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烟然躺在重症病房里,双目紧闭,呼吸罩卡住了她几乎一半的面容。
苏泓窈静静坐于一边看着她。
她想起医生说的话:“……身上,尤其是肩胛骨这一块受了很重的伤……以后重物是绝对不能提了,最棘手的是,她的心脏已经无法负荷她的身体了,必须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到不会产生排斥反应的心脏配源,否则……”
顾烟然是她用来对付白家和林家的一枚棋子。
但这并不代表,她可以任由这枚棋子遭受那么多痛苦后,以一种无能为力的方式与这个世界诀别。
病房的门没有敲,有人直接推门进来了。
那个人走到顾烟然的病床前,看了床上的人好一会,才开口:“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她是你妹妹,你来看她不是很应该的事情吗?”
苏泓窈微笑。
林思涵面无表情地看了苏泓窈一眼,“你真恶心。”
“不过我也很佩服你,三十年,用三十年来布这一场局,来当众上演一场人伦惨剧,就为了昨天那一刻,值得吗?”
苏泓窈答非所问:“林家丫头,你以前为了在雁翎身前表现的讨喜,总是和和气气的说话,温柔的像个封建时期的千金小姐,这段时间疯魔了一阵,倒是把你压抑着的真性情显露出来了,你这样反而还顺眼些。”
林思涵冷笑一声,没说话。
“她快死了。”
苏泓窈看着顾烟然苍白的脸蛋,“昨天她被你那样欺侮,梦想没了,身体也毁了,医生说她的心脏不能用了,不出二十四小时,她就真的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你也眼不见为净了。”
林思涵往窗外看,依旧没有说话。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提前三个月就回来呢?不是说好了至少要半年才能动完手术吗?”
苏泓窈淡淡地:“然而我翻了你的ins,你在外面这三个月,第一个月的生活还围绕着医院,从第二月开始,忽然一切都变了,你开始出去旅游,世界各地能去的地方,你的让你父亲陪你去了一遍,林思涵,为什么不做手术了,为什么呢?”
林思涵闭上眼睛。
“你的事情,你和你爸还瞒着你妈吧?”
苏泓窈摇了摇头,叹息:“肾病……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了吗?”
“我不是因为不想治病才回来的,我是因为要把白雁翎抢回来,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女人夺走!”
林思涵激动地反驳:“你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对他有多喜欢,十二岁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这么多年的努力没有结果就算了,我现在最不能理解的,是我和她一母同胞所生,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喜欢她,不能喜欢我!”
那一年她刚念完小学。
父母那天没来接她,她不高兴,不愿上管家的车,更不愿意离开,就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哭了起来。
“是涵涵吧?”
他朝她走过来,背着书包,从光里影里走出来的天神一样的少年,“叔叔阿姨给我爸打了个电话,让我来接你。”
他们上的是同一所学校,他是初中部,她是小学部。
他牵过她的小手,面色平静,“走,我们回家。”
从此,她觉得自己的审美由他奠定,无论以后喜欢上什么样的明星,追根溯源,还是能翻出这位始祖出来,并觉得,都是明星像他,还是本尊更好看些。
“我也不知道,可能雁翎就和他父亲一样,喜欢谁就会对她一往情深,不喜欢的,任由别的女人如何对他痴情,他也视若无睹。”
苏泓窈扬起眉毛,“他们这种人,在旁人眼里成了情圣,在我们这,全都是人渣。”
林思涵红了眼睛,狠狠地咬住牙。
“但你也不能太怪他,至少他曾经试着去了解你,而你,从来都不曾了解过他。”
苏泓窈淡漠道:“如果你真的了解他,就会明白,如果他能感觉到那晚在酒店里扑向他的是你,哪怕有一点察觉,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推开你,而不会选择和顾烟然共处一夜……他的意识尽管以为顾烟然是林思涵,可他的潜意识,他身体的本能却告诉他,扑向他的人不是你。”
在林思涵遽然睁大的眼眸中,她笑了,“毕竟,如果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心怀恐惧,他对她就很难起那种念头,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白吗?”
“你说他试图了解过我,你知道什么,他又知道什么?”
林思涵朝她走过来,“你告诉我,我求求你告诉我!”
苏泓窈却再次将视线投向了顾烟然,“林家丫头,你真的很爱白雁翎吗?”
林思涵静默,良久终于掉下眼泪。
“我爱他。”
她声音发颤,“我知道你们不信,你们都觉得我的爱太自以为是,太自私,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可我真的爱他。”
“那就好办多了。”
苏泓窈转过头看着林思涵,“涵涵,我有个办法,能让雁翎爱上你,他一定会爱上你。”
林思涵有些不敢相信,“你……你说的是真的?”
她在苏泓窈有些惨淡的笑容中,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很久。
“你说的对。”
林思涵终于开口:“这样,也算是他爱上我。”
“你同意?”
苏泓窈看见她点了点头。
“值得吗?”她忍不住问。
林思涵笑了,“反正……一个肾衰竭的病人,还能走多久……”
她看着顾烟然,凑近了看她与自己那惊人的相似的眉眼。
“我救了你的命,你总该有所表示吧。”
她那时坐在沙发上,对刚从海里被捞出来的顾烟然道。
而其实,她在这一次和顾烟然正式见面前,早已对她的经历了解的一清二楚。
“我要去做手术,我不能白白让这半年的时间流失了,这个女的跟我长得这么像,我要她在这段时间代替我。”
管家有些犹疑,“这……她能同意吗?”
要是只给她钱,一般人遇到这种天方夜谭的事情尚且要考虑。
“如果她欠了我人情呢,比方说,我救了她一命。”
林思涵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
毕竟要想救她一命,得先让她差点没命。
所以那天在游轮上的宴会,并不是钟铭儿把她推下的海,而是她,亲手把她推了下去。
这么想的话,其实不是昨天,从半年前开始,她就欠了顾烟然一条命。
“我欠你的,我还就是了。”
她深深看了眼顾烟然,转身离去。
-
白雁翎听了店长的话,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古怪而大胆的猜测。
他立即起身,却因为头晕差点栽了下去。
店长和方慕连忙扶住他。
“雁翎,没事吧?”
“白总,您还好吧?”
他摆摆手,“我有事先走了。”
身形颇为摇晃地走出琴怀,坐进车里。
他开着车在烈日下疾驰,心头却因为那种猜测有种莫名的狂喜。
如果……
如果烟然是……
烟然如果是在一中上的学,他应该能查到她的消息,也许能了解到什么情况?
喉咙干咳的发紧,他因为过度饥饿不得不停下车想去买点东西垫垫肚子,才走到一家超市的门口,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白雁翎。”
他转头,韩青枫正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苦心想收购的公司,说倒闭就被你弄倒闭了,我的未婚妻,三四天前跳楼自杀了,我想来想去,觉得都是因为你。”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这么想让我一无所有?”
他向他走过来,“我跟你跟到这儿来,白雁翎,我们做个了结吧。”
-
时见深处理文件的时候,苏墨门都没敲,匆匆赶进来。
“时总,有白先生的消息了,他正被送往医院抢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有目击者说他倒在血泊中……”
苏墨面色凝重。
时见深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他在哪家医院?”
两人刚到医院没多久,就看见急救车停在门口,有人推着车下来,时见深立即上前,“雁翎!”
病床上头部被撞的血肉模糊的人很明显不是白雁翎,他却惊得后退几步。
躺着的这个,是顾烟然还是林思涵?!
“让一让让一让,病人要抢救!”
医护人员推开他,推着病床急急地往里跑。
“时总,怎么了?”
苏墨看见他惊恐的面色,心沉了下来,“刚刚那个是谁?”
他还来不及回答,又有一辆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这次还有不少媒体记者跟车过来。
从车上推下来的是谁,时见深一眼就看清楚,他暂时顾不了太多,只好先跟着白雁翎的病床往里跑,“雁翎,雁翎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直到病床被推进抢救室里,灯亮起,他才靠在墙上,感到一阵无力。
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张脸,他按住太阳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时总。”
突发这样的情况,苏墨也想不出什么毒鸡汤来安慰他,只好站在他身边,说些官腔话:“……白先生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
时见深摇摇头。
“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啊……”
他颇感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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