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宁生了会儿闷气,还是忍不住问道,“所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他们总会沉不住气的,我们到时候交出回鹘宝藏便是。”赵宗实语气轻松。
楮宁看赵宗实成竹在胸,心情也轻松下来,“我发现这谷中的回鹘人很多,这倒是奇怪了,回鹘族人大都背井离乡远走西域了,怎么会在这真谛教中?”
“真谛教是没藏讹庞掌控的……”赵宗实若有所思。
楮宁转身面朝着赵宗实,“是啊!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回鹘被西夏灭国,理应不共戴天,怎么反而为没藏讹庞的真谛教卖命?”
赵宗实想了一会儿,似乎想通了什么,嘴角轻轻扬起。
楮宁看赵宗实这神色,忽然就放心下来,拉了下被角,翻过身,看向棚顶,“不管了,反正靠你了。”
这是她头一回,任由自己不掌控情况,完完全全依仗旁人。既然他说要她信他,那她便信上一回,况且且赵宗实做事楮宁还是心服口服的。身边有一人能如此放心地信任和依靠,楮宁感觉很安心。
得人如此信任和依靠,赵宗实轻轻笑了。
第二日风平浪静,赵宗实探了探楮宁的脉息,是被什么药物封住了内力,进一步的也只能等出谷后让稽佘好好医治。
第三日依旧没什么大事发生,楮宁和赵宗实玩起了投壶,楮宁连输,心情不是很好。
第四日梁端依旧没召见,楮宁和赵宗实成功抓了一只鸟烤来吃,两人都没吃饱。
第五日楮宁简直觉得这梁端把她给遗忘了。却在午后时分,梁端派人将楮宁和赵宗实请到了堂上。
还是那间堂厅,梁端坐在堂上,楮宁和赵宗实立在堂下,珠帘后面叶柔在把玩一支玉如意。
梁端先开口对赵宗实说,“公子,还请移步堂外等候。”
楮宁拉住赵宗实,对梁端说,“没必要避着人,你不就是想要宝藏。”
梁端看了赵宗实一眼,没再纠结他的去留,“云姬郡主可是考虑清楚了?”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楮宁神秘地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方小匣子,“不过,我倒是记得娘亲临去时叮嘱我要好生保管此物。”
梁端从椅子上起身。
叶柔也从珠帘后面走过来。
楮宁转头朝叶柔笑笑,“这小匣子,精致的很,不然就送与叶柔妹妹作礼物,如何?”
叶柔眸光微闪,看了看梁端,“如此,多谢好意了。”
楮宁手腕一转,把匣子收回,“不知,这礼物是否足够贵重,换得我二人的自由呢?”
梁端重坐回椅子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在下自然要信守承诺。”
楮宁点点头,小心地把匣子交到叶柔手上。
叶柔接过匣子,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匣子的盖子里头镶嵌了一面镜子,叶柔左看看、右看看,待到确定了镜子里的人就是自己,“啊!”一声尖叫将盒子摔到地上。
“这是谁!这是谁!这不是我!这不是我!”叶柔抱着头摸着自己的脸,尖叫着嘶吼着。
梁端从堂上匆忙跑下来,将叶柔揽进怀里,“没事的,没事的。”
叶柔一把将梁端推开,用尽浑身力气嘶喊,“你给我镜子!”
梁端无措地摇摇头。
“你骗我!你骗我!你说我只是受了一点创伤,这些年来你不让我看我自己的样子!你骗我!我的脸彻底毁了!你早就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梁端上前一步,拉住叶柔的双手,“柔儿,柔儿,你冷静点。”
“你和没藏是一伙的!你们一起害了我!啊!我要杀了那个贱人,我要杀了没藏讹庞!”叶柔拼命地嘶吼,把精致的发髻抓得乱七八糟。
梁端捂住叶柔的嘴,“柔儿,别胡说,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叶柔逃出梁端的手,拼命地跑了出去,“啊!父王!为什么让没藏这等祸害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让你的儿女受苦受难!”
梁端追着跑了出去。
跪了满地的仆人战战兢兢不敢起身。
楮宁和赵宗实彼此对视,这一番折腾,叶柔的疯癫言语真让两人收获不小。这谷中乱成一团,楮宁和赵宗实便自行回去木屋。
两人走在路上,赵宗实留意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和格局。
“看叶柔的样子,我们是不是有些残忍?”楮宁微微叹息,心中不无愧疚。
赵宗实淡淡道,“残忍的不是我们,是伤害过他们的人。”
“可是我们仿佛亲手揭开了叶柔的伤疤,和她惨痛的回忆。”
“他们总要面对现实的。”
楮宁皱皱鼻子,“你也太冷漠了,没有人性。”
“没有人性不是什么坏事。比起怜悯和善良,人性里面更多的是自私、虚伪、懦弱、贪婪。”
楮宁不以为然,“孔孟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表面上看起来规矩有礼,内心里真是离经叛道。”
赵宗实反讥道,“你表面上看起来潇洒随性,没想到骨子里这么呆板腐朽。”
“不是我呆板腐朽,是我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真正的对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认为的对错。”楮宁理直气壮道,“百家争鸣倒是不腐朽,却乱了世道,各家相争。腐朽而统一,国泰民安,有什么不好。”
“说得有理。”
楮宁伸头去看赵宗实的脸色,赵宗实平淡的语气、如常的脸色,真不知道他是真的认可自己所言,还是只是不想争辩下去。
赵宗实认真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不再多说。
两人走到了木屋门前。
四下里无人,楮宁换了正题来问,“真谛教的来龙去脉,你是不是心中已有猜想?”
嘘……赵宗实示意楮宁别出声,自己一个箭步冲进木屋。
屋内传来了几声交手的声音。
楮宁暗叹,自己还真是个废物了,屋中有人都无法察觉了。
剑落地的声音传来,楮宁冲进门去。
“梁端?”楮宁看清赵宗实手中钳制着的人,惊愕道。
梁端红着双眼,是愤怒是悲痛,“你们好狠毒,叶柔跳了湖!若叶柔有三长两短我定叫你们偿命!”
赵宗实冷冷道,“偿命的应该是西夏太后和没藏讹庞吧?”
梁端整个人被按在桌上,费力地扭头看向赵宗实,“你知道了什么?”
“西夏攻下甘州国,据说有一人功不可没,甘州国河西关守城将领大开城门,让敌军长驱直入,我猜此人就是阁下吧。”
“你……”梁端震惊。
“你并不是你所表现的那般对甘州故国毕恭毕敬。叶柔应该就是西夏国野利先皇后的女儿,前朝太子宁令哥的妹妹李薛哩。”
梁端认命地低头,“没错。你还知道什么?”
“你受制于没藏氏。”赵宗实松开梁端,离开两步之外,“若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摆脱没藏讹庞。”
梁端的神态瞬间苍老许多,“没藏氏无道啊!”
过了许久,梁端平复了心情,也私心里想了清楚,缓缓道来,“年少时我对叶柔一见倾心,后来才知她是西夏的公主李薛哩,为了与她在一起,我不惜背信弃义,出卖了甘州国的江山,换得西夏的高官爵位。本以为可以顺理成章娶得公主。却赶上后来种种政变,野利皇后被废黜,太子宁令哥谋反被杀,我和叶柔成了刀俎上的鱼肉,任没藏氏的宰割。因为甘州国国破之时,整个国家空无一人,整片土地上没有分毫的财物,西夏算是得了一片空地。他们认定回鹘族藏有宝藏,便要我为他们寻得宝藏,我不愿再做有损族人之事,他们便将叶柔毁容,将我二人囚禁在这谷中。”
梁端说到此处,七尺男儿竟然也哽咽了,“为了叶柔,我不得不低头屈从。真谛教原本是回鹘族的圣教,我却以真谛教之名笼络回鹘族人为我做尽恶事,我打着要光复回鹘族的名号,却在为西夏没藏氏一族卖命。我知道我罪大恶极!可是只要能让叶柔恢复容貌!能让我们摆脱这样的噩梦,我只能如此!”
楮宁听了这故事,不禁动容,异国的爱情注定是悲剧,她不自觉地联想到自己……
“所以你做这一切,是没藏讹庞的指使。我说的没错吧?”赵宗实直言重点。
梁端悲痛地点点头。
“这一切在我需要之时,你再说一次,我宋国便可给你们夫妻二人一处容身之地。”
梁端凝眸,“你是宋国的?你是什么人?”
“总之,是能救你的人。”
梁端露出质疑的目光,“你想扳倒没藏讹庞?”
“难道你不想吗?”
“都是痴心妄想!”梁端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眼神中流露出惧色,仿佛在害怕着回忆里的什么东西,说完便匆忙着脚步离开了。
楮宁看着梁端无助的背影,“他,怎么了?”
赵宗实见怪不怪的样子,“看来没藏讹庞对他还有另外的筹码,让他恐惧。”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已经到如此地步,还如此贪生怕死。”
“那我们就想办法逼他破釜沉舟。”
楮宁听着赵宗实说话的语气,仿佛就像是天黑了就点蜡烛那么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想到这三两句话的功夫,赵宗实真的在心中部署好了一切。<>