夺目。几千号被洗脑的‘天佑’军士兵顿时勇气爆棚,变得无畏无惧,随着号令就大步向前。
这一出把高大牛及其部下都给吓了一大跳。他指挥的是改编后的国防军第一旅,是周青峰最早起家的部队。这个旅老兵多,士官多,打过不少仗,战斗力绝对是最强的——可眼前这状况谁也没见过呀。
敌人看起来好像很强的样子!
“愣着干嘛?开火!”发现敌人的士气爆棚,移动速度在加快,高大牛还真有种久违的心惊胆战,生怕己方的火力输出拼不过敌人的兵力优势。他现在唯一能依靠的便是武器的优势——燧发枪打两百米没问题,而敌人已经接近到了一百五十米。
就连位于两翼的骑炮排都被吓一跳,看着对方一个个好似天兵天将。指挥骑炮的排长差点没被吓的哆嗦,这下真的顾不上让敌人再上前一些了,他当即喊道:“开炮!”
轻型骑炮首先开火,两翼交叉构成十字形的覆盖火力。由于距离近,小口径的弹丸几乎在喷出炮膛的瞬间就冲进了‘天佑’军的方阵之中,一口气就打翻了七八号人。
紧跟着列阵以待的燧发枪手也打出了排枪,砰砰砰的枪声连成一片。前排开枪之后立刻转身向后,后排则不向前,而是原地据枪瞄准,再次开火后撤。一轮一轮的排枪接连响起,队列却在不断后退,和正想快速靠近的‘天佑’军拉开距离。
火绳枪的有效射程要远比燧发枪短,大概在八十米左右。谭峰这边一声喝令向前,就发现对手被他激发士气的举动给吓的直接开火了。他先是哈哈大笑,因为这种远远开火的举动就是过去明军的毛病。而在泰西战法的教导下,是必须拉近距离才能发挥火力的。
这可是被谭峰牢牢记在小本本上的铁律,他自认自己学的非常用心,今天正是学以致用的阶段。按照泰西教官的说法,敌人远距离先开火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己方要用顽强的意志克服恐惧,勇敢的向敌人拉近距离。趁着敌人再装填的那一刻痛击……
痛击!
两翼的骑炮排先来了一波。
骑炮排的特点就是三分钟内输出尽可能多的杀伤,打到炮管发烫没法再打,立马走人。是以他们一旦开炮就不会停,于是炮弹呼呼呼的不断倾泻而来——刚刚‘天佑’军士气高昂的那一下实在太吓人,吓着骑炮排的兄弟们把自己的最大潜力都给压榨出来。
开火,复位,装填,再开火,如此不断反复。
一颗颗炙热的炮弹呼呼呼的在飞,全数打在密集排列的‘天佑’阵势上。这炮声一响,整个战场都能听见。谭峰朝左右一看,就发现对手在两翼的位置竟然布置了好几门炮——看那些炮的个头不大,还以为是明军虎蹲炮,灭虏炮之类的小玩意。可是……
这些炮一开火打过来,己方阵型内的兵卒就好像被伐木的林地,一个个的人头在成片倒下。一个大型的‘天佑’军方阵就是千把人左右。被炮击之后,方阵的一个角愣是被轰垮了,那场面就好像一个露天屠宰场。
三分钟内飞过来几十发炮弹,炮击造成的死伤是极其惨烈的。面对密集的长矛队形,炮火的威力被发挥到了极致,一口气就打死打伤超过两百多人。地面全是红的白的残肢断臂,各种脏器四处抛洒,血腥冲天。
谭峰在自己队列的后方,看不到炮击现场的情况。可两翼被轰击的方阵兵卒却当即呆傻,他们正处于士气极高的狂热阶段,满脑子冲杀搏命的念头。可现在炮击的弹雨一泼,他们当场愣住了,呆呆的,站立不动,好像眼前的生死跟自己完全没有关系。
而开火的可不只有骑炮,还有正面看似单薄的几排燧发枪手。他们同样被野猪皮教皇激发信徒士气的一幕给吓到了,那就只能用狂暴的火力来宣泄自己心中的恐惧——你他喵的敢吓唬老子,老子就要揍死你!
谭峰想象中轻微的损失并不存在。当对面的枪声响起,他的方阵正面第一排立马倒下了近三分之一的人。而且这枪声每隔十秒左右就出现一次,每一次就好像剥皮似的剥掉‘天佑’军几个方阵外面一层。
谭峰本人在阵后骑在马上,呼啸的流弹如飞蝗般从他身边掠过。那强劲的弹丸带动气流,每一发就代表死亡临近。他就这么看着对手的阵列响起枪声,冒起白烟,然后己方的阵型在不断被削弱。
“杀上去!”
惨烈的死亡让谭峰浑身一个激灵,他仿佛从噩梦中惊醒,连连催动部下跑动。他脑子有点乱,却明白这战场肯定是那里出错了。而现在唯一能补救的就是果断的杀上去,拉近和敌人的距离是己方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
“杀上去,杀上去!”谭峰骑着马在战场上来回的跑动,他试图号令手下的游击,千总等军官组织其进攻。可隆隆炮声和排枪响声却把他的马都给惊的不断乱跳,似乎想要将他掀翻后快速逃走。
狂暴的火力打了一轮,骑炮排早就溜走了,燧发枪阵列前也被白烟笼罩,看不清对面。火力倾泻不得不停了下来。高大牛没听到对面敌人的动静,他连忙下令己方部队向后转,退下五十米再说。
而等到硝烟逐渐散去,对面被弹丸暴击的‘天佑’军方阵居然还没崩溃。数千人还在原地,站在一堆一堆的尸体前,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还排着密集的队列,真正的不动如山。
高大牛心中惊呼道:“这帮家伙怎么这么强?排枪排炮都打不动,他们是铁铸的不成?这可咋办?搞不好今天麻烦大了!”
国防军第一旅的士兵们看得直瞪眼,觉着对手这精神力量也太强了。他们的训练是就强调要直面弹丸,无惧生死。眼下看来自己的对手竟然有了这等品质,真是强到不可战胜啊。
咋办?咋办?要输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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