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丹樱脸色发白,伸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在宋玉的安抚下,慢慢地将心里的恐惧收敛,她抬眸盯着那棱角分明的脸庞,语气有些苍白无力:“你说……我们能不能安全的出去?”
宋玉伸手宠溺的揉了揉她有些乱糟糟的发顶,温柔的笑了笑,盯着她的目光真挚恳切:“会的……相信我。”窗外明媚的阳光打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更加让人觉得熠熠生辉,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没由来的觉得就应该相信他。
除了火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所有的人都保持沉默,周围又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
火车‘轰’的晃荡了下,由于惯性所有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的倾斜,顾丹樱吓得闭上眼睛,等在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如铜铃般。
车顶上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芒,随着车身的摆动不停地闪烁着,她的视线落在了对面的车窗上,外面漆黑一团看不到一丝丝光亮,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他们几个人的影子浮现在灰蒙蒙的玻璃上,若隐若现。
顾丹樱额角浸出细小的汗渍,她咬了咬唇,下意识地抓紧了宋玉的衣角,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变得越来越无力的脑细胞正在四处猛蹿。
宋玉眉头紧锁,担忧的凝视着怀里显得虚脱的顾丹樱,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深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须臾,抬头将视线落在了低头手忙脚乱的翻着背包的弥灯,淡淡地语气中夹杂着如同锐利的冰刀般的凌厉质问,让人不寒而栗:“大师这是打算带我们去哪?”
弥灯手上的动作一顿,轻轻的吸了口气,缓缓抬起在昏暗的灯光下依旧反光的头来,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不动声色的男人,有些挫败的伸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头顶。顿了顿,嘴角勾起,抱着破旧的背包难得有些局促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是俺?”
察觉到他并没有恶意,宋玉耸了耸肩,气定神闲的道:“其实你的演技……”他稍稍顿了下,斟酌了下词才继续缓缓地开口:“并不是很好。”
弥灯疑惑的歪着头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心不甘情不愿的怒了怒嘴角,将撑着头的脖子梗直了,神色固执地望着宋玉,却又不好意思的开口道:“俺不是……不是故意将你们弄进来的,俺不会害你们的。”
顾青因为紧张瞳孔紧缩,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伸手从白色的小桌上拿了瓶纯净水无力的拧开,仰头喝了几口,冰凉的水顺着食道缓缓地滑到胃里,灼烧的感觉像支在微风中摇曳的烛光般逐渐削弱,整个身子如逃出了猎人追捕般松懈了下来,潦草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他将低头喉结动了动,将含在口中水吞了下去,粗糙的指尖摩挲着小巧的瓶盖,意犹未尽的抿了抿唇瓣上残留的湿润。车道里拂过一丝丝夜风,立在头顶的寸发左顾右盼、嘻嘻哈哈哈。
蓦然间,他抬头盯着一脸委屈的弥灯,不禁蹙眉开口,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那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是干什么,总不可能是欣赏美景吧?”
弥灯看了看一脸怒视着自己的顾青,又看了看不动声色地宋玉,吞吞吐吐开口道:“前面的竹驿谷这段时间白天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多出许多尸体,俺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出由头来,就想请几位少侠帮帮忙。”
他憨厚的咧着嘴角,偷偷瞄了一眼黑着脸的顾青,小心翼翼地继续开口道:“他们都是坐这趟车经过竹驿谷,就莫名其妙的死在那里了,俺已经跟师哥打过赌了,这件事搞不清楚俺就不回去了。”
顾丹樱猛地一声拍在了宋玉的腿上,不耐烦地抹了把汗,目光恨恨地盯着弥灯和尚,顿时气势如虹的打断他:“那你不是从武当山回来的?”
弥灯警惕地匆匆扫视了一眼四周,沉默的看着抿着唇隐忍着痛楚的宋玉,一张俊逸的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憋出淡淡地红晕,那一下拍在腿上真心觉得疼,他想。
感觉到弥灯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宋玉忍不住抬起眼睑,看着他的表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昏暗的火车内,悬置于顶端的微弱光线忽然间频繁地闪烁着,冷风越来越大,顾丹樱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能感觉到汗毛争相恐后的竖起来。
隐隐约约,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顾丹樱勉强的抬头,蓦然间脸色变得苍白,借着越来越昏暗的光线,便远远地看见半空中黝黑的如瀑布般的长发垂泻下来,甚至就连地上都铺上了厚厚的一层,像一条条蜿蜒盘旋的蛇般。她握着宋玉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沿着那长长的头发上去,她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颗完好无损的头颅。
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血丝沾满了整个眼球,好像蛇类吐着的红色的信子,湓溢而出的鲜血已经干涸在灰色的肌肤上,刺鼻的味道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能将人一下子吞噬。它的头徒然间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如一圈圈荡开的波纹传入她的耳中。
‘咚……咚……’规律刺耳的声音如同一只锋利的钉子,被愚钝的锤子敲进坚硬墙中,痛的整个头像是要裂开了一样。
整个身子倒立着,完好无损的头颅正在朝着他们跳跃而来,压抑的令人喘息不过来。
顾丹樱惊恐万分,整个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恍恍惚惚间,感觉到一只手环在了她的肩头,温温润润的声音让人很有安全感:“别怕……相信我!我在这……”
她紧紧地抓着宋玉的手,抬头看着他脸上温柔的笑意,轻轻地开口虚弱的道:“我知道……”
宋玉移开了视线,转身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令人作呕的东西。弥灯从兜里掏出一串黑色的菩提,塞进一脸呆滞的顾青手中,他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宋玉,仰起头转了转眼睛,无奈的叹了口气:“是跳楼死的吧?”
白炽灯里面的灯丝隐隐的闪烁着光芒,宋玉直勾勾地盯着眼前怪物,没有看一眼措在他身后一脸惋惜的弥灯。
“这世间糟心的事有什么留恋的……”
怪物停留在据他们三米开外,浓郁的血腥味弥漫着,它嘶吼着发出了一个模糊的音节,顿时可怕的狂风席卷而来,衣角被吹得瑟瑟发响,放在白色小桌上的水杯颤颤巍巍的晃动着。宋玉眯了眯眼,暗叫一声糟糕,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原本稀稀洒洒坐在车道尽头的几个人都已经不见了,消无声息,他们竟然没有一个发现。
宋玉嘴角勾起,嘲讽的笑了下,早该想到的。
幻觉……
突然间,怪物伸出手,那胳膊上原本干涸的发黑的血迹渐渐融化成一滴滴鲜红的血液,沿着纹理清晰的肌肤滑了下来,滴在脏兮兮的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令人倒吸一口凉气,周围显得更加沉默压抑。
它伸出的手臂不断地变长,涂着丹蔻的指甲长长的如一把锋利的弯刀,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幽的冷光,宋玉眼疾手快的避开那差点刺进喉咙的指甲,反手一把制住了它不断生长的臂膀,咔嚓一声,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弥灯看着那妖怪打算用另一只手直直的刺进宋玉的后背,不免心中担忧,他一边口中喃喃地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边飞快地取出一颗菩提子手腕一转,直直的飞了出去,钉在了它的脑门上,怪物发疯似得扭动着身子,宛若鸡蛋大的洞口出正冒着青烟。
渐渐地,那因痛苦而发狂颤动的身体颜色愈发的淡了,直到变成一抹朦胧的烟雾消失不见。
宋玉回身意味深长的看着松了一口气的弥灯,微微粗了蹙眉,极快的调整了情绪。
“多谢大师。”他抱拳施礼,动作行云流水。
弥灯惊慌失措的在衣角搓了搓手:“不要这样……俺……是俺把你们带进来才让你们遇到危险的……”
宋玉笑了笑:“大师不必多想,既然答应了您,我们就必然会做到的。”
“好……好……”弥灯挠了挠头,嘿嘿地笑着。
“啊……”身后传来尖锐的嘶喊声,宋玉脸色一变,抬头便看见高高吊在半空中的顾青和顾丹樱,身上缠绕着黑色的头发铺天盖地的席卷着他们瘦小的身躯。
身后的怪物压着嗓音发出低沉的笑声,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流出的口水,舌头抵着口水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出来,好像眼前就是人间最美味的饕餮盛宴,眼底掩饰不住的贪婪与兴奋。
弥灯大喝一声:“大胆妖孽……竟懂得如此歹毒的计谋……”
坐收渔利,当真是好计策。
一撮坚硬如刀的发丝突然从他们身后飞腾而出,兴奋地就要刺进他们的咽喉,想要吸食他们更多新鲜的血液。宋玉双眼通红,来不及多想,飞身一掌劈了过去,直直逼近那抵在地上丑陋的头颅,十成的力道,怪物一口气还没提上来,弥灯下手也丝毫没有慢半分,一掌劈了下去,硬生生的将它的头颅切断。
宋玉探手摸了摸顾丹樱光洁的额头,一脸担忧。
弥灯将顾青扶到座位上,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道:“别担心,她只是受到惊吓了。”
顾青担忧的看着靠在宋玉怀里脸色苍白的人,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精疲力竭的坐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宋玉犹豫了片刻,将视线落在了闭目养神的弥灯身上,有意无意的扫视着他放在旁边的背包,神色复杂。
是啊!他死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那一串串菩提,他可能就被这些厉鬼撕扯掉了吧!
宋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脸上印上了一层扇形的影子。
地上趴着乱七八糟的细小杂物,惨兮兮的耷拉着脑袋,无力的在风中摇曳着绰约的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