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短暂的路程,孟雪贞反复的想来想去,脚步愈发沉重起来。她捋了捋额头的秀发,拍拍脸颊,神台就清明了许多。远远看去,绵延纵深的巷子里隐约走来几个人,仿佛都穿着灰绿色的衣服,看不真切。
即使是深夜,也到处都有还没有回家的人。
对方慢慢走近了,孟雪贞才看清原来是几个颇为年轻的小伙子,只是衣衫破旧,又满是污垢,她想他们应该是外来务工人员,大概是在工地上做苦力的那类。他们交谈着什么,其中一个人的手中还握着一只酒瓶子。
那人没有举瓶喝酒,但她知道那不是空酒瓶子。
闻到酒味,看到那只在手中前后摇晃的酒瓶,孟雪贞的那点醉意和哀伤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住处就在前方不远处,她都已经可以看到熟悉的屋脊、电线……可越是如此她越是害怕起来。
古今中外的故事里很多都在黎明之前发生变故,当你感觉已经足够抓住握紧,却偏偏这时候要横生枝节拦你一拦。
小的时候孟雪贞害怕那些过往的车辆,孟母说:不要靠近,那些是专门偷小孩子的车。那只不过是妈妈善意的恐吓谎言,但年小的孩子深信不疑。如今,她已安全长大,不再害怕那些陌生的车辆。可现在她还是有害怕的东西,她害怕黑暗,害怕寂静的深夜,害怕深夜路上的陌生人。
并不是她曾经遭遇过什么伤害,她只是单纯的害怕。每个独行的女孩子都会产生这种恐惧,特别是面对此时的场景。
孟雪贞慌乱的掏出手机,低头装作自然的玩弄手机,假作无视对方几个人。很浓重的酒味肆无忌惮的飘过来钻进她的鼻子里,她偷偷的斜眼看去,那几个人正要和她擦肩而过。
她的心里敲起了战鼓,鼓声还没有停,就传来了几声哨音。“嚎~~”“呼~~”……不同的人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充满着挑逗和调笑,是从身边的这几个人的嘴里传出来的。她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在她二十多年的人生中,这种来自男人的危险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孟雪贞禁不住就加大了脚步,她的手心里不知何时冒出了汗水,她听到那几个男人发出了“呕吼”一声长笑,并且对方凌乱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她想呼救,几乎忍不住就要大声呼喊出来,也想不管不顾的向前跑开。她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恐惧再次被无限放大。
她并没有大喊,也没有奔跑,她还是保持着镇静的步伐行进着,只是样子看起来别扭极了,像一只全身张满尖刺的刺猬,浑身上下释放着疏离和警惕。
那几个人的脚步又开始踢踏作响,可步伐明显慢了下来,并没有围拢过来。其中一个尤为年少的小伙响亮的吹了一声流-氓哨后,引来又一阵的轰笑。
“美女!”
“这么晚了,去哪里呀!”
“陪哥哥玩呀!”
......
慌乱,还是慌乱,孟雪贞心中的惊恐上涨到最大。她想喊也想跑,可她此时心中明明想着飞奔,脚下却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反而踉跄起来。
手机被她紧紧的攥在手中,心脏“砰砰砰”的仿佛就要逃离出胸腔,她手忙脚乱的打开通讯录,点开一个号码颤抖着拨了出去。
“天呀!简直要命!”她在心里低呼。慌乱和惊吓使她自己走上了另一条窘路。
通讯簿里那个位于“首座”没有称呼的号码是秦翔的手机号码。
电话只响了两秒钟就被接通了,她大脑一时被懊恼占据,竟不似刚才那样恐惧。
她该怎么办?
***
秦翔疲惫的躺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他浑身难受,四肢无力,脑袋却很清醒。深沉寂静的夜里一个人最容易失眠也最容易孤独。
脑海中不断的闪现着一幕幕的场景:微笑对他的赵雯姗、看好戏的张风浪、不说话的林小燕、表情复杂的萧北凤,还有背对着他的孟雪贞。
叹着气,双手缓缓的按摩着太阳穴,疲惫没有得到一丝的缓解,却让他再次想到了孟雪贞。
记忆里她的双手那样轻柔,软绵绵的。五根手指又细又长,他曾取笑过她将来做不了别人好妻子的话。她不辩驳只是笑,笑着用手轻轻按在他的太阳穴上,柔软凝滑的指肚时轻时重的在他的头上做着按摩动作,他很享受,无比的满足,舒服着进入梦乡。
“小翔翔,不准睡!”一声娇斥惊醒昏昏睡梦中的他,他睁开双眼,看到她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睛上方,只有一寸的距离。
她的脸倒立着,他记起她那时清澈的双眼,那里溢满了幸福。他微一使力,就触碰到了她娇俏的鼻头,惹来她一阵欢快的笑声。
他再一用力,她就被悬空抱起,两人大笑着滚到床单里。
那时的两人是如此快乐幸福。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让她放声大笑。而他,又何尝不是放声大笑?
多少夜晚他和她欢笑着达到欢愉的极点。
这样想着过往的点点滴滴,秦翔头痛欲裂。他打开卧室里的床头灯,伸出手想要观察自己的手,轻轻举起只看到卷曲的手指忽然又没了兴致,胳膊带动整只手重重的摔在床上。他随手扯过身旁的锦被,蒙住脸庞,他明白自己最近太多疲惫,自从那天看到她和萧北凤站在他的家门对面起,他就更难入睡了。
他知道自己总是想起她,想起她的时候又会搜出以前的过往片段。他以前只当这思念中愧疚占了绝大部分,他一直这样来解释他的思念......但现在为何见了面却更加忍不住更多的想起她?
“你在干什么呢?”六个字从秦翔的嘴里滑了出来,通过锦被的阻挡,低沉嘶哑的声音中平添了三分哀伤。
他吓了一跳,心想一定是压抑太久才会把心中话说了出来。
刺耳的铃声骤然响起,他抓过手机,朦胧中一个“孟”字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的电话簿中有好几个人姓孟,但只有一个人是他没有标注名字的。
谁知道这个名字会被允许存在于他的电话簿多长时间呢?或者像之前他想着号码拨打的时候那边只传来空号的提示音。
“孟”指的当然就是孟雪贞。秦翔一跃而起,锦被因为他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滑到地上。他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脑海里冒出“心有灵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