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喂, 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点过分昂！”
星期三的中午, 人来人往的大食堂内, 岳斌和张扬满脸阶级斗争的盯着坐在餐桌对面的陆持和邢远, 哼哼唧唧的抱怨道：“居然背着我们私下约会，还私自定下这么重要的约定, 大家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私下约会什么的……
陆持一脸黑线的叹了口气, 他身边乱用词的人还真不止一个两个。
邢远则慌忙的摇了摇手, 开口解释道：“当然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我也是突发奇想, 觉得陆持也许能帮上篮球队, 才开口邀请陆持做我们的助理教练。不过陆持已经拒绝我了。”
“为什么？”岳斌和张扬顿时微眯着眼睛看向陆持：“你该不会跟那些优等生的想法一样，也觉得我们打篮球的全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浪费时间吧？”
“当然不是。”陆持笑着摆了摆手，解释道：“因为我对篮球这项运动的规则还不了解, 之前也没怎么接触过正式的比赛, 跟篮球队的人也不熟悉。贸然答应下来的话，兴许帮不上忙反而会添乱。”
“嗯, 那倒也是。”觉得陆持的解释很说得通，又想到篮球队那帮狂到不行的中二病加问题少年，岳斌赞同的点了点头，非常理解的说道：“以大家的个性，如果知道邢远不经商量就贸然请了一个从来没打过篮球的人当助理教练的话, 一定会很不服气。” 到时候别说听话照做了，说不定迁怒之下, 还会来个约战下马威什么的, 让大家都下不来台。
邢远闻言, 憨憨笑道：“所以我收回了助理教练的邀请，只邀请陆持闲暇时间来咱们篮球馆玩儿。”到时候如果队员们看到了百发百中的陆持而忍不住上前询问投篮技巧的话，那就是大家自己的事情了。
不过，说到篮球队里的中二病加问题少年……邢远、陆持和张扬下意识的看向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拿着筷子数饭粒的岳斌，暗搓搓的想道：最严重的那个不就是你嘛！
“嗯？”感受到大家的视线，岳斌抬起头来，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三颗脑袋摇了摇，异口同声的说道。
有问题！
岳斌眯了眯眼睛，视线从邢远、张扬、陆持脸上一一扫过。最终定格在陆持这边。陆持眉峰一挑，笑的彬彬有礼人畜无害。
岳斌一看到他这种“大哥领域”的笑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好奇的问道：“你的投球真的很准吗？”
“百发百中！”没等陆持开口，亲眼见证了“奇迹”的校篮球队长手舞足蹈的道：“如果不是陆持的基础太薄弱，除了投篮什么都不会，我都想邀请他加入篮球队了。”
“真的？”被邢远一番话勾起了好奇心的岳斌索性说道：“要不等放学后咱们去篮球馆约一波？我也见识见识所谓的百发百中怎么样？”
篮球队里的中二病加问题少年……约战下马威……
三个男生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的看着岳斌。
岳斌：“？？？”
陆持举止从容的吃掉餐盘里的最后一口饭，淡定回道：“不约！”
岳斌：“……”
深憋了一口气，岳斌委屈巴拉的指着邢远控诉道：“凭什么，你都跟他约了不跟我约！”
陆持：“……”
无辜躺枪的邢远：“？？？”
气氛略微有点安静……
“啊，对了。”突然想起正经事的张扬转过身，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掏出一本文档夹递给陆持：“这是我和岳斌花了两天时间，看过所有市场调查表后总结出来的，大家最想在摩斯密码手链上留的话。我们一共挑选了十句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哎？”陆持一脸诧异的接过文件夹：“你们还真的要做啊？”他还以为大家就是随便说说的。
“当然要做！”岳斌突然拍了一下餐桌，热血沸腾的说道：“已经承诺过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做？不但要做，还要做到最好。至少要让全燕京的高中生都知道，陆持——”
猝不及防就被点了名的陆持默默抬头，就见岳斌一手指着他，信誓旦旦的说道：“你可是要成为手链王的男人！”
午后的骄阳似火，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在少年的背后形成一道光芒万丈的轮廓。
陆持：“……”
张扬：“……”
邢远：“……”
还在大食堂吃饭的吃瓜同学们：“……”
空气彻底安静下来。
陆持低下头，将蓝色塑料封皮的文件夹打开，牢牢的遮挡住面部。张扬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到了陆持身边，故作认真的给陆持介绍道：“我们结合大家的留言，最终选出来的十款手链分别是‘我喜欢你’，‘我们永远在一起’，‘为了祖国下一代再丑也要谈恋爱’，‘哥带的不是手链是寂寞’，‘我可是要成为XX王的男人’，‘颤抖吧愚蠢的凡人’，‘教练我想打豆豆’，‘拽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我要代表正义消灭你妈’，‘信扬哥考试不挂科’……”
陆持满脸黑线的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扬则一脸雀跃的问道：“怎么样，把这十款手链用摩斯密码编出来没问题吧？”
“没问题倒是没问题，不过……”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文件夹，陆持疑惑的问道：“这个‘我要代表正义消灭你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女婿对丈母娘说的话，胆儿也太肥了吧！
“昂？”张扬一脸懵逼的伸过头来，恍然说道：“啊，输入法写错了，应该是‘我要代表正义消灭你们’。这是最近很流行的一部动画片里面的台词，你没听过吗？”
动画片只看过《大闹天宫》、《互撸娃》、《白猫警长》这一辈儿的陆持挑了挑眉，顺手指了指最后一条：“这个‘信扬哥考试不挂科’呢！”
“这个昂，是为我的《张扬笔记》打打广告啦！”张扬一脸羞涩的搓把脸，挥挥手道：“大家这么熟，开个后门啦！怎么说我也是三大股东之一，大不了等我的《张扬笔记》在全国铺货的时候，也给咱们的密码手链做个宣发。”
“喂——”踩着椅子摆了半天pose却没人搭理的岳斌忍无可忍的捶了捶餐桌，火冒三丈的控诉道：“你们居然敢无视我？！”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陆持翻到文件夹的后面继续问道：“一条手链居然定价八块八，这么贵的手链会有人买吗？”
“八块八绝对是诚意十足的亲民价啦。要不是考虑到购买人群基本上是初中生和高中生，我们都敢定价八十八，要知道这可是全球限量版紧贴流行趋势的摩斯密码手链——”
张扬话没说完，坐在一旁的邢远就举了举爪子，笑容可掬的捧场道：“你们说的应该是诗语生日那天你们两个戴的那种手链吧？不知道这款手链可不可以定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篮球队的队员们定制一个‘燕大附中一定夺冠’的密码手链。颜色最好就是校篮球队服的颜色……”
“当然没问题！”没等陆持开口，张扬已经拍着胸脯打包票。并且兴致勃勃的比了个九：“鉴于你是我们品牌成立后签下的第一单，我可以给你打个九折呦！”
邢远笑眯眯的看着张扬，一脸淡定的吐槽道：“哇，真是好大的折扣呀！”
“喂，你们几个！”忍无可忍继续再忍的校草同学再次捶了捶餐桌：“我要生气嗷！”
陆持抬头看了眼险些气成炸毛鹰（炸毛的猫头鹰）的岳斌，想了想，修长的手指敲了敲上面几条明显中二的台词，开口问道：“这几句话都是你选的吧？”
“那是当然。”一句话就被安抚下来的岳斌特别得意的坐了下来，嘚嘚瑟瑟的显摆道：“怎么样，气场够强大吧？我为了选出这几句话，特意重温了好几部经典漫画呢！”
陆持淡定的挑了挑眉，无言以对。
“设计这十款手链的图案花纹需要两天时间。之后该怎么办？是我把编手链的方法教给别人还是我自己编，然后把手链交给你们——”
“都不用。”岳斌摇了摇头，正色说道：“我已经跟我哥说好了。你只需要把这十款手链的编织方法写出来，之后我会把说明书交给我大哥，由他安排给下属的首饰加工厂，采用电脑编织的方法直接做出成品……”
“至于后面的销售渠道就由我负责。”张扬笑眯眯的接口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为了不影响陆持的正常学习，岳斌和张扬已经在竭尽全力的减少陆持的工作量。然而这样的合作方式却大大出乎了陆持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制作手链的过程肯定是他自己动手居多，现在又是首饰加工厂又是电脑编织的……
陆持啪的一声合上文件夹，开口说道：“工作方式我没问题，不过分成方式需要变一变。”
“我要两成，剩下的你们两个重新分吧。”没等岳斌和张扬两个开口说话，陆持“乾纲独断”的道：“就这么定了。不然就不做了。”
“可是两成也太少了……”岳斌和张扬皱着眉抗议，话还没说完，视线扫过陆持坚毅的眼神，就知道事情没商量了。
陆持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编织手链的方法我还要想一想，等过两天我把手链编出来，连同说明书一起画给你们。”
两天之后，陆持果然拿出了十条密码手链和十张编织说明书。为了将摩斯密码与手链的图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陆持还特地从图书馆借了两本介绍东西方图腾纹饰的书，力图将手链编的更好看些。
除此之外，陆持还应邀给篮球队编了二十条“燕大附中一定夺冠”的密码手链。因为这二十条手链都是陆持自己设计自己编的，岳斌和张扬坚决不肯分成，所以陆持终于收获了自己的第一桶金——共计一百五十八块四毛钱。
金钱来的如此容易，以至于当陆持把钱充到妹妹饭卡，看到陆苗苗可以抱着饭卡肆无忌惮的狂点叉烧米线溜肉段炸鸡腿卤鸡爪麻辣烫的一瞬间，他险些放弃自己那虚无缥缈的彩票大业，准备把更多的精力投放在编手链上——果然理想和远方也抵不过茶米油盐呐！
与此同时，每天都跟陆持同吃同住的岳斌三人也轻易发现了陆持在狂啃数学公式，并暗搓搓的计算彩票中奖号码的事情。
“我说，你真的认为你可以算出双色球的中奖号码吗？”这天晚上，洗漱完毕的岳斌看了眼书桌上摆了厚厚一沓公式书、草纸和彩票开奖号码，并伏案狂算了几个小时的陆持，挑眉问道。
“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陆持头也不抬，开口就是一连串的数学公式：“……根据二项分布的理论来说，每次买彩票的举动都能定义成一次独立的试验。那么试验的结果就是一个离散型的随机变量。以X来表示N次重复独立事件中A事件发生的次数，不难得出P{X=x}……然后我们再来计算拥有部分样品均值时，总体均值的估算方法，把所有的可能性列出来算出加权平均值……”
一瞬间，233寝室内的其他三个人顿时变成了蚊香眼。完全是有听没有懂的岳斌尴尬的咳了一声，拍了拍陆持的肩膀真情实感的建议道：“我觉得你有这个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去炒炒股分析分析股票大盘了。干嘛要跟中奖几率只有一千七百多万分之一的双色球死磕到底？”
陆持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十分耿直的说道：“当然是因为炒股有风险，我又没本金！”
岳斌：“……”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那你也不能这么走火入魔昂！天天晚上在图书馆复习功课记笔记，回寝室还要啃公式书算彩票，你能扛得住吗？你看看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快点去洗脸刷牙，待会儿该拉灯了。”
岳斌和张扬不由分说，直接把陆持夹起来推进卫生间。
等陆持洗漱完了出来时，潘天博已经把他的桌子收拾干净了。
“上床睡觉啦！”岳斌直接把陆持推到床铺附近，亲眼盯着陆持爬上床躺好，这次满意的笑道：“这就对了。好好休息好好睡觉，半个月后期末考试，我还等着你碾压群雄，继续霸占学年第一呢！”
岳斌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事儿，顺手给陆持倒了一杯牛奶，踮起脚送到床边：“喝杯牛奶再睡觉，睡眠质量好，还能长高高。”
说着，又冲还没来得及爬上床的张扬和潘天博道：“你们两个也喝昂，必须每人喝一杯才能睡觉。”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啊！”张扬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明明是阿姨给你喝的牛奶，你凭什么都塞给我们呀？”
“废话。我不塞给你们那一大桶我喝的了吗？”岳斌也理直气壮地翻了个白眼怼回去：“再说了，没准儿我妈每天给我送那么一大桶牛奶，就是为了让我发扬团结友爱的风格，分给你们的。不然大夏天的，她干嘛送来这么多，总不会是让我做奶浴吧？”
被怼的无话可说的张扬：“……”
生无可恋的倒了一杯牛奶喝掉，张扬气呼呼的说道：“我说你明天要是再收到牛奶，干脆给篮球队送过去得了。他们运动量大，喝一桶都不带打嗝的。”
接连几天喝牛奶喝到吐的潘天博连忙举手附议道：“对，对，对，应该给他们喝。跟他们发扬发扬团结友爱的精神，让他们补补身体。”
岳斌杀气腾腾地看了一眼大家，试图用眼神来感化众人，奈何张扬和潘天博都喝牛奶喝怕了，全都宁死不屈。
岳斌使了一套眉来眼去刀，最后还是铩羽而归。
无可奈何之下，岳斌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陆持，用牛奶杯敲了敲栏杆，期待的道：“你喜欢喝牛奶的吧？”
“不太喜欢。”陆持耿直的回答。从小就喝豆浆的男生怎么可能会喝的惯膻味那么重的牛奶。不过赶在岳斌连头发都失望的蔫哒哒之前，陆持立刻补充道：“不过睡前喝牛奶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陆持伸手接过牛奶，捏着鼻子一饮而尽，笑容可掬的说道：“谢谢。”
瞬间被安抚到的岳斌立刻神气活现的挥了挥爪子：“不客气不客气。你喜欢喝就好，以后我天天给你带牛奶喝。你想用牛奶泡澡都没问题。”
陆持：“……”
不过第二天，再次接到岳妈妈的“爱心牛奶”后，岳斌还是“顺应民意”的把一桶牛奶搬到了篮球队。美其名曰让大家吸收营养长高高。
可惜已经断奶十多年的高中生们分外不给面子，谁也不肯多喝一口。岳斌一气之下，竟然真的把牛奶搬到女生宿舍楼下送给女生做奶浴了。这件事还在校内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差点没被教导主任当成早恋典型通报批评。以至于接下来几天，岳斌都表现的像一只气炸了的猫头鹰，随时随地气鼓鼓的，就连打球的时候都开始频频灌篮而不是之前帅气的跳投和三分球了。
而在另一边，一直在关注陆持，并且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得知陆持竟然在私底下计算彩票中奖号码的卓越也十分的不满——他认为陆持在这么关键的时间内还分心计算彩票，给篮球队的人编手链，甚至是跟篮球队的人混在一起的行为纯粹是浪费时间，而且一点也不尊重期末考试和竞争对手。
一气之下，卓越又犯了当年的老毛病，干脆把陆持的小动作告诉给老师。
陆持的班主任孙一平在得知此事后也非常担心，他主动找到陆持谈话，委婉的表示他很支持同学们的兴趣爱好，但这种兴趣爱好必须适度，必须为主课让步。
“学生的天职就是学习。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到了，以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全力以赴，保住学年第一，拿到一等奖学金。”孙一平拍了拍陆持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我想以你的家境来说，这一点也十分重要。”
陆持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只能保证道：“老师您放心吧。我并没有放松过对课业的复习。”
“但是你没有做到全力以赴。”孙一平肃容说道：“还有一个礼拜就是期末考试了。老师希望你能向我保证，你会继续保持年级第一。”
陆持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点头应道：“我会的。”
少年的气质淡定而从容，语气平静且镇定，仿佛他说的就是既定事实。
一瞬间，就连孙一平都不由自主的恍惚了一下，继而笑道：“老师相信你。你会做到的。”
从孙一平的办公室离开，天色已经慢慢暗淡下来了。
陆持看了一眼天边接连成片的火烧云，正要转身回教室上自习，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走廊上的卓越。
“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讨厌我，认为我是个只会跟老师打小报告的坏人。”卓越双臂垂在两侧，紧紧的握住双拳，目光直视着陆持，有点紧张但却努力平静的说道：“但我想说的是，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想公平的赢你——”
“你知道吗？”陆持一只手插在校服裤兜里，侧脸看着窗外，瑰丽的夕阳将眼前的一切渲染成一片暗金色。“我小时候认为用手指着火烧云，晚上会尿炕。”
“什么？”卓越没想到陆持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不由得一愣。
陆持微微笑道：“可显然用手指着火烧云跟会不会尿床并没有必然的联系。”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卓越，擦肩而过的时候，淡淡说道：“期末考试，我会拿到第一。”
“以后的每一次考试，我都会拿到第一。”
他扭头看着卓越，夕阳的余晖给他渡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不过有件事，你可能有点误解。”
“在我看来，考试并不只有考卷一种形式，而我每一次考试，都在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