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清欢踩着软绵的地毯慢慢地走在酒店顶层的过道上,随着滴的一声响,公寓套房的门开了,她拖着箱子走了进去,房间感应到声音后,整间套房的灯都亮了起来,清欢走进客厅,在宽阔得足以容纳五、六人的大沙发坐下,然后抬起头,望着窗外。目光掠过云霾厚重的夜空,掠过这城市里浮动的光影,以及那一栋栋五光十色的高楼大厦。
中午得到张安迪的默许后,她又马不停蹄地拜访了几个公司的高层,然后又参加了一个圈内的宴会,和几个同样在中国区开设办事处的投行和咨询公司的负责人们联络了一下感情,将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和他们进行了一个协商,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后,她才拖着疲惫的步伐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一抬头时,就看见夜空中挂着的几颗清冷的星星了。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接了起来,“喂?”
“睡了吗?”陈易冬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
“刚从公司回来,正准备去洗澡。”清欢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将窗帘往旁边拉了一下,凝视着窗外的夜景。
“那件事我知道了,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他们应该不会再为难你了。”陈易冬静默了一下,才轻声说。
清欢非常轻地笑了一下,“那么下次呢?他们还会找什么样的借口来为难我?”
“清欢,你相信我,我会想办法保护你的。”陈易冬缓声说,“五年前的事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了。”
“你知道吗?坐到我这个位置上的人,有谁能真正地经得起证监会或是税务动真格地来查?说不定连公司最基础的内部调查可能都过不了关,这次如果不是我得到的风声够快,行动够迅速的话,这个时候你可能就要忙着帮我张罗律师了。”清欢的语气很平和,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的温度。
中午吃饭的时候,张安迪就将格雷和马修的调查报告发给她看了,她人都还在飞机上,对她那些不利的调查邮件已经静静地躺在了老板的邮箱中,而这一切,都要拜那封匿名举报信和所谓相关部门有意无意地施加压力所致。
“清欢,这件事我确实知道的晚了一些,对不起,但是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他们再把你牵扯进来的,好吗?”陈易冬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清欢不置可否,有些疲惫地说:“我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两秒,然后他说:“嗯,早点休息吧。”
挂了电话后,清欢又一个人在客厅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唇角勾勒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相信?五年前自己就是太相信他了,才会落到那么一个结果,她要是再傻傻地像当年一样期盼着他会像救世主一般从天而降,那么她顾清欢可真的就傻得无可救药了。
凭什么那些自以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就可以如此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就因为嫁的比别人好,就觉得自己从此就高人一等,就可以随意藐视他人,只要你的存在碍着她的眼了,就觉得可以像踩死一只蚂蚁那样将你碾压在尘土里吗?
清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如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吃了无数的苦头,拼了命一点一点地争来的,她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人以这样可笑的理由来剥夺她努力所获得的一切。她转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小口地喝着,眼色却一点点地暗沉了下来。
周五的晚上,陈父的生日,晚上有家宴,至亲的叔伯姑姨堂兄侄儿都聚齐,九十五岁高龄的陈爷爷都来了。
陈爷爷是陈易冬爷爷的哥哥,比陈易冬的爷爷大了接近十八岁,当时陈爷爷并没有和自己弟弟一起去参加革命,而是留在家乡照顾已经年迈的父母,革命胜利后,陈易冬的爷爷感念大哥照顾父母,替他尽孝,于是就将大哥和父母一起接到了S市来生活,并且一直对这个哥哥都敬重有加,陈爷爷膝下三儿一女,最大的重孙都毕业工作了。
平时家里人都忙,生日才聚得齐整。陈易冬也回来了,可是当他进门看见宁静的那一刹那,眉间变几不可微地皱了一下,陈母眼带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亲热地将宁静拉到自己的身边,“小静,我带你去看看大爷爷,他从刚就一直念叨着你呢。”
宁静微微一笑,顺从地和陈母到偏厅去了,而陈易冬面无表情地一个人走到院子里去了。没过多久就开饭了,一顿饭热热闹闹吃完,男宾聚一处谈工作,女客聚一处聊家常,期间一个表哥打趣道:“易冬,什么时候能喝上你和宁静的喜酒啊?你们这婚夜订了有这么几年了,换做平常人啊,怕是孩子都有了......”
众人听了就纷纷开始起哄,都嚷着让陈易冬今天就将婚期定下来。
宁静安静地坐在一边,脸上的表情极淡,仿佛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连陈爷爷都伸手颤颤巍巍地拉陈易冬的手,口齿有些不清地说:“孩子,是时候该成个家了,你爷爷这脉可就全指望着你续上香火了......”
陈易冬挑眉看了陈母一眼,知道今天的局面必定又是她造成的,于是就玩味地笑了一下,“是该结婚了。”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戏,不由齐刷刷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陈易冬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刚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好像被陈苑看出了什么苗头,她忙抢在他前面开口:“大爷爷应该累了吧,我扶您去客房休息一下。”
众人都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以地看向陈苑。
陈易冬则似笑非笑地看了自己姐姐一眼,“姐姐,何必呢,你们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今天既然都已经搬出大爷爷来了,不如我们就把话都亮开了说吧,反正这件事再瞒也瞒不了多久了......”
“陈易冬,你敢!”陈母这时有些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你就不怕……”
“不怕什么,不怕你再仗势欺人,去找清欢的麻烦吗?”陈易冬冷笑了一声,转头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我原来就和你们说过吧?既然我敢退婚和她在一起,就不怕你们在背后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真以为还是爷爷在的时候?你们说什么底下的人就要忙不迭地去给你们办妥?清醒点吧,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无故给爸爸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屋子里突然一阵静默,众人都有些尴尬地沉默下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你……”陈母被他气得够呛,指着他的鼻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我想我该离开了。”这时宁静忽然站了起来,看了陈易冬一眼,平静地开口:“你能送我出去吗?”
陈易冬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
于是宁静就转身朝门外走了过去,陈易冬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今天我不知道你母亲的安排,否则我一定不会来参加陈叔叔的生日宴会。”走出门的时候,宁静就淡声开口。
“我知道。”陈易冬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说刚刚陈母发动全家来向他逼婚的举动。
宁静不说话了,沉默着朝前走着。陈易冬也没有开口,空气中有种微妙的静寂。
“如果是我去找顾清欢的麻烦呢?”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青石板路上的时候,宁静忽然扭头问他,“陈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但是如果以宁家的身份,应该会有很多人愿意来为我效劳吧?”
陈易冬眼色微凛,将双手叉在外衣的口袋里,反问她,“你会那样去做吗?”
宁静眯眼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就笑了,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当然不会了,我没那么笨,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家族放在火架上去烤。”
“宁静,”陈易冬停下了脚步,认真地盯着她说,“在这件事里,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我也愿意尽自己所能地去补偿你,除了婚姻以外,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可以给你。”
宁静垂下眼睑,明明没有表情却生生的透出一股子凄凉来,“陈易冬,你觉得除了感情以外,我缺什么了?还有什么是你能补偿我的?”
陈易冬不说话了,只是有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好了,不说了,我先回去了。”宁静转身朝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走去,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陈易冬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那辆黑色轿车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后,才慢慢地往回走。
汽车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宁静靠着车窗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脸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后,接了起来,“喂,陈伯母。”
“喂,小静,今天真是对不起了,我不知道易冬他......”
“没关系了,我没放在心上,您也别在意。”宁静语气温和地说着,眼睛里却流露出一种不屑和厌恶来。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易冬他不知道是被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你说他放着你这么好的女孩子不要,偏偏……”
“伯母,我有点累了,先不和你说了,好吗?”宁静说话依旧温柔,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来。
“好的好的,那你回去多注意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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