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冬一路开车回陈家,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陈苑的车也停在家门口。
他才进家门就察觉气氛不太一样,陈苑坐在餐厅里的大理石桌旁低头吃面。陈母守在一边,双臂叠放在桌上,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听见他进门的声音,陈母往这头瞥了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秒,又平淡地收回去。
陈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他后就笑了:“易冬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了......”
陈易冬唤了声爸,低头换鞋的时候心中一阵搜索,这才想起今天是陈苑的生日。
陈母坐在那里,冷冷地笑了一声,“他现在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哪里还想得起自己姐姐的生日,今天回来,怕是来兴师问罪来了。”
“孩子回来就好了,你又在那里瞎说些什么。”陈父有些不悦地看了陈母一眼,合上手中的报纸,吩咐阿姨给陈易冬也煮碗面。
陈易冬换了鞋走到餐厅,在陈苑的对面坐下,她低头喝汤时拿眼角看了他一下,眼神依旧平淡无痕。这么多年,她的性格陈易冬再清楚不过。他们都一模一样,无论内心有何种想法,表面也看不出一丝波澜。
阿姨将面端了上来,陈易冬低头摆弄着那碗面,却也没有动筷子。
陈母看着他的这幅样子,心里又忍不住来气了,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被陈苑用手按了一下,她抬起头对陈易冬说:“我们上楼去一趟吧,我有话对你说。”
说完她就起身推开椅子朝楼上走去。
陈易冬静默了几秒后,也站起来跟了上去。
推开陈苑结婚前住的那个房间,她正站在梳妆台前,听见声音后就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开口:“你今天回来一定不是因为记得是我的生日吧?”
陈易冬扶着门沿,也没否认,只是嗓音清冷地说:“母亲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陈苑对着镜子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居然慢慢地笑出一声,“看着你心上人受委屈了,这么急着回来要给她讨回公道?”
其实陈苑一贯守礼克己,极少如此刻薄,从小待他这个弟弟也是一直很温柔谦让,可是偏偏这次针对清欢的事情却这样一种态度,感觉像是变了一个人。
陈易冬在原地站了几秒,才缓声说:“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陈苑看她片刻,转身做到梳妆台前,这里还保留着一些她平常用的保养品,她手指一瓶瓶地指过去,然后在其中一瓶上顿了一下,说:“过分?陈易冬,你不觉得你这种弃家族于不顾的行为才是真正的过分吗?当然,如果你只是玩玩,没关系;如果你是认真的,我劝你最好打住了。”
陈易冬看了她一眼,然后忽然冷笑了一声问:“所以你现在是以家长的身份在管我?”
“不然呢?”陈苑转头看他,语气十分平静,“结婚前你喜欢怎么玩儿都可以,是谁我们也可以不管,甚至结婚后你还想继续我们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你就是不能和她结婚,陈家的儿子,结婚的对象必须是门当户对的。”
陈易冬顿感荒谬至极,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地笑来,然后低头整理袖口。他穿衣服向来一丝不苟,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衬衫袖口、薄衫袖口,一层层都理好后,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所以,你希望我的婚姻和你一样?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你同样也希望发生在宁静的身上?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对宁家的报答方式?”
陈苑猛地转头看着他,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压低声音,“陈易冬,你知道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陈易冬唇角弯一下,淡淡道,“才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你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不是把宁静当作自己妹妹一样吗?说出这样的话,你就真的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陈苑下颌紧绷,一下像是被戳到最难堪的伤疤。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谁不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生活,可是她不是不谙世事活在梦幻里的小女孩,也不是追求柏拉图精神恋爱的小姑娘。她也虚伪,她也世故,她也会算计,她也会比较。如果要她抛弃现有的一切,权力地位,金钱财富,父母亲情,只为了所谓的爱情,那么等激情退却后,自己还剩些什么?
这么些年了,身边不是没有勇于放弃一切去追逐爱情的例子,可是真正经受住时间考验的,又剩了几个人?
所以当初她选择了听从家里的安排,选择了自己该选择的人,而不是冲动地和那人一起离开,而自己也一直坚信,那时的选择是没有错的,归根结底,家族才是她赖以生存的根基,没有了家族,她陈苑将什么也不是了。
于是陈苑淡淡一笑便恍如没听见这番话,只是平静地说:“你大可以坚持你自己的想法,也尽可以继续置家中的人于不顾,至于我们想要做什么,想对谁做什么,同样你也管不了。”
“我不会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第二次,你们如果要继续下去,也别怪我翻脸。”陈易冬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还念着点姐弟的情谊,就别逼我。”
说完后他很快转过身去,望向窗外楼下偌大的草坪,银杏树上的叶子落了半地,铺在草地上,像是一夜之间就从炎热的夏季跨入了秋季,世界突然变得很静寞,什么都不必再说。
陈苑站在原地,听见他的脚步声迅速下了楼出了院子,听见他的汽车发动,很快离开。她望向窗外,一阵风刮过,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心也像那些叶子,乘着秋风从高高的树上晃晃悠悠飘下去,前所未有的疲惫。
陈易冬下楼时只和陈父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并没有唤陈母一声,气得她拿起桌上的遥控器就狠狠地扔在地上泄愤。
陈父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孩子大了,想要干什么就由着他去吧,也不知道你做这么多到底有什么用,反过来还和儿子闹得这么僵......”
“你那儿子脾气比你还倔,我看他是鬼迷心窍了,继续由着他还不知道要捅出些什么篓子来,上次慈善晚会的时候,宁静的母亲愣是一句话都没和我说过,引得那些好管闲事的人在我背后议论纷纷,我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破了。”
陈父倒是笑了,“这有什么好气的,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就去说什么,你还管得过来?”
陈母气得不轻,“你以为我真在乎那些人说什么?我还不是怕把宁家得罪狠了对你有影响吗?那年的事情要不是宁家,我们能这么平安抽身出来吗?还有这次的提干,你还想不想往上走了?”
陈父叹了口气,“当初确实宁家帮了我不少,但是易冬确实不喜欢宁家的那丫头,我们也不能太勉强他,如果宁家需要,我们可以在别的地方补偿他们,孩子一辈子的幸福,还是要慎重一些,别太罔顾他的意愿,强扭的瓜不甜。至于提干的事情,我基本上不再去想了,有时激流勇退,也未必是件坏事……”
“激流勇退?有时你想退也不见得别人就会让你退啊,”陈母冷笑了一声,“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人家宁静多懂事的一孩子,人漂亮不说,家教又好,这些年来对我们一直都是尊敬有加,从来没有拿过乔,这么好的孩子错过了可不可惜?更别提多了宁家这一道保险,以后我们也不至于这么被动不是?”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满意易冬没按你想的那样,去和宁静结婚。那孩子是不错,”他将报纸叠起来,像是随口说,“可是齐大非偶,不见得就是好事,孩子大了,他自己知道选择。”
“你就惯着他......”陈母气得不想再和他说话,冷着脸转过身去,“不行,我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执迷不悟下去,继续和那种背景的女人在一起,这种女人,一旦招惹上了就没完没了。弄不好就尾大不掉,万一闹出什么笑话来,你让咱们在整个大院里丢人现眼啊?”
陈父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她脸庞的轮廓依旧很美,这么多年岁月几乎不曾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只是现在再难在她身上找到一丝当年的影子,仿佛她生来就是这么高贵优雅的样子,他不由放缓了声音问:“你还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陈母稍稍愣了一下,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陈父盯着她,忽然就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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