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宁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复杂而沉重,她本以为赵宗实是一时兴起,与自己暧昧,她原本对自己及时斩断这段孽缘的决绝引以为傲,她原本把辽国放在心中第一位,为辽国所做的就是光荣的,她一直以为是宋国懦弱才屡次妥协,她从未想过这其中是赵宗实的费心周旋、精心环护。
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爱护。
楮宁思绪和心情乱如一团麻,毫无方向和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树林之中,树林中一阵瘴气窜到脚下。
这地方诡异得很,还是先离开,楮宁一转身的功夫,思绪混沌、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赵宗实近几日都避开了楮宁,一个人待在屋里研究宋夏边境的布防。
稽佘神色慌张地推门进来,“将军!”
门风进来,蜡烛被吹得摇晃,赵宗实伸手为蜡烛挡下来风,“你这是怎么了?”
稽佘有些吞吐和愧色,“将军,公主她,出去一整天了,还没回来。”
赵宗实陡然皱眉,“她往什么方向去了?”
“不知道。”稽佘愧疚地摇摇头。
“王先!”赵宗实朝门外喊道。
王先闻声进门来,跪地听候命令,“将军。”
“方圆百里,撒豆式寻找千珏公主,马上去!”
“是!将军!”王先扬声应诺,赶紧出门去召集安排。
赵宗实披上大氅,“稽佘,你留在这,照看好贺鸢和李谅祚,还有,昌王。若公主回来,放出信号弹。”
稽佘点点头。
赵宗实大步跨出门去。
榆羊村方圆百里,遍地火把,整整一夜,从火光通明,到青烟缕缕。
搜寻的人马依旧毫无所获。
人马集结,打算就地回营。
一夜未眠,赵宗实的脸上毫不见倦色,只有沉重和忧虑。
军中士兵看将军脸色也个个打起精神,小心做事。
同昨日一样的清晨,赵宗实一队人马也走到了这片树林,赵宗实示意所有人停止前进。
赵宗实一眼便察觉,这树林邪性得很,眼下早春,草木未兴,这里的杨树却一片郁郁葱葱,仿佛正当仲夏。以楮宁的武功,哪怕是百十个高手,她也能逃脱,若是这迷雾丛林,倒是有可能了。
“王先,原地待命。”赵宗实朝身后吩咐道。
“是!”王先看着赵宗实走进树林中,虽然心中担忧,但是还是听命原地一动不动。
楮宁再次睁开双眼时,眼前四周挂着白纱帐,鼻尖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鹅梨香,身下躺着的是宽敞的软塌。三面是墙,一面是铁栅栏,看起来是一个精心装饰过的牢狱。
楮宁缓缓起身,头和双腿都沉沉的,神志也并不十分清晰,身上的衣衫依旧干净整齐,坐在塌边好一会儿,楮宁才回想起,自己昏迷前走到了一片杨树林,一阵邪性的瘴气袭来,自己就再没了意识。
空空荡荡的牢狱里,叮叮当当铁锁从铁门上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人声,
“又一个闯来鬼门关的人。”
“这个人看起来衣冠不凡,要不要同教主禀报一声?”
“你找死啊,这等小事禀报教主,教主一旦嫌烦,你就可以来跟他作伴了。”
“那怎么办?”
“就是一不小心闯进来的人,就关进暗室,饿死了事。”
又一阵叮当乱响的声音,许是那人被锁进了牢房。
楮宁站起身来,掀开纱帐,从铁栅栏的空隙中向外张望,一片漆黑里隐约透着微薄的白光。不知道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多久,自己也是即将被饿死之人吗?
楮宁转身踱步到桌案边,伸手去摸水壶,却发现桌上摆着饭菜和酒,看来,这是不打算饿死自己?楮宁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他们既然不打算饿死自己,自然也不会下毒,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楮宁摸着黑吃了起来,也尝不出什么好吃难吃,饭菜都是冷的但还好没有腐坏。
吃完了东西,楮宁就地盘膝而坐,调息运功,反复了几次,却发现自己丹田空空,提不起一丝的内力来。楮宁这才暗叫糟糕。
楮宁躺回榻上,反复地想,不知道自己失踪几天了,赵宗实他们有没有来找,可之前自己买通村民假扮真谛教之事已然惹恼了赵宗实,他也许不会管自己了。自己失踪得又如此蹊跷,连自己都不知道到了哪里来,外面的人想找恐怕也不容易。方才听闻“教主”二字,莫不会这是真谛教的地界?
黑暗和寂静之中,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楮宁翻身时衣服的摩挲声和时不时的叹息声。
“楮宁?是你?”
这声音,好熟悉,楮宁一下子从榻上弹起来,“赵宗实?赵宗实?”
“是我。”
赵宗实低沉的声音让楮宁沉入黑渊的心明亮起来,“你怎么来了。”
“这已经是你失踪的第三天了。”
他果然是来寻自己的,楮宁心中安心许多,“你在哪里?”
“我在你身后的牢房。”
“你也是从杨树林里来到这的吗?”
“是,我早做了准备,进入杨树林的瘴气并没能迷昏我,我假装被迷昏,瘴气最重的时候,有人从树林深处来将我带到这,一路穿过很多小路和隧道,崎岖复杂。”
“那你可以找到回去的路吗?”
“应该不成问题。”
“那接下来怎么办,其实,我感觉这里或许就是真谛教的大本营。”楮宁巴不得立刻逃离这,但好不容易发现了真谛教的蛛丝马迹,怎么能轻易放过。若能有所收获,自己也好将功补过。
赵宗实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他们有给你饭吃吗?”
“有。”
“静观其变。若我没猜错,他们是把你当成了云姬郡主。”
“还是为了回鹘宝藏?”
“嗯。”赵宗实淡淡地回应,之后再没说话。
楮宁想再同赵宗实多说几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稽佘同自己说的种种,如细密的网,缠在楮宁心口,有些纠结、不知所措。
就这样沉寂了许久,四周的黑暗愈黑。
楮宁小声地开口,“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许久,赵宗实声音很轻地回答,“你没事便好。”
“宗实,我的武功似乎被什么封住了,半分内力都使不出来了。”
“别担心,有我在。”
这一句话戳到楮宁的心里,不知怎的,两行清泪流过楮宁的双颊,怎么止都止不住,“赵宗实,对不起。”
“你,别哭。”赵宗实听着楮宁浓重的鼻音,心里竟有些慌张。
“对不起。”
“为什么哭了?”赵宗实小心翼翼地问。
楮宁抹去眼泪,清了清鼻音,“没哭。”
赵宗实声音温和,“你别怕。”
楮宁的心塌下去了一块,乖巧地笑笑,尽管他看不到。
在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牢里终于又有了动静。
一道刺目的阳光撒到楮宁牢门前,一道身影在阳关下一步一步走来。一直走到楮宁牢门前停下。
“云姬郡主。”极致娇柔,也极致阴郁的声音。
楮宁抬头去看,不禁吓了一跳。刺目的光之下,这女子面目清晰地狰狞着,整张脸都被烧毁了,五官不能算是五官,只是一些大小不同的窟窿,用来看、用来听、用来说。细细看去,只一双眸子倒是水灵有神。
“怎么?”
楮宁平复下内心的惊愕,平静地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女子柔若绵铃地笑了几声,“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你把我带到这干什么?”
“谁说是我把你带到这的,分明是你闯进来了我们的地盘。”
“所以你们就囚禁了我?那现在放我走如何?”
“不行。”女子一个余音绕了几个弯,“教主还要见见你呢。”
女子说完,扭动着腰肢便离开了,云锦布料的衣衫显得女子身材高挑有致。
楮宁跟在这女子的背影后面,被带到了牢房之外,这地方还是很美的,是一处四处青山环绕的山谷,流水潺潺,落英缤纷。一路走了许久,到了山谷中的主宅。
楮宁在厅堂静静地等着,直到方才那女子挽着个男子出现。
那男子样貌英气逼人,颇有将门风范,端正地走到堂上。
男子拍拍女子挽在自己臂上的手,温柔地说,“叶柔,你先下去吧。”
楮宁见了有些意外,这两人看起来是一对恋人?这女子面目全非,这男子如此俊朗,却对这女子如此宠溺。真是勾起了楮宁的好奇心。
男子端坐到堂上,“云姬郡主。”
楮宁微微一笑,“真谛教,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