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亦道:“回禀督师,末将在蔚州闲来无事,常看各地邸报与公文,如此,方能对全国之事略知一二。”
张春这个人萧亦曾在去年的邸报上见到过,当时对其有些印象。
此人虽为举人出身,但却不惧死,在收复永平四城中,表现突出,为孙承宗看好。
本来按照历史上,这次大凌河被围,大同入援军溃败后,孙承宗便力荐他挂帅,明廷遂派其为监军道,统领最后一路援军约四万余人增援大凌河。
历史上这个张春结局也是很悲惨的,虽然有些能力,但威望不足。
孙承宗亲领的几万援军一路上都不断发生各种各样的内因,历经两次变乱,很难想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如何能震慑那些自恃勇武的各地兵痞,全军覆没也在情理之中。
点点头,孙承宗对萧亦赞许几句后,颓自思索起来。
这一晚,萧亦提起张春这个人倒也提醒了孙承宗,苦心经营的大凌河终于筑成,孙承宗自然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
思前想后,孙承宗还是决定立即回京面圣,在崇祯面前做最后一次争取。
孙承宗将几万明军留在大凌河城稳定防御,暂且交给祖大寿统领,何可纲、张存仁两人副之,而萧亦作为大同的入援军也完成了他的使命,即将回军大同。
但大同总兵官韩世猛已经战死在长山,入援军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人,萧亦与孟西平两个游击将军,却成了大同军最高级别的将官。
在孟西平的极力推举下,大同军内大小将官共推游击将军萧亦暂领大同入援军,回师大同
第二日的一大早,寒风呼啸中,几千的兵马推着大车小车,也牵着不少马匹,纷纷在城外集结。
祖大寿、何可纲、张存仁三将率家丁与班军在城外送行,场面虽然隆重,但在萧亦看来,却显得颇为冷清。
想想一月之前,来时意气风发的几万之众,现除了孟西平的一千余残兵,与永安军的三千余人,其余兵马死的死、逃的逃,就只剩下了这五千多的残兵,竟然惨胜如此。
城外小山坡上,几个人牵着马站在上面。
祖大寿笑着道:“此战能胜,还要靠大同军力挽狂澜了。”
“是啊,多亏了督师的得胜卷信,才坚定了我们出城决战的信心。”张存仁眯着眼睛,眼神不断在萧亦身上晃动。
提到这里,萧亦神色黯然,道:“韩军门却…”
“韩军门,却是忠勇之将,相信朝廷也会给其家小一个妥善安置。”何可纲神情略有悲伤。
孙承宗骑在马上,郑重抱着尚方剑,道:“本督此次回京,定如实禀明圣上,荫其家小。”
…
寒暄许久,但终归还是到了该散的时候。
周宝泰抱拳向何可纲,笑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何将军再见了。”
何可纲就是被周宝泰率骑兵营所救,当日就对周宝泰的勇武有了很深的印象。
这几日两人经常在一起交谈,一边切磋武艺,一边私下交流各种看法,倒也是感情深厚。
何可纲大笑一句,也是抱拳道:“此次能结识周兄弟、萧将军,以及永安军的众位弟兄,我何可纲说句肺腑之言,此生再无憾矣!”
与萧亦身后的石刚、黄阳几人一一拜别后,何可纲再看向周宝泰,深切道:“无论身在何处,你我皆身为大明官军,皇土之下,便是近在咫尺!”
周宝泰也是哈哈大笑:“皇土之下,便是近在咫尺!”
言罢,紧随萧亦,翻身上马。
萧亦众人拜别时,那些辽东军的兵士也各自与永安军军士告别。
他们本就是孙承宗第一次招募的当地人,个个都是有血有肉的真性情汉子,自然不同于那些各地的卫所兵痞。
在他们的字典里,自然是信奉强者为尊,不提永安军的种种战绩,仅仅是这几天以来每日的操练、哨探与修筑等。
他们便感觉萧亦部下的与众不同,更是与永安军的将士们形成了深厚的友谊,加上战时的并肩奋战,互相搭救。
不少人都已经成了要好的兄弟,现在到了分别之时自然都是有些不舍。
兄弟之间的离别虽不同于男女之间的含情脉脉,但简短的几句话中却也并不缺少情感,也是饱含担忧与挂念。
而且这次永安军只是入援,按各人的印象中,辽东虽然有东虏肆虐,但大同也同样安稳不到哪里去,下一次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并肩作战。
不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即便再舍不得也不能和婆娘一样的哭哭啼啼,众人多是以击拳、击掌与紧紧拥抱作为告别方式。
孙承宗本意是率护卫独自往京师方向驰行,但萧亦却执意不肯,说什么也要护送孙承宗,拗不过萧亦,孙承宗只好作罢。
回程的路途中不似入援,军士心中没了大战将至的压迫感,加上刚刚得胜归来,最初战友战死的伤感过去后。
就如连日以来的阴霾终于散去一般,个个推着大车小车,开始笑逐颜开的往蔚州方向而去。
……
时间一天天过去,很快就来到了崇祯四年的九月初。
明末的九月份,则是后世的十月中旬了,这时候的天气已经逐渐转凉,甚至有些地方已经飘下了淡淡的雪花,将大地包裹的银装素裹。
永安军的战士们也都将厚实的军服、脚靴拿出来穿上,再将手套戴上,丝毫感受不到寒冷,热情似火的赶路。
几日前大军就回到了蓟镇,萧亦也已经和孙承宗告别。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萧亦对孙承宗更为敬佩,孙承宗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深思熟虑后才说出,让萧亦得益颇深。
当孙承宗与十几亲兵驾马而去后,看着他的背影,萧亦大手一挥,下令继续前进。
大军再次来到遵化的地界,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萧亦嗟叹不已。
也就是在快两年前,自己在这救下平辽将军赵率教,也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这次率军来到辽左,也没机会去见见他,下一次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这也成了萧亦心中的一个遗憾。
萧亦可一直都没忘,在大安口以北有那么一个小村子,那里还有萧亦的兄弟,也有王大勇未来的婆娘。
现在萧亦身上穿着的那副甲胄,还是在那庄子外几个兄弟合力击杀的那个鞑子巴牙喇兵的,经过些加固处理。
虽是略显老旧,但对萧亦本人却有着很大的意义,除了一些特定场合,萧亦外出多半都是穿着这副甲胄。
轻叹一声,萧亦怅然道:“也不知道刘四哥怎么样了,老二的墓,还有没有人去打扫。”
王大勇也是满脸恍惚:“古人所说的还真不错,这一眨眼的功夫,竟已是快两年了…”
大笑几声,石刚道:“当时若是没有四哥的救助,怕老王这条命,就该扔在那了。”
刘通与黄阳跟着笑几句,开始说起大安口关内的事。
瞭望半晌,史路望向北边,忽然有些悲伤,道:“大器…也是死在了那边。”
见众人都有些伤感,萧亦哈哈大笑一声,大手一挥,道:“孟将军,我要率弟兄们去办一件私事,就由你率军于此地扎营吧。”
孟西平虽然没有经历过萧亦他们的事情,但也能从他们的神情与对话中看出来,他们所经历的定然不简单。
当下毫不迟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抱拳说道:“萧将军放心去吧,老孟绝不负重托,断不会多言一句!”
点点头,萧亦抱拳道:“那便多谢孟将军了。”
领着史路、黄阳、王大勇、石刚、刘胜、周宝泰、赖大茂、魏忠勇几人,与骑兵营几百骑兵,轰隆隆朝大安口而去。
孟西平的家丁队官骑在马上,看着离去的这一行骑兵,不无羡慕的道:“这些人,个个都了不得。”
孟西平哈哈大笑,也没有回话,开始指挥安营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