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湖广总兵李将军挥师北伐!”
“号外,北伐大军进抵河南、南阳诸地传檄而定……”
天地间风云变幻,远超过世人的意料,就在几天前,人们还曾为一触即发的南北冲突而焦虑,而此时,世人的目光却已经完全为李子渊的北伐所吸引。大江南北,几乎所有人都在关注着李子渊的北伐,没有人想到,在这个时候,这位曾声名狼藉的有着“三姓家奴”生有反骨的李临川,居然会挥师北伐。
在世人关注着北伐的时候,在清河城内的《明报》报社内,那些因为在报纸上为百姓主持公道的而被称为之“报青天”的记者们,同样也在谈论着北伐。
“总编,汝州的虏官大都已经弃城而逃,北伐军先头已经兵进汝州了!”
冲进公房的记者带来的消息,让朱大勇先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急声问道。
“怎么这般快?照这个速度,恐怕不出五月,河南基本上就可以光复了!”
作为《明报》的总编朱大勇不仅与外人一样,为北伐的顺利而欢欣鼓舞,他同样也面临着一个选择——如何报道此次北伐。
如果说北伐的是忠义军,他不但会大书特书,而且也会派记者随军一路报道,但是,现在尽管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派出了记者,但是在另一方面,如何报道此次北伐,却又成了他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毕竟挥师北伐的是那个“三姓家奴”李子渊,而不是朱明忠。
而这《明报》虽说看似立场公允,可是实际上,这报社的东家淮王,在这件事上他自然需要考虑到东家的态度,毕竟,李子渊曾叛出东家。
“总编,咱们这期报纸,必须要全面报道北伐的消息,不能再向之前那样,只用豆腐块大小的文章了!”
“就是啊,这北伐是我大明第一要事,更是为天下所瞩目,如果我等不加以报道,又如何能彰显《明报》之公平?”
尽管他们并没有提什么李子渊与淮王的旧事,但是谁都知道之所以到现在没有详细报道,就是因为顾忌淮王。
“不单单是公平,想我江北忠义军素以忠义而闻名于世,今日李将军领兵三十万挥师北伐中原之时,我大明忠义军又在何处?”
丁墨春这位淮安籍的进士,现在《明报》中最为知名的记者,看着总编朱大勇时,那语气中带着质问。其它人同样,也是看着总编。
“这……”
朱大勇张张嘴却说不出来,
谁都知道忠义军在什么地方,忠义军现在正在江畔,枕戈待旦的等着南下,或者等待迎击延平王的北犯。
在李子渊北伐之时,当年的北伐功臣,现在却于江畔大有自相残杀之势,如此变化,或许正应了世事无常那句话。
“总编,在下这里有一篇文章,意于报上发表,不知总编以为如何?”
丁墨春取出一篇文章,对总编说道。
接过文章不过只是略微扫视一眼,朱大勇的脸色就是微微一变,这文章中的内容尽是对淮王、延平王的质问,质问其身为大明王爵,值此神州陷虏之时,不知北伐克复中原,却为一已私怨,而意兴兵自相残杀,如何能对得起大明,对得起天下苍生。最后自然是劝勉之言,劝他们彼此之间冰释前嫌,然后携手北伐,待到北定中原之时,他们两人必定可名垂青史,若其执迷不悟到时候,必定会遗臭万年!
这篇文章中的不敬之让,让朱大勇眉头紧锁,原本欲开口驳回的他,在开口的瞬间,却说道。
“墨朝果然不愧是我《明报》之刀趣÷阁,这篇文章可谓是字字如刀,直指人心肺。我《明报》既然以为天下进言为已任,那这文章自然是可以发,只是……”
盯着丁墨春,朱大勇又说道。
“不过这文章,我准备于清河、南京、安庆、江阴、庐州一同发表,不知墨朝以为如何?”
总编的回答,完全出乎丁墨春的意料,尽管明报有多家分社,但是往往都是各自编排报纸,毕竟相隔甚远,纵是偶尔有文章共同刊载,往往也是相隔数天,这篇文章若是能与这四地同时刊载,到时候整个江南必定为之震动,对此丁墨春又怎么会反对?
不过,谁都知道,这不过只是缓兵之计,至于这能拖多长时间,又能拖出一个什么结果来,最总归还是要看淮王府,看淮王府会做何决定。
尽管最近一段时日,因为与郑成功的对立,使得江北正在不断调动兵力以防备郑成功北犯,但与此同时,当初的经略使衙署却也在进行着改组,毕竟,这经略使是郑成功委任的,现在既然朱明忠已经获封淮王了,且又准其于清河开幕,那么这淮王府自然就要设立参军府。
而这参军府的作用自然是咨议参军,又被称之为幕府,为淮王最高行政单位,设有咨议参军,总理政务、类似宰相之职,作为淮王的最高幕僚和决策机构。而参军府辖下又设立吏、户、礼、刑、兵、工六官衙门,六官衙门设总理一人,之下又设左右协理,协理之下为左右都事。另外,又设立察言司、承宣司、提刑宪司、审理司、赏勋司等机构。
这参军府其实,说白了几乎等同于“小朝廷”,甚至其运作也与朝廷的运作大体相当——淮王领下各地大小公函,都由察言司——其相当于通政使司,也就是银台,由其汇总,再由门下司——这个机构相当于侍从官的办事机构,职业类似于后世的中央办公厅,呈报淮王过目,再交到咨议参军商计,而这数人组成的咨议参军又相当于“小内阁”,他们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门下司把意见呈报淮王批准,最后由六官校对下发。
而在一定程度上来说,门下司这个类似司礼监,但实则更接近于后世的中央办公厅或者汉代内廷的机构,可以让朱明忠能够直接掌握一批有才干的近侍之臣,他们名为侍从之臣,实际参与府中谋议。
当然,现在淮王参军府的设置只是某种尝试,正像这门下司一般,尽管其看似与司礼监类似,但是却又远无法达到干预决策的地步,顶多也就是能够给予一些建议,甚至因为门下司用人类似于汉代内廷,其中官员亦大都是官级不高,所以其又易于控制,如此才使得现在这门下司,除非有特例,否则很难发展成为类似司礼监那样位高权重的机构。现在,这门下司不过只是与参军类似,作为朱明忠的秘书,协助其处理政务,当然有必要的话,朱明忠同样也会把可靠的门下司官员派遣出府,到某些重要职位上去。
对于进入门下司的官员来说,他们深知在门下司是他们官路上历练!自然会加珍惜,以期望他日可以外放地方,属理一地。
与门下司中的大多数人一样,年近四十的万睿,同样也是出于本地遗民之家,他的父亲万寿祺是崇祯年的举人,十年前去世后留有家训,万家子弟皆不得出仕满清。直到去年,在父亲旧时好友阎尔梅的推荐下,万睿进了经略使衙署,在参军府成立后,又进入门下司,成为司内侍从官,协助经略属理公文。
对于年近四十的万睿来说,他自然珍视出仕的机会,所以自从进入衙署后,他一直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也正因如此,才会被推荐进入门下司,虽说在门下司中的工作并不是轻闲,可是偶尔的也总有闲暇的时候,让司里的同僚们可以略微聊一些事儿,就像现在聊着聊着,自然也就聊到了湖广的北伐以及眼下的局势,尽管他们不能谈及任何经手的公函内容,但是并不妨碍他们发表各自的看法。
“这一下,李临川这么一北伐,不但把其不堪的名声全都洗尽了,而且于百姓看来,他李临川就是真正的心怀天下苍生之人,至于二位大王……”
摇头叹着,阎炅对万睿压低话声说道。
“若是两位大王仍于江畔对峙,只恐非但名声有损,将来恐怕也会对我江北不利啊!”
作为阎尔梅的长子,数年前,阎炅虽有才学,但却受困于父训,不能出仕,自江北光复之后,就在他刚生出仕江北的时候,在内举不避亲的举荐下进入衙署,现在更是作为门下司司令的阎炅,自然将父亲故友之子万睿视为心腹,所以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毕竟,一但其夺所河南,攻取直隶,再有下京师的北伐之奇功,到时候,其必定是一家独大,如此,又岂是大明幸事?”
或许阎炅并没有太多的施政经验,但是他很清楚,一但李子渊北伐成功,对于大明来说意味着什么,到时候,其执掌数省之地,对江北自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对大明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嗯,兄长所言甚是,当今天下之局,之所以平稳而不见纷争,正因为各方力量平衡,如此大家才不至于以武论是非,若是李子渊挟北伐之余威,斥我江北不义,到时候,只恐怕这战事必将无可避免。到那时,又岂是大明之幸?”
道出这番话的时候,万睿又想到了之前经手的一篇报社送来的文章,若是那文章发出的话,对淮王的声誉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作为中书司的吏员,想到这变化莫测的局势,万睿那眉头皱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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